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評論區的那個人, 是我父親曾經的債主兒子,也是我從小學到高中的同校同學。”
“他知道得太多了,不止他現在爆出來的那些, 所以我必須要從頭說起, 以免他繼續傳播一些誘導性的信息。”
賀淩坐在宋霖、于青還有公關團隊的工作人員對面,一字一句地緩緩道來, 隊友們隔着一段距離坐在另一邊。
只有林與川, 寸步不離地緊緊挨在他身旁。
從有記憶開始,賀淩就知道自己家跟別人家不一樣。
雖然落後的鄉鎮上, 家家生活都不富裕,但周圍的鄰居從未有哪一家,像他家這樣整日充斥着打罵和哀嚎聲。
父親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 每天出門就是為了跟狐朋狗友們一起鬼混, 喝醉了回來就對妻子和兒子罵罵咧咧。
但凡他們母子敢還一句嘴, 接下來就必然會迎來暴怒之下的拳打腳踢。
最要命, 也是最莫名其妙的一次, 賀淩甚至根本沒有出聲, 只是無意間跟他對上了視線,他就像一頭被挑釁激怒了的獅子一樣, 毫無征兆地把賀淩整個人拎起來, 猛地掼到了大門上。
賀淩的腦袋正撞到門上的鐵栓,然後身體無力地滑落下來, 癱倒在地上, 鮮血順着額頭一道一道地流下來,很快就流成了一小灘。
“當時我才剛滿六歲, 差點沒能搶救回來。最後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醫藥費卻也幾乎掏空了我們家全部的家底。”
賀淩的表情很空, 語氣也沒什麽起伏,仿佛只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可只有林與川知道,他放在膝上的手一直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顧不上其他人都在看着他們,林與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緊緊地攥在了掌心。
這一次的代價太嚴重,倒是讓賀父收斂了不少,不僅開始出門工作賺錢,就連酒也不怎麽喝了,平日裏更是不再打罵他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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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覺得他這是改邪歸正了,就連賀母也這樣覺得,所以無論賀淩怎樣苦苦哀求她離婚,她都還是對自己的丈夫抱有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畢竟還是你親爸,何況他已經改了。要是真的離了婚,你可是要被人笑話的。”
在那個當年尚還落後閉塞的小鎮上,外面日新月異的變化人們都一無所知,大家都還秉持着老一套的觀念:離婚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更何況已經有了孩子,單親小孩可都是沒有教養的野孩子。
就這樣過了一段難得平靜的日子,賀母甚至又懷上了一個孩子。
七歲那年,賀淩有了妹妹。
賀昕出生還沒到半年,在狐朋狗友們的慫恿下,賀父又開始酗酒了。
喝醉了回家就對着他們三人破口大罵,罵賀淩住院花光了家裏的錢,罵賀昕母女是一大一小兩個賠錢貨。
賀淩和賀母已經學會了閉嘴隐忍,可尚在襁褓的賀昕又怎麽會明白這些?
賀父的罵聲震天響,她的哭聲就更加震天響,很快激起賀父的盛怒,于是又動起了手。
賀母拼命地護着懷裏的女兒,賀淩則死死地攔在母親的身前。
可是他還太弱小了,除了替她分擔一些疼痛,什麽都做不了。
第二天,剛開始讀小學一年級的賀淩,在放學的路上繞了遠,去了一趟警察局。
因為學校老師教育他們“學校以內有困難找老師,學校以外有困難找警察”,彼時的賀淩悄悄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裏。
接待他的工作人員态度特別好,沒有因為他只是個小屁孩就對他的控訴無動于衷,還給了他很好吃的零食吃。
結果是賀父被嚴厲地批評教育,賀母也被好言好語地安撫了一番,最後回家的時候,賀淩居然還是被賀父牽着手走回去的。
小小的賀淩走在路上,第一次對未來升起一點希望來。
可回到家裏,關上大門之後,迎接他的卻是賀父又一次高高揚起的巴掌。
這一次,就連一直會護着他的賀母都沒有擋在他身前,而是站在一旁,無動于衷地冷眼旁觀。
那一天,奄奄一息的賀淩終于學會了一句話,叫家醜不可外揚。
不僅家裏的氛圍越發令人窒息,就連街坊鄰居之間也開始傳起了風言風語。
說賀淩是個連親爹都能告的小白眼狼,說賀母是個管不好丈夫又管不好兒子的,最後甚至開始編排起賀昕來,說她是個小災星,她出生以前,賀父明明都已經改好了的。
丈夫持續多年的暴虐,祈禱他改邪歸正的希望落空,現在居然還要加上鄰裏的目光閃爍指指點點,終于将她逼到了忍耐的極限。
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她獨自一人離開了家,只帶走了自己的貼身衣物和零錢罐裏的一點硬幣,從此再也沒有音訊傳回來。
她離開之後,賀淩和賀昕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也正因為如此,賀淩變得越發強硬,在賀父又一次試圖動手的時候,他沖進屋裏,猛地舉起了一把菜刀,吼道:“來啊!你打我一下,我就捅你一刀!”
賀父眼睛血紅,一巴掌就要掄下來:“小兔崽子,還敢沖你親爹舉刀,我打不死你!”
菜刀對年幼的賀淩來說還是太沉重了,他的手腕都在顫抖,需要拼盡了力氣才能握得穩它。
就在這時,屋內的賀昕聽見了動靜,被吓得哇哇大哭。
這聲音傳到賀淩耳朵裏,突然給了他無盡的勇氣。
他高高舉起菜刀,壯着膽子道:“你最好是現在就能直接打死我,要不然的話,只要我還剩一口氣,我就總能等到你睡着的時候!”
對上他滿是恨意,冷酷堅定不弱于成年人的眼神,賀父的酒意瞬間醒了幾許:“你敢?!”
他當然不可能直接打死賀淩。傳宗接代的種子深深紮根在他的腦子裏,他就賀淩這麽一個兒子,現在老婆還跑了,要是打死賀淩,他去哪能再搞個兒子出來?
可就像賀淩說的,這小子已經恨透了他,他又總有睡着或者喝醉的時候,萬一這小子真敢趁他失去意識的時候動手……
賀淩看出他的猶豫,連忙繼續道:“我現在還當你是親爸,所以我不敢。可你要是再欺負我和賀昕,等我不把你當親爸了,你看我敢不敢!”
牙都沒長全的狼崽子,面對敵人刻意擺出兇悍的模樣,其實緊張得冷汗直流,就連四肢都有些發軟。
但只有血脈相連的老狼才知道,他骨子裏繼承了自己的狠勁兒,雖然身量還小,但總有一天會長出兇惡的獠牙,再狠狠地在自己身上撕下一塊血肉來。
從那天開始,家裏總算能過上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了。
賀昕實在太小了,賀父又根本不管她,賀淩只能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地拉扯着她。實在照顧不明白的時候,就抱着她去周圍鄰居家,找面善的女性長輩求教。
好在後來有一位孀居多年的寡婦,看着賀昕可憐,也是自己想有個陪伴,就讓賀淩白天去上學的時候把賀昕放在自己這兒,她幫着照看。
要是沒有她的好心幫忙,賀淩可能就連學都上不下去了。
最開始,賀父很少往家裏拿錢。
但幾年之後,賀淩都已經上了初中,也能靠打零工賺一點生活開銷了,賀父反而開始按時往家裏扔生活費了。
他很少跟賀淩兄妹兩個交流,偶有談話,也是粗聲粗氣,很不耐煩的模樣,甚至還會平白無故突然怒喝一聲,吓得賀昕一個激靈,但動手倒是沒再有過。
有幾次酗酒之後,他又想借着酒意動手,個頭已經蹿了起來的賀淩只需要拿出菜刀,在他眼前一亮,便能成功打消他施虐的念頭。
賀淩懶得思考他為什麽會突然按時往家裏拿錢,可能是他終于發現自己老了還得靠兒女養着,所以假情假意地想修補一下關系,也可能是他良心發現,覺得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無論他是怎麽打算的,賀淩都不在乎。
他只想快點長大,快點擁有獨立生存的能力,快點帶着賀昕逃離這個家,随便去哪都可以。
直到他終于知道這些錢是哪來的,他和賀昕這辛苦卻難得平靜的生活也驀地被打破了。
賀父雖然酗酒又有暴力傾向,年輕時卻是十裏八鄉難得一見的好相貌,不然也沒法吸引到貌美如花的賀母,賀淩和賀昕就都繼承了他們的好基因。
這麽多年,他雖然幾乎被酒精掏空了身子,但臉上的底子還在,身材也沒過分走樣,稍微收拾一下,在同齡人裏還算是很人模人樣的那一批。
憑借這樣的條件,他竟是勾搭上了一個大老板的老婆。大老板常年在外經商,一年到頭也難得回家幾次,這更給兩人提供了絕好的機會,很快就打得火熱。
所以後面賀父幾乎每天都夜不歸宿,可出手卻越來越闊綽,連跟狐朋狗友們一起喝酒都是次次請客。拿回家的那一點點生活費,在他眼裏實在是不值一提,打發叫花子估計也就是這種程度了。
他行事這樣高調,結果也可想而知。
有人把這事捅給了大老板,大老板怒氣沖沖回家捉奸,當場把衣衫不整的兩人抓了個正着,連件衣服都不給披,就一起扔到了門外,供圍觀的衆人唾罵。
這還不夠,賀父這個奸夫還被大老板的人打了個半死,只剩一口氣了才被人送進醫院。
醫藥費倒是不用賀淩愁,大老板就是想出口惡氣,可沒想吃上官司,所以痛快地結清了。
可問題是,賀父之前從他老婆手裏撈到的那些錢,大老板一分不差地算了出來,要求他限時還清。
他手裏哪裏還有餘錢?情人對他的予取予求已經養成了他花錢如流水的習慣,兜裏但凡有點餘錢就要揮霍出去,現在即使是幾千塊也掏不出來。
出人意料,但又在賀淩意料之中的,他也選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偷偷跑了。
然而人跑了還不夠,他還不忘給賀淩留下一堆爛攤子——逃跑之前,他問那些狐朋狗友東拼西湊地借了一筆錢,說是湊來還錢給大老板的。
這些人雖然只是他的酒肉朋友,但這些日子沒少占他的便宜,聚在一起也想争個面子,不好意思分文不掏,所以多多少少也給他湊了一筆不小的數額。
賀父離家之前,一分都沒有給自己的兒女留下,把這些錢盡數帶走了。要不是賀淩把家裏的錢藏得緊,說不定那點存款都能被他洗劫一空。
現在他跑了,這些負債就全都落在了賀淩賀昕兩兄妹頭上。
大老板雖然氣惱,但也懶得跟兩個爹媽都跑了的小屁孩計較,所以沒逼着他們還錢。
可那些借錢給賀父的酒友不同,大家都是街坊鄰居,誰也沒比誰富到哪去,借出去的每一分錢都必須要收回來。更何況欠款對象變成了兩個孩子,這不比老賴更容易催收?
“我把藏起來的所有錢都拿出來了,還是落下了幾家沒有還上。他們催得緊,我沒辦法,只能逃課出去打零工賺錢。這就是爆料裏說的逃課和欠錢,但是我沒有去當混混,更沒有偷別人的錢。”
說到這裏,賀淩居然還露出了一點諷刺的笑意來:“要是我真的去當了混混,說不定我妹妹也就不會在學校裏挨欺負了。”
當時他年紀小,雖然個頭高,卻瘦得厲害,賺得多卻需要賣力氣的體力活根本不要他。
他找不到能賺快錢的活兒,只能一點一點地打零工攢,更別提還要負擔自己和賀昕的學費和生活費。
每次一拿到錢,他只留下一點開銷,其他全都拿去還債。
可就算這樣,那幾個債主家裏還是嫌他還得太慢,說他爹媽都跑了,這兩個小兔崽子遲早也得跑,那他們借出去的錢可就都要打了水漂。
有一天,趁着兄妹倆都去上學了,他們直接砸開了賀家的門,把屋裏稍微值錢點的東西都洗劫一空,還美其名曰幫他們抵消債務。
賀淩一回來,面對的就是幾乎被搬空的屋子。
他去那些人家裏讨要,那些人不僅不肯還給他,還在街頭巷尾宣傳他手腳不幹淨,千萬不要讓他進自家的門,不然他一個窮學生,哪來的錢能按時還債?
偷情捉奸本來就是天大的醜事,更何況在這樣一座閉塞的小鎮,很長一段時間衆人都只有這麽一個八卦可以談論。
現在再加上欠債不還和小偷小摸,這在不太富裕的人家眼裏,可是比偷情還要惡劣的行為。
礙于賀家只剩下兩個小孩,他們身為大人不好去做什麽,但是指指點點還是少不了的。
可他們的孩子就沒有這些顧忌了。
在他們的眼裏,推搡兩下、調笑幾句,哪怕再罵上幾句髒話,不都是小孩子之間很正常的打打鬧鬧麽?
後面的事情,賀淩不願多說,可屋內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也沒有一個人敢追問具體的情形。
只是想想,他們都覺得不寒而栗。
賀淩當時忙着賺錢還債,賀昕又故意瞞着他,所以直到他還清債務,升上高中,才發現了一些端倪。
也是因為這個,賀淩至今都不敢讓賀昕住校,因為他知道,賀昕即使挨了欺負,也絕對不會主動告訴他。直到現在,賀昕身上還有好幾道傷疤沒能徹底消除。
“後面我們那邊有了政策扶持,經濟發達了不少,賺錢的路子也多了。我第一次跳舞,就是為了拿到商場組織的活動獎金。”
林與川驀地擡眼看向他。
他想起來了,賀淩曾經給他看過的視頻。
當時他雖然覺得心酸和心疼,可也沒有太深的體會。
現在想來,賀淩到底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親手将滿是創傷的過往掰開給他看?
“那一次的視頻,就是這個爆料人錄制的。他覺得很可笑,所以錄了下來,拿回去給學校裏所有人傳閱,讓他們一起觀賞我的醜态。”
林與川也記得,拍攝人邊拍邊笑,就連拍攝的手都笑得一直在抖。他還以為是賀淩的好朋友,抱着打趣的心思,哪知這人就是想讓賀淩丢臉。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讓賀淩在學校裏又一次顏面掃地、受盡嘲諷的視頻,讓他看到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一條從黑暗通往光明,從小鎮通往都市,從艱難求生通往大紅大紫的道路。
幸運的是,他成功了。
他不再是被唾棄,被仇視,也被忽略的那一個。
他站到了光芒萬丈的舞臺上,獲得了無數人的喜愛和認可。
“離開老家之前,我去找帶頭的那幾個人打了一架。”
賀淩扯扯嘴角,臉上浮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我沒偷襲,更沒給他們套麻袋,堂堂正正地一對四,他們四個都打不過我一個。這不能叫我打人,只能說明他們太廢物了吧?”
更可笑的是,只是這麽幾個廢物,就能讓他和賀昕接連幾年都活在深深的陰影裏。
這只能提醒賀淩,當年的他比這幾個廢物還沒用。
在這個所謂的熟人跳出來之前,他幾乎以為他已經痊愈了。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猛然驚醒,原來他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裏,從未真正地走出來過。
“我對我今天說的所有話負全責,公司要查證,要公關,我也會全力配合。但只有一點,我一定要讓這個人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過往種種,他沒法一一追究。可既然到了今天,還有人不知死活地跳出來,那就不能怪他斤斤計較,追究到底了。
賀淩講完之後,室內一片靜默。
過了一會兒,只有公關團隊的成員低聲讨論了起來,其他人都安靜地看向賀淩,臉上寫滿了同情和關懷。
賀淩站起身,說:“我已經全部說完了,接下來就拜托各位了。有需要可以随時聯系我,但我現在的狀态,大概不适合繼續待在公司配合你們工作了,抱歉。”
說完,他轉身就走,離開的步伐竟然稍顯倉皇。
林與川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突然想起張星宇出事那天,賀淩說的那句:“有時候,有的人可能更希望被別人認可,被別人喜歡,而不是被別人同情。”
他不想要別人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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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淩一打開家門,就看見賀昕正站在玄關處,一臉無措的模樣。
“哥……”
賀淩拍拍她的腦袋,若無其事道:“馬上就能解決了,放心吧。”
不待她追問,賀淩緊接着又道:“我有點累,先休息一下,你餓了就自己先點個外賣。”
“……好。”
精疲力竭倒在床上的那一刻,賀淩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宿,宿主……】
賀淩睜開眼:“你怎麽還在這裏?”
不是說要脫離這個位面了嗎?
【我擔心你呀,當然要看着你和位面主角一起邁過這道坎才行。】
“引誘我去踩着他上位的時候,你可沒有擔心過,我會陷入比現在更慘的境地。”
【因為我以為你跟以前的宿主一樣嘛……但是你并沒有做壞事,所以你不應該經歷這些。】
賀淩仔細打量着它,居然還真從這個連形狀都很模糊的光團身上感受到了擔心的情緒。
【而且,如果不是我讓你來接近位面主角一起出道,那你就不會像今天一樣,不得不在這麽多人面前親手揭開已經愈合的傷疤。】
說着,775甚至有點蔫了下去。
它是真的在感到自責。
如果賀淩像它以前的宿主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百般下作,那完全是他們自作自受。
即使沒有775的幹預,他們也遲早會走上這樣惡有惡報的死路。
可偏偏賀淩沒有……
賀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它,索性閉上了眼睛。
775看他擺出拒絕交流的姿态,也識趣地躲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賀淩都差點睡着了,卧室門突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應該是賀昕點的外賣到了,來喊他一起吃飯。
賀淩還沒有出聲,來人居然就直接跳上了床,急哄哄地往他被窩裏鑽。
“快讓我暖暖,凍死我了,呼——”
是林與川。
賀淩下意識伸手攬住他,他反而不好意思地縮了縮:“我身上太涼了。”
是很涼,接觸到賀淩肌膚的那一刻,賀淩幾乎要被他冰得一個激靈。
然而賀淩忍着寒意摟緊了他,卻說:“不涼。”
林與川已經給過他太多溫暖了。
兩個人很親密地挨在一起,氛圍卻不像平時那般旖旎。
他們不僅心意相通,同時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林與川小聲說:“霖哥已經讓他們去調查取證了,公關稿也在寫。只要找到證人,馬上就可以發公關稿。”
“嗯。”
“還有隊……張星宇的事情,他們也摸到幕後黑手了,是江钰的公司。所以霖哥懷疑,爆料你的那個人,也是他們公司找出來的,這兩件事他們都籌謀很久了。”
“……嗯。”
“我剛剛去找我姐,問她借了集團最頂尖的法務團隊,跟皓星的人一起處理這件事。還有江钰詐捐的那件事,我也請他們去核實了。”
這回半天沒等到賀淩的“嗯”,林與川納悶道:“你怎麽不說話了?”
賀淩側過身,用額頭輕輕抵住他,聲音很低,也很悶:“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他還沒有做好把不堪的過往揭開,攤在所有人面前供人點評的準備。
林與川頓時覺得自己的心髒被揪成了一團。
賀淩在他面前永遠都是游刃有餘,從容沉穩的樣子,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賀淩做出這種含着示弱意味的動作。
他恨那些人恨得咬緊了牙,安撫賀淩的語氣卻再平和不過:“你始終是受害者,大家都只會心疼你的。”
想起賀淩那句不希望被同情,林與川又趕忙打補丁:“不是覺得你可憐才同情你,是覺得你特別強大,值得敬佩,值得喜歡。”
賀淩輕笑了一聲,林與川靠近他的那半邊耳朵,都有了一點麻酥酥的感覺。
“我值得喜歡?”
林與川重重地點頭,語氣篤定:“當然了,只有瞎子才會不喜歡你。”
“可是只有傻子才會愛我。”
喜歡他的人有很多,可他從未得到過一份獨一無二的愛。
“……那、那我也願意當那個傻子。”
賀淩低聲道:“我知道。”
他想要的,完完全全、永永遠遠都只屬于他的愛,早在他還正為此費盡心思的時候,就已經被他握緊了。
林與川從室外帶進來的寒氣終于徹底消散了,兩個人緊緊裹在同一個被窩裏,只剩滿室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