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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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宣室殿中,我頓時覺得暖氣撲面,方若敏連忙替嘉逸和我解下身上的鬥篷,嘉逸帶我到殿後的火盆處烤火,我看着火盆中紅紅的木炭,只覺得心裏說不出的暖意。這時,高公公走了過來,對嘉逸說道:“皇上,人都查清楚了,皇上該怎麽發落?”

嘉逸的眼光突然一冷,說道:“帶上殿來。”便轉身走入正殿之中。我跟在嘉逸的身後,殿下跪着一個宮女,我擡眼一看,竟然是花意,心下一驚,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花意,你可知錯啊?”嘉逸冷冷地問道。

花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說道:“回皇上,奴婢不知道犯了什麽錯。”

嘉逸閉上眼睛,嘆了口氣,說道:“死到臨頭,不知悔改。你在這宣室殿中有一年了吧,這一年裏,你非但不認正主,反而在暗裏做些偷偷摸摸的勾當,朕這宣室殿裏豈能容下你這種心懷二主之人!念在你服侍朕一場,就賜你個全屍,死後送回本家。高繼深,還不帶她下去。”

花意頓時哭天喊地:“皇上饒命啊,奴婢再不敢了!皇上饒命……”

我心裏只覺得一陣寒栗,早上的時候,花意還在我面前,跟我笑着說話,我不由得說道:“花意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皇上何故要了她性命?”

嘉逸看着我,良久才說道:“魏淑妃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竟然在朕面前安置眼線,阿珏,你可知道,你在宣室殿的這件事情,縱然是何充容見你在先,卻也是花意告訴魏淑妃的。”

我只覺得後脊梁微微發冷,輕聲說道:“不想這宣室殿中,竟也會有內鬼。”

嘉逸站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緩緩說道:“阿珏,你別害怕,朕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在這宮裏,即便你不害人,也要處處防備。如此,才能不讓小人有機可乘。”

我點了點頭,說道:“皇上萬金之軀,更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嘉逸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你放心,朕是真龍天子,百毒不侵!”

嘉逸看完信,一臉的凝重,我的心突然一沉,忙問道:“怎麽了?”嘉逸走到我身邊:“阿珏你快回家,你家裏出事了。”我一急:“可是我母親怎麽了?”嘉逸遞過信:“璟姨病危,速歸!”嘉逸連忙扶住我:“段陵,快送她回去。”

坐在車上,我心如刀絞,實在想不出發生了什麽事。一進家門,便看到葉珉和哥哥都在,我一把拉住品瑜:“快告訴我,出了什麽事?”品瑜邊哭邊對我說:“小姐,張叔和璟姨回來的路上,不知怎麽遭了劫,被發現的時候,張叔已經……,璟姨還留着一口氣,一直嚷嚷着要見小姐,這會兒,怕是也……”我腦袋裏翁翁作響:“劫個屁,張叔的錢全買了茶葉,快,我去看看璟姨!”我跑到璟姨房裏,璟姨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聽到有人進來,便虛弱的張開眼睛,母親也坐在璟姨床邊,小聲地抽泣着。我跪到璟姨床邊,握住她的手,眼淚頓時流了下來:“璟姨,我對不住你和張叔,我就不該讓你和張叔去買茶,都是我不好,我對不住你,我好恨自己!”“好孩子,我一口氣撐到現在,就是怕你自責。”璟姨的聲音輕飄飄的,臉上用力擠出一個笑來:“人各有命,孩子,我要謝謝你,和你張叔在一起的三天,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要去找你張叔了,孩子,以後千萬,照顧好……自己。”話音剛落,璟姨的手便落了下來,我心中大恸,伸手替璟姨合上眼睛,顧不得擦幹眼淚,便跑到大廳裏葉珉身邊。“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葉珉給我遞過一塊手帕:“阿珏你先冷靜一下。”我推開葉珉的胳膊,強裝鎮定:“你快說!”葉珉點點頭:“璟姨和張叔在回長安的路上遇到蒙面人襲擊,大概是在南郊的小路上,昨天下了雨,因此路上沒多少人,被發現的時候張叔已經死了,璟姨還有一口氣在,車上的茶葉都不見了,我們起初以為是劫財,可是璟姨醒過來後,告訴我們蒙面人在殺掉張叔後,打開車門,說了句‘人怎麽不在?’,外面還有一個蒙面人說‘那怎麽辦,怎麽對大少爺交代!’,然後蒙面人就對璟姨動手了。”我不由得咬着牙:“他們要殺的人是我!是林思慎,一定是林思慎!一定是他要殺我!葉珉,你們查到什麽線索沒有?”葉珉搖搖頭:“璟姨說砍她的人左手大拇指上有一顆大黑痣,這個人應該是左撇子,除此之外,暫時便沒有別的線索了。不過阿珏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查出來,還張叔和璟姨一個公道。”我抹開臉上的眼淚:“還查什麽查,一定是林思慎!你就去查他手下有沒有左手拇指上有黑痣的人。”葉珉嘆了口氣:“阿珏你聽我說,大将軍府哪裏有那麽好查。”“葉少卿不敢去查?”我冷冷的笑出聲來:“那我來個引蛇出洞,還請葉少卿将璟姨說的話放出去,然後把璟姨的遺體拉去水心築月,就說璟姨被救活了,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來!”葉珉點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這樣一來,水心築月的生意,怕是要保不住了。”我閉上眼睛,心裏怎麽都不願意相信璟姨已經離我而去:“都已然如此,我沈珏發誓,一定不會讓張叔和璟姨就這樣,白白替我而死!”葉珉看着我,眼神十分複雜:“那好,我去大理寺多派些人守在水心築月。”哥哥走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阿珏,不要傷心了,哥哥送你去休息。”我向葉珉微微行禮:“那有勞葉少卿。”便扶着哥哥的手回到房中。

扶我坐下,哥哥看我滿身的宮女裝束,便問我道:“你去了宮裏?”我點點頭,哥哥欲言又止,卻還是說了出來:“阿珏,有些事情,不必勉強自己。”我仰起頭看着哥哥:“什麽叫勉強?我若是能入宮,不是正合了你和父親心意嗎?我什麽時候勉強過自己,而且,就算是真的要勉強,你以為我能擺脫得了?我算是得罪了魏,林兩黨,上次落水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次林思慎要殺了我!我和葉珉這個樣子你也看到了,哥哥,我現在就是一只螞蟻,在這長安城裏,可以随時被人踩死你知道嗎?”我說不下去,又開始哭了起來,哥哥忙蹲下身子,将我抱在懷中,拍着我的背,安撫着我:“傻妹妹,你只是受到了驚吓,你還有哥哥,還有父親,葉珉,恒親王爺夫婦,甚至皇上,都是你的依靠,誰敢傷害于你?”我搖搖頭:“不,哥哥,生死之間,我能依靠的,怕是只有皇上了,哥哥,你與葉珉同日登科,葉珉他都已經是大理寺少卿,而你卻一直是五品的戶部郎中,若非婉寧進宮當了美人,魏茗那個賤婦又怎會氣焰如此嚣張,不斷打壓你長子的地位還敢左右你的仕途!魏汲他們彈劾你這些事情,我進宮才知道,父親雖為吏部侍郎,卻也幫不了你,哥哥,你一身才華無處施展,就不難過麽?”哥哥嘆氣道:“父親自然有父親的苦衷,阿珏,哥哥不難過,哥哥以前不懂事,只要你幸福,哥哥就心滿意足。”“哥哥,你站起來。”我說道:“沈家的男兒不能這樣,哥哥,幸福什麽的,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送今天起,我要把那些本該屬于我們的東西,一件件的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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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5.02.14)

“怎麽,怎麽會起火?”我和嘉英,陸離(再寫一個人吧)剛剛趕到水心築月,便看到福叔(茶師)和順子(夥計)從茶坊中跑出來,滿身滿臉的煙灰。“我們也不知道,正在屋裏睡着,突然被嗆醒,就趕快出來了。”福叔一邊咳嗽,一邊說道。“茶坊裏可還有其他人?”我焦急地問道。“奇怪,葉大人一直在書房整理證據,他沒有睡着,應該早就出來了啊!”我望向茶坊三樓的書房,房子裏還亮着燈,整個三樓的建築面積還不到二樓的一半,大火就要攀上二樓,就是從窗戶上跳下來,也跳不出火海,葉珉如果還在書房,只能是兇多吉少。一定發生了什麽事,他一定還在書房。我搖搖頭:“不不不,他一定還在書房,我們去救救他!”嘉英長嘆了口氣:“這麽大的火,進去了怕也是有去無回。”周圍不斷有人在拿着水盆滅火,可是火還是越來越大,我心急如焚,等到身邊的人反應過來,我已經沖入火海,忽然間聽不見所有的喧嚣,心裏只有一個聲音越來越大:“葉珉!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眼前到處是火,刺鼻的濃煙也讓人無法呼吸。一根燒着的桁架落了下來,我避之不及,還是砸到了左手臂,我忍着鑽心的疼痛,不敢停留,快速向樓上奔去。火還沒有蔓上三樓,我跑到書房,一推門進去,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迷香味道,葉珉昏倒在桌子上,旁邊的迷香已經燃盡。我連忙推開窗戶,卻是怎麽都搖不醒他,我用力地按着他的人中,拍打着他的臉,并把茶壺裏涼了的的水潑到他臉上,終于,葉珉漸漸醒了過來。我忙對他說:“葉珉,快跟我走,着火了!”葉珉神志已經清楚,左手摸着腦袋,好像很痛的樣子:“有人從背後打昏了我,啊,那把匕首,怎麽不見了!”葉珉翻着桌上的東西:“阿珏!我看清了那把匕首上的字,雖然已經磨得差不多,但我比對過了,那是個‘林’字!一定是被襲擊我的人拿走了。”我一把将葉珉拉了起來:“我們先不要管什麽匕首,今晚我們要是逃不出去,就都得死在這裏!快走!”還沒有走下二樓,大火已經吞沒了眼前的一切,火勢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想,我手足無措的看向葉珉:“我們出不去了。”退回到房裏,我往窗外看去,底下也是一片火海,嘉英他們還站在樓下,和我們之間竟是隔了生死的距離。回到書桌旁,葉珉突然間雙手搭着我的肩:“阿珏!你告訴我,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推開他的手,不小心觸碰到胳膊上的傷口,不由得疼的抽了口氣。葉珉拉起我的左手,聲音都在顫抖:“阿珏,我竟值得讓你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不顧一切的跟我一起死,我不值得!阿珏,你真傻,你真傻!”話音剛落,我便被葉珉攬入懷中,感到一滴淚從葉珉眼中掉入我的發間,我的頭皮頓時一陣酥麻,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生死之間忽如其來的親近,我一時難以自拔,若是能像現在這樣長入君懷,人生還有何傷痛。葉珉繼續說道:“我竟要連累你一起陪我葬生這火海,這一世,我負你太多!”我鎮靜下來推開葉珉,擦幹眼淚,喉嚨裏像是灌了鉛,聲音卻是異常平靜:“我來救你,并非是要和你一起死,而是要和你一起生,不能放棄!你想想小玉,你們才成親不久,你忍心抛下她嗎?我們找找周圍有什麽東西能讓我們出去。”我和葉珉開始翻着書房裏的東西,璟姨,張叔,你們在天之靈一定保佑我們出去,我還沒有替你們報仇,我和葉珉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裏!“阿珏,你看這根繩子!”葉珉從櫃頂的箱子中找出一根很長很粗的繩子,對我說:“我有辦法了,雖然我們不能從窗上跳下去,可是,我可以将繩子綁上東西扔出去,只要陸離接到繩子,我們就可以順着繩子下去,關鍵是,我們該怎麽順着繩子下去?”我看到櫃子上的圓環把手,頓時有了主意,我從櫃底找出一包衣服,裏面包着一個鐵項圈,我拿起項圈,對葉珉說道:“用這個,這些不用的東西都是順子小時候的,是我讓順子把它們放在書房空閑的櫃中,一會兒我們把它套在繩子上,拽着項圈,就能下去了。”終于看到一線生機,我跑到窗戶旁,大聲對着嘉英,陸離喊道:“陸離!一會兒,你接住繩子!你聽到沒有!一會兒,接住繩子!”陸離像是聽懂了,葉珉将繩子一頭綁好重物,用盡全身力氣扔出窗去,陸離縱身一躍,穩穩接住,我将鐵圈套在繩子上,又讓葉珉将繩子另一頭系好。這時候,大火已經沖入房內,我和葉珉趕緊爬上窗戶,葉珉一只手緊緊握着鐵圈,一只手攬着我的腰,低頭對我說道:“一會兒你雙手抱緊我的脖子,絕對不可以松開。阿珏,我們就要跳下去了,你害不害怕?”我搖搖頭,和他相視着笑了起來,兩張面孔在火光的照映下都無比燦爛,“我們要跳了,一…二…三!”我緊緊抱住葉珉,閉上眼睛縱身一躍,耳邊的風呼嘯而過,這種感覺像鳥兒在飛一樣,穩穩的落在地上,嘉英和陸離及時地接住我們,我感到身體累極了,好像還是躺在葉珉的懷裏,對他說完“我們成功了”,便緩緩閉上了眼。

睜開眼睛,斐怡和品瑜守在我的床邊,見我醒來,都是喜不自勝。斐怡握住我的手,忍不住流下眼淚:“阿珏,上次是落水,這次又是沖入火海,你怎麽想的,怎麽總做一些不要命的事情!”我拍拍斐怡的手:“姐姐不要傷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向你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還說好好的!剛剛大夫看過你左手臂上的燒傷,怕是要永遠留下傷疤了。”斐怡心疼的看着我的手臂。我挽起衣袖,左邊小手臂上确實有一片燒傷的疤痕,也不知道是上了什麽藥,這會兒倒不覺得疼,我笑了笑:“還好不是在臉上手上,上天待我已經夠好了。”斐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阿珏,他值得你為他這樣嗎?你瘋了嗎,他都已經和小玉成婚了,你還想怎樣!前幾日,我剛聽王爺跟我說,你和皇上總算有了些眉目,還沒來得及為你高興,你就豁出命去救葉珉,陸離又是皇上的人,皇上現在肯定已經知曉,阿珏啊阿珏,你要置自己于何地!”我低下頭:“姐姐,我做過的事情,從來沒有後悔過,我不想怎樣,可是如果我眼睜睜的看着他被燒死,我這一輩子,怕是都不會心安。”斐怡嘆了口氣:“若是嘉英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會不顧一切的去救他,可是嘉英畢竟是我的夫君,你這樣子對葉珉,你這兩年這麽的喜歡他,他不值得。”我想起在書房葉珉對我說的“我不值得你這樣不顧一切的跟我一起死,我不值得!”不管值不值得,在沖進大火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早已将葉珉視若生命,沒有任何猶豫,這樣的場景,若是再經歷一次,恐怕結局也是這般。“姐姐,我知道,我和他沒有未來,這一切從一開始,都是我一廂情願,不過這次無論怎麽說,我總是救了一條人命,阿珏不求別的,有個像姐姐這樣的知己好友,便不負此生了。”

1浮生若夢

轉眼間過去一月,卧病在床這麽久,除了斐怡,便再沒有人來看我,葉珉倒是給我寫過一封信,我把它放在一旁,不願意理會。除了手臂上的傷疤,我已經痊愈,卻變得不怎麽愛說話,做什麽也沒有興致。這日天氣還好,母親走進屋來,對我說春天到了,讓品瑜帶我出去樂游原騎馬。我知道母親擔心我,終日在家煩悶,出去走走也好。換上一套極為素雅的衣裙,簡單梳妝以後,我們便出門了,我不願意走路,就讓順子駕車送我們去馬場。馬車上的窗子一直開着,我坐在車上,向外望了一路,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一年一年的時間,過得多快啊。青龍寺不遠了,我忍不住問順子:“青龍寺的櫻花開了嗎?”“開了!”順子的心情非常好:“前段時間就開了,每天都有好多人去賞花,聽說每年都會成就好幾對姻緣呢!小姐要去看看嗎?”我想起兩年前的事情,像是隔了有幾百年的時間,“不了,我們直接去樂游原馬場。”又往前走了一會兒,突然間看見前方兩個熟悉的身影,葉珉和小玉并排騎着馬,小玉頭上還簪着幾朵櫻花,有說有笑的迎面走來,他們看到馬車中的我,都是一怔,卻沒有說話,我裝作不認識他們的樣子,擦肩而過的瞬間,只覺得心裏丢了什麽東西。我和他們,終究是形同陌路了。

樂游原的馬場就在青龍寺不遠處,我想一個人靜靜,便讓品瑜和順子在馬場等我,自己騎着馬随處轉悠,也不知怎麽的,就轉到了青龍寺來。如果沒有當初微雨中的初遇,也許就沒有了後來的那些喜怒哀樂。浮生若夢。再去看一眼,再看一眼,從小,我就相信因果輪回,從哪兒開始的事情,便要從哪兒結束。我從青龍寺的後山進入,這兒比較偏僻,沒有什麽人來賞花,我牽着馬兒,獨自漫步在花叢中,年年歲歲花相似,想不到我當年所作的舞曲《花只影》,倒是符合此情此景。一陣清風吹過,花瓣随風起舞,我也原地旋轉,跳起舞來。

跳着跳着,覺得有人靠近,原來是舊相識,嘉逸和段陵牽着一匹棗紅色的馬,向我走了過來,我笑了笑,卻沒有停下舞步。嘉逸從馬背上取下一把琴,席地而坐,開始彈奏起來,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清脆的琴聲,宛如昆山玉碎,清澈而空靈的感覺,使人如在雲端。嘉逸的手指娴熟的撥動,整首曲子一氣呵成,舞完一曲,我竟是醉倒在這片琴聲裏,段陵早已牽着馬走向遠處。我走到嘉逸身邊坐下,落在嘉逸柔暖的目光裏,我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卻一句都說不出口。相視一會兒,不知怎的,我竟落下淚來,嘉逸輕輕将我摟入懷中,我的情緒突然崩潰,便伏在他肩頭大哭起來。過了許久,我平靜了下來,雙手還貼着火辣辣的臉龐,第一句話居然是:“你不在宮裏待着,來這青龍寺中做什麽?”嘉逸笑了笑:“我帶着琴來這裏,不過是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彈琴,不想卻遇見了你,你看,我們的緣分就是不淺。哦對了,你可還記得在知雨亭裏,我曾告訴過你碧水山莊裏有把偕臧琴,這就是偕臧,”我撫着偕臧,紫檀的筝碼,完美的做工,絕妙的音準,不禁大加贊賞:“果然是好琴!”嘉逸擁着我,說道:“邂逅相遇,适我願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你若是喜歡,我便将此琴送于你。”我的臉愈發變紅,與子偕臧可是要共度一世直到白首的意思,“嘉逸,這琴太過貴重,我不能要。”嘉逸握住我的手,聲音有些沮喪:“阿珏,我只是想對你好,為什麽你還是不肯收下我的禮物?”我連忙說:“你不要多想,我沒有什麽意思。這把偕臧,我收下了,不過還請你把它繼續放在碧水山莊,等你哪日得空了,帶我去你的碧水山莊轉轉,我到時候再拿走可好?”嘉逸聽完,頓時高興起來:“那我不想回宮了,我就住在碧水山莊,天天盼着你來。”我搖搖頭:“這怎麽行,這樣吧,我哪日要是想去了,就讓陸離将我們那串如意珠送進宮來。”如意珠是我和嘉逸之間的承諾,我低下頭來,不敢去看嘉逸的眼睛。嘉逸飛快地吻了吻我的前額:“好阿珏!”我不禁擡起頭問他:“嘉逸,你貴為天子,而我沈珏只是草芥,既無傾世之姿,又是心死之人,我哪裏配得上你對我的好?”嘉逸愛憐的看着我:“傻姑娘,我早就說過,你是我命裏的人,如果你的心死了,我就是找遍天下所有名醫,也要把它救回來,阿珏,為了我,你讓它活過來。”嘉逸挽起我的左臂,看着我燒傷的疤痕心痛不已:“我叫太醫給你拿了最好的藥,卻還是留下了疤痕,阿珏,以後,你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我用力地點點頭,眼淚又流了下來,只不過這次,是因為太開心。“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你一會兒還要趕着回宮,我們走吧。嘉逸,你畢竟是皇上,以後還是不要這樣只帶段陵出來,我,我不放心。”嘉逸捏了捏我的臉:“好的,我送你回馬場。”

嘉逸招呼段陵走了過來,我才看到段陵拉過一頭棗紅色的馬,體态優美,體型修長,我心裏一喜,連忙問段陵:“段大哥,這可是汗血寶馬?”

段陵笑着點點頭:“被姑娘猜中了,這的确是汗血寶馬,皇上前不久才賞賜于我。”我看着嘉逸:“那我要求段大哥一件事情。”

嘉逸笑而不語,我繼續說:“我要騎它回馬場。”

段陵搖搖頭:“這馬剛被馴服,怕是會有些認生。”

我想了想:“那嘉逸哥哥你幫我牽着馬,我們一起走回去可好?”

嘉逸牽過馬兒:“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段陵,你就先騎阿珏姑娘的馬吧,阿珏,你過來。”

嘉逸将我扶上馬背,自己也一躍而上,我又急又怒:“你!你不是答應我給我牽馬麽?”

嘉逸雙手持着缰繩,說道:“你這麽笨,外一驚擾了寶馬,我可不放心。”

嘉逸這樣擁着我,我感到說不出的的心安:“你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這匹寶馬?”我問道。

“當然是這汗血寶馬,這種馬兒年初才進貢了五匹,比你這個小丫頭可珍貴多了!”我鬧騰着拍打嘉逸的胳膊,只覺他的胳膊像馬兒一樣壯實,“我這個小丫頭這麽不值錢,還不讓我下去。”

嘉逸的嘴巴幾乎是貼着我的臉,氣息近在咫尺:“阿珏,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從我身邊逃走,我要定你了!”

不知怎的,我聽着這樣霸道的話,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高興。“你和段大哥怎麽只有一匹馬,難不成也是這麽并排騎過來的?”我十分好奇。

“怎麽,我要是說我們就是這樣并排着騎過來的,你會不會吃醋啊?”

我臉一紅,轉身向段陵喊道:“段大哥!他辱沒你!”我們三人都放聲地笑起來,我從樹上拽下幾根柳枝,突然看到柳樹枝頭飛過一只黃莺,想起那首《春怨》,不由得脫口而出:“打起黃莺兒!”

嘉逸也看到了那只黃莺,便附和道:“莫教枝上啼。”

我接着詩句:“啼時驚妾夢。”

“不得到遼西。”

我将柳枝編成環狀,戴到嘉逸的頭上,又給自己也編了個戴在頭上,“你瞧,我這麽笨,編個環兒都這麽難看,戴頭上好難看啊!”

“好看好看!頭一次戴這樣柳葉的環兒,我可是喜歡得不得了,阿珏戴着也好看,我也是喜歡得,不得了!”我不由得靠在他懷中,今夕何夕,有此良人,有這一刻,我已經知足了。

天色漸漸已晚,我們迎着西沉的夕陽,春寒料峭,我不覺微微打了個哆嗦,喃喃地自語道:“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

嘉逸輕輕摟着我,在我耳旁緩緩說道:“阿珏,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再這樣的,望斷桃源無尋處。”

感到一種久違的歸屬感,此刻的我無比心安,不知不覺走回了馬場,品瑜和順子見我和嘉逸騎着一匹馬回來,都是又驚又喜。嘉逸将我扶下馬,對我說道:“你若是喜歡,宮裏有一匹汗血馬駒,我讓人馴服了送于你。”我點了點頭:“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回去吧。”嘉逸又對我說:“我的馬還在馬場,剛剛去彈琴,就只帶了段陵的馬。我去找馬了,順便把你的馬也牽回去。”

看我上了馬車,又對品瑜和順子說道:“好生照顧你們家小姐,以後自然有你們的好處!”我看着他騎馬離開,竟然十分不舍。

回到家中,我打開盒子,拿出裏面的玉镯和如意珠。葉珉和嘉逸,也算得上是舊愛和新歡,舊愛是不是陌路的陌路,新歡是不是歸屬的歸屬。才剛剛和嘉逸分開,我就忍不住想起他來,不管以前我有多麽的不想接近嘉逸,甚至因為他跟哥哥翻臉,可是看如今狀況,我終究會跟了他。經過這麽多事,我應該已經愛上了他,對,我是愛上了他,雖然不是一見傾心,但就像嘉逸說的,互相是命裏的人,不論經歷什麽艱難,最後都會走到一起。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嘉逸一樣把我捧在手心,也從來沒有人讓我這樣依靠着哭泣,這樣通透我的心思。嘉逸知道我跟葉珉的糾葛,跟我相處的時候卻只字不提,從來沒有讓我難堪過。只要他對我真心,我就不怕立足紛繁複雜的後宮之中。沈珏,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1

忽然間狂風大作,轉眼間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來,嘉逸連忙拉着我狂奔,我佯怒道:“有人剛剛還說良辰美景不可辜負,結果,卻是要拉着人家來這兒淋雨,你看看,我還跟你出來,真是腦子壞了!”“有美人在側,淋雨也是值得,看來我得多帶你出來淋淋雨,你腦子真的壞了,那我就松口氣,省了好多功夫來讨你歡喜了!”碧水山莊真是大,即便是緊趕慢趕地跑到最近的房屋,我和嘉逸還是渾身上下濕了個透。一進門,嘉逸趕緊囑咐仆人幫我梳洗,一路奔跑時到沒有注意,現在進得屋中,我們何曾看過對方濕答答的狼狽樣子,都覺得忍不住好笑。我舒舒服服的洗完澡,換上一件拖地的白色長裙,夜已深,我任意散落着一頭齊腰的烏發,走入大廳,嘉逸也已經整好了衣裝,伫立在窗前,兩手背握,望着窗外的暴雨,高高撍起的頭發越發顯出他高瘦的身姿,随着入室的微風,衣袂飄飄起舞。我從背後望着他,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即便是在宮外這樣簡單的裝束,仍然掩不住身上的帝王之氣。聽到身後的腳步,嘉逸回過頭來,柔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頓覺心中燃起了一把火來。嘉逸讓仆人都退下,拉我走到床邊坐下,告訴我:“這間屋子叫落玉軒,臨池而建,這屋子的規格可是按山莊女主人的規格來建,你今晚就住在這裏吧。”我看看屋中擺設,果然典雅而不失華貴,祥和而不失莊嚴,“那我可真是好福氣,我這一來,就能享受到皇後娘娘級別的待遇了。”“好好的說什麽皇後娘娘,這碧水山莊可是我的私宅,要說女主人,你第一個來這裏住,那應該是你才對啊。”我感到臉頰微微發燙。“淋了這麽久的雨,身子可有不适?”“沐浴完,還喝了一碗姜湯,本來夏日淋雨就沒什麽大不了,如今已經大好。”我擡眼遇到他火辣辣的目光,頓時慌亂起來:“你幹嘛這樣盯着我,可是我沒有梳頭的樣子很難看。”“長發素顏,出水芙蓉,我的阿珏可是真正的國色。”我越發地低下頭去。“阿珏!”嘉逸突然起身将我攬入懷中,忽而嗅到彼此的體息,我已經慌亂到不知如何自處。“阿珏,我等不了了!我一直想着,我要把你接入宮中,給你位分以後再。。。我克制了好久,可是,阿珏,剛剛看到你出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等不了了。阿珏,你看,天為公,地為母,今晚暴雨如注,不就是天作之合麽。阿珏,我,我好想要你。”細密的吻落了下來,我不知何時被他抱到床上,在他的柔情裏,忘了一切,忘了自己。

(查夏日新雨後的詩句)

穿好衣服走到窗邊,呼吸着從湖面吹來的清爽的空氣。夜涼的如此靜谧,暴風雨過後的湖面平如一面鏡子,在皎潔的月光下,山水如畫。我的手指撫過臉龐,脖子,以及身上清晰的疼痛,讓我回憶着剛剛發生的一切,這一切像暴風雨一樣來的太快,讓我現在都不敢相信,讓我說不出的歡喜。突然感到嘉逸從我身後抱着我,吻着我的頭發。“阿珏,今晚,真的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晚上!”“我也是!我也從來沒有這麽的快樂!”我轉過頭,深情地望着他,“嘉逸,你聽我說幾句話。”“你說。”我頓了頓,突然留下淚來:“嘉逸,你是皇上,我知道,在我之前,還有在我之後,你都會有很多的女人,我沈珏今日能被皇上看中,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什麽也不求,只求,我的嘉逸哥哥能夠記得此刻,記得不論身在朝堂還是後宮的紛争煩擾時,記得阿珏對嘉逸哥哥的一片真心,阿珏便此情不渝!”嘉逸緊緊抱住我:“啥丫頭,想什麽呢,我對你的心思,便如這天空中的明明皓月,狂風暴雨,陰晴圓缺,都不能擋其清輝,變我初心。阿珏,我說過,要許你一世繁華,我們的路還長,我們二人,以此玉佩為信,此生永不離棄。”話落,嘉逸便解下他随身的玉佩放入我手中,我接過玉佩,做了一個約定的手勢,看向嘉逸:“永不離棄!”

Xxx  情深若此…卻無法追憶…

我緊緊地抱着他,感受着他漸漸沉重的呼吸,從來沒有這樣近過,淚一滴滴落了下來,和他臉上的血跡混在一起。

葉珉握着我的手,說話聲音不住地抖:“我,我對不起小玉,我答應了要陪她一世,我對不起她。”我幾近崩潰,“怎麽會,葉珉,你要好好的站在小玉和你兒子面前,你怎麽可以丢下她們母子二人!”“阿珏,我要死了,我活不成了。”葉珉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我什麽辦法都沒有,我好無助,我什麽辦法都沒有。“阿珏,你轉告小玉,讓她什麽都不要管,也不要為我報仇,我倆今生夫妻情分到此,如有來世,我再好好疼她。林家勢力太大,阿珏,答應我,我求你替我照顧小玉母子,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分…阿,阿珏!”“我在,我在,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我一定好好照顧小玉他們,你放心!”“阿珏,你不知道,其實,我一直最信任你,一直。把你當作知音,你那麽的好,那麽好,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我喜歡…”葉珉的手終于耷拉下去。不知道是誰把他從我懷裏抱走,我手上,衣服上還都是葉珉的血,我身子沒有一絲力氣,好像失去了一切直覺。來世,你還是要小玉,葉珉,你終于承認你喜歡我,葉珉,為什麽,為什麽還要再說!突然眼前一陣漆黑,耳畔回蕩着“娘娘!娘娘!”,昏了過去…

夢裏,又是青龍寺初見的地方,你還是一襲白衣,眉宇間都是笑意,“珏姑娘,你又出來玩了!”我好像回到了陶然居,在燈下一遍遍的查着魏氏的賬本,想盡了辦法去幫你收集扳倒魏氏集團的罪單。困的時候,取來支畫筆,細細描繪你的輪廓,在紙上反複地寫着葉珉,葉珉…我會盡我所需為你分憂,助你青雲直上。

決裂

剛剛起床梳洗完走到院子裏,雲心說有一封謝府的信,拿到我面前。我看完信,坐到院子中的桂花樹下,看着碧藍色的天空,桂花枝上秋光,翠雲影裏疏黃。一陣微風吹過,我的衣裙上沾了許多桂花瓣,我對品瑜和雲心說:“你們幫我采些桂花來,一會兒我做點桂花糕,我們去葉府看看小玉。”品瑜急切地問道:“娘娘,可是小玉小姐出了什麽事情?”我把信給她,說:“姑父寫信告訴我,小玉前兩日和葉珉吵架,不小心也小産了,希望我去看看她。”品瑜頓時慌了起來:“怎麽會?小玉小姐和姑爺那麽要好,怎麽偏偏在小姐有孕的時候吵架了呢!”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是因為上次我跟葉珉見面,他知道了小玉沒有把害我這件事告訴我。”品瑜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問我:“娘娘,這樣的話,娘娘現在去了豈不是。。。”我定了定神,說:“姑父讓我去,我怎麽好推辭,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雲心,給葉府帶個信,我們下午去看葉夫人。”

剛進葉府,沒有看到葉珉,反而是姑父一個人坐在大廳裏,看樣子為小玉小産這件事情傷神不少。姑父見到我欲行禮,我趕忙拉住,我拉着姑父坐下來,姑父對我說道:“本來知道娘娘近日也在為失子傷心,不該來驚動娘娘,可是小玉沒了孩子這兩日,眼瞧着她傷心的厲害,你姑母都在我面前哭了好幾次,小玉昨天告訴她娘說想見你,我就趕忙給娘娘寫信。畢竟你們姐妹二人,她有些話總是願意給你說的,要是她真的受了葉珉的什麽氣,娘娘可一定好好勸勸她。”姑父的愛女之情溢于言表,不論小玉之前怎麽害我,畢竟小玉小産是因我而起,我心裏總是忍不住的愧疚。我握着姑父的手,寬慰他:“姑父放心,小玉是我妹妹,阿珏定會盡力。”

小玉躺在床上,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表情,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見到我進來,還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我,一言不發。我對品瑜,雲心說:“你們在外面守着,我跟葉夫人單獨聊聊。”我坐到小玉床邊,端起帶來的桂花糕,說:“小玉,你以前說,我做的桂花糕最和你的口味,今天早上剛摘的桂花,姐姐做了一個上午,你吃點兒吧。”小玉沒有要吃的意思,突然問我:“姐姐,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我放下桂花糕,說:“小玉,我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回過浙江老家,奶奶家裏種着好多的桂花樹,我們最喜歡在樹下看桂花雨,最喜歡奶奶給我們做的桂花糕,桂花茶,還記得奶奶拉着我們兩個的手說過,桂花香就是家鄉的味道。”說起了小時候,小玉似乎開心了一點,說道:“怎麽會不記得,外婆說過她一生最愛桂花,做人也要像桂花一樣,香而不膩,豔而不妖,所以,我們從小就喜愛桂花。”我伸手握住小玉的手,說:“所以,不管能不能回到過去,謝姝玉,沈霞都是姐妹,無論怎樣,這個是不會變的。你今日讓我來,便是為了問這一句嗎?”“姐姐,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那麽想殺你。那天,我一早就梳妝打扮好,等着葉珉的聘禮送到我家,結果,我和爹娘等了一早上,卻是等來葉珉中午獨自過來退婚,對我說‘小玉,我現在還不能娶你,我欠阿珏一個交代’,後來,我便知道了你們的事情。我對他的愛一點兒都不比你少,而且,他先認識你,卻喜歡上了我,我們都要談婚論了啊姐姐!你為什麽要告訴他你喜歡他?他居然因為這個就決定悔婚!姐姐,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恨你們!我最愛的男人和最愛的姐姐!可是女人跟男人不同,女人只要一旦喜歡了一個男人,就會一點點淪陷到無法自拔,所以我完全明白你對葉珉的感情,多可怕啊,姐姐又哪方面都不輸我,所以,我做了那些事情,只要你消失,葉珉就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像是聽了一個陳年的故事,以為心裏的傷疤已經結痂,其實一旦觸碰還是感到徹骨的疼痛。我搖搖頭:“小玉你錯了,從始到終,葉珉選擇的人都是你,他怎麽會因為我離開你,當初他退婚,只是一時的錯愕,不管怎樣,他都最愛你,他怎麽會離開你!小玉,你錯就錯在,你擁有我怎麽都得不到的幸福,卻心生懷疑,你不相信他。”“不!”小玉突然激動起來:“你知道我們最大的差別是什麽嗎?你喜歡葉珉,可以一直藏在心裏,你可以忍受他喜歡你的表妹,可以忍受我們兩個在一起,你可以選擇沉默,可以選擇祝福我們在一起,可是我沒有選擇,葉珉他就是我的生命,我不能沒有他!”我落下淚來,是啊,小玉和我多麽的相像,曾經,我也将他視若生命,“所以葉珉成了你的良人,小玉,你和葉珉,還有我和皇上,我們都好好的,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怎麽能不想!你知道葉珉知道是我将你推下橋後是什麽表情嗎?我從沒見過他那種近乎絕望的表情,他指着我說‘小玉啊小玉,阿珏要是不原諒你,我也不會原諒你的。’我好怕失去他,所以我又騙了他,結果,他前天回來一個人喝悶酒,我過去奪他杯子,被他一把推到地上,他将酒灑在我身上,說‘你根本就沒告訴阿珏’,我的孩子沒了也是報應,可是姐姐,他居然還喜歡你,你都是皇上的人了他居然還喜歡你!”

我站起身來,對小玉說:“小玉,你不要激動,莫說我跟葉珉現在清清白白,就算他喜歡我又怎樣,我們一個帝妃,一個臣子可有任何可能,小玉,你非要這樣想我沒有辦法,你聽着,我們之前所有的事情一筆勾銷,你這個孩子沒了我也确實有責任,小玉,你好好養好身子,好好跟葉珉過下去。姐姐,一直是你的姐姐。”

番外之:

林貴妃失子的那天,天空中彤雲密布,頃刻間大雨如注。

嘉逸奔到清樂殿,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臉上也是,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為什麽?可兒,你告訴我,為什麽?”

深夜的清樂殿裏,除了他們兩個,空空蕩蕩,冷清的叫人害怕。大殿昏暗不已,窗外電閃雷鳴,讓人透不過氣。

林貴妃看着窗外的風雨,自言自語:“都是臣妾不小心。”

一道閃電劃過,林貴妃一身素衣長發,更是襯出絕美的容顏。

嘉逸撲到床邊,握着她的手:“昨天,我還抱着皇兒,他還對我笑,怎麽會!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林可兒用力拽住嘉逸轉身離開的衣角,她的聲音在這個不平靜的夜裏,縱然細微,卻在這個大殿裏字字清晰:“皇兒不死,死的就是你,逸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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