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解乏
第28章 解乏
雲祯懶洋洋坐到了正中央, 笑着揮手不許他們行禮:“各做各的,不用理我,我看看你們選的馬, 好家夥, 閃電都被挑出來了, 可把老于的心頭肉都給挑上了呢,這下老于可心疼。”
老于果然正站在閃電旁, 一邊教着騎在上頭意氣風發的少年,雲祯認得那是張江寧,有着胡人血統, 頭發微卷, 眼睛深藍, 他之前剛來有些瘦弱, 結果這段時間吃好喝好,方路雲走後,很快就竄起來了, 個子高大,肩膀寬闊,看來騎術确實有過人之處。
雲祯坐着看着好笑, 轉眼卻看到令狐翊到了他身側,像是有什麽要和他說, 便問道:“怎的?今兒作業幫我寫完了?”
令狐翊道:“已寫完了,就是今日朱五公子遣了人來,問侯爺最近忙什麽呢?得空去看看他說說話, 他養傷無聊呢。”
雲祯淡淡道:“知道了。”轉頭又看了眼令狐翊, 心裏一閃念:“子彤是派了誰來?方路雲?”
令狐翊點了點頭,雲祯笑道:“怪道你還巴巴地來傳這句話。”令狐翊臉上不免微微發熱, 低了頭,雲祯點頭笑嘆:“你得有用,有用了,別人才把你看眼裏,沒用的,人家只當你是累贅,一旦不需要了,很快就撂開手了。”
令狐翊卻是個多心敏感的,以為雲祯是疑他,臉一僵已跪下:“小的是看您和朱公子自幼的交情深厚,因此自作主張了……”
雲祯揮了揮手,滿不在意:“起來吧,沒什麽的,帶個話罷了,方路雲待你也算得上盡心了,但人都是有私心的,我知道了,明兒就去看看他。你先去寫個帖子讓人送過去給他吧。”
令狐翊應了下去不提。
雲祯身邊卻立刻又圍上了人,施家兄弟施仁峰,施展峰已見縫插針迎了上去。他們兩兄弟瘦弱,看來這次沒拿到彩頭。施仁峰利落給他行了個禮,陪着笑臉道:“聽說侯爺這些日子忙,我們兄弟和軍醫學了套推拿術,想給侯爺推拿按摩一番,松松骨,解解乏。”
雲祯可無可不無,道:“行吧。”
兩兄弟喜得急忙上前,先在手盆裏将手仔仔細細洗過了,才上前,一人站在雲祯身後敲肩膀,一人跪在雲祯膝前将他一只足托在膝上,細細拍打揉捏了一輪。
不一會兒果然渾身舒暢,熱乎乎起來。
之前拉弓手臂上的酸疼,也仿佛都被這力度剛好又有些疼的揉捏給擠出去了一般,雲祯感覺到身體疏散暢快極了,忍不住靠在躺椅上,全身舒服得仿佛像化了一般。
施家兄弟看他享受,越發全力施為,不知不覺雲祯只覺得困得很,便回房去睡去,黑甜一覺起身,神清氣爽,渾身舒坦,他心裏想了想,不由喜歡起來,這豈不是解乏的一把好手?連忙叫了施展兄弟進來問話。
原來施家兩兄弟自知自己武學不成,文上又大不如其他從小讀書的孩子,又看到那羅旭便是仗着種花都能入了侯爺的眼,便想着另辟蹊徑,兩兄弟一力奉承忠義院裏留下來養老的老軍醫洪老大夫,日日跟在後邊切藥材,磨藥粉,曬藥根,就這麽跑前跑後好些日子,洪老大夫才算開始教他們推拿針灸之術。
雲祯倒也失笑,原來這一班孩子們,個個奮力向上,文武不成,學醫的,種花的都冒出來了,會不會以後連什麽釀酒,做飯做菜的都出來了?嗯,像從前孟嘗君一般,雞鳴狗盜的門客收幾個,倒也不妨。
賞了施家兩兄弟幾個金葉子,看着他們感恩戴德地走了,雲祯才命人請了洪老軍醫過來,好聲讨教,有什麽能讓人解乏的好辦法,又想學這推拿的法子。
洪老軍醫在軍中養出來一副孤拐性子,平日裏人人都遠着他,也虧施家兄弟小意殷勤,這也才磨得他松口教他,雲祯從小吃過他苦藥丸子針灸多了,從前就特別怵他,後來雲探花看兒子實在怕,又有些看不上這軍中的軍醫,後來都請的太醫院的禦醫來看的病,雲祯也就越發和他生分起來,如今忽然找人叫了他來,還是讨教,洪老軍醫雖然一副孤拐脾氣,還是高興起來,只怕又把小主人吓到了,好聲好氣解釋道:
“解乏一般都是藥膳,這個老夫不擅長,藥怎麽做都一股藥味,不好吃,不過這種藥膳宮裏很在行,侯爺這是累了?累了我給你針灸幾天,也就好了。”
雲祯連忙道:“不是不是,我是看皇上還有章軍師這些日子忙着軍務變法的事,日夜不休的,想着有個什麽法子讓他們解解乏就好了,既是宮中有,那我們倒也不必獻拙,只這推拿的手法頗為奇妙,我實在想學一學。”
洪老軍醫兩眼一瞪:“那章琰也配讓你給他推拿?叫施家那兩小子練練手差不多了,已算他福氣了!”
雲祯賠笑道:“不是不是,我想給陛下按一按解解乏。”
洪老軍醫一怔,又看了他幾眼,想了下道:“龍體金貴,宮中太醫沒幾個敢随意觸碰龍體的,這推拿,力度輕了沒用,力度重了又怕陛下不喜。君前侍奉,一個不小心那就是個欺君之罪,侯爺你何必冒險?便是吃食藥膳,老夫也勸侯爺不要輕易送,誰知道中間經過多少人手?一不小心那可是彌天大禍滅頂之災。”
雲祯怔了下:“我看陛下和母親從前并沒這些講究,母親時常也往宮裏送吃食來着。”
洪老軍醫有些感慨:“大長公主那是天生的豪情,一般男子尚比不過她,況且她當初可是救過先帝的駕,又和陛下血裏火裏打過來,過命的交情……但是……人是會變的啊,大長公主那是不在了,若是在,怕也要謹慎了。”
他沉默了下來,雲祯也沉默了,過了一會笑道:“我先學着吧,多點手藝總是好的,誰知道我又能吃這太平飯多久呢。”
洪老軍醫呸了一口:“真是童言無忌,瞎說什麽呢?你母親的功勳,只要你不作死,能什麽都不做躺着享福到老!再說這推拿,又是個講究手指力氣的活,這力如游刃,引而不發,腕力,握力,指力,哪樣都得練,那施家小子,可是日日用手指做伏地挺身,才算學到點門道,還要學認穴識筋,光是奇經八脈你認全都要好些時間,易筋經也要練上,你這好好的貴人命,你母親掙下來的家業,別學這伺候人的功夫了。”
雲祯笑着仍堅持,洪老軍醫無法只得道:“行吧看你能堅持幾日,怕又是一時興起,學上幾日不新鮮了又放棄了。”
雲祯只管笑,忽然卻是想起一事問道:“洪先生可擅長解毒?”
洪老軍醫搖頭:“我只學會一些粗淺的漆毒的治法,還是當初行軍作戰時,敵人喜在箭上抹漆,另有一些蛇毒的治法,毒不好治,軍中治這些大多數都是只能在毒擴散前緊急切掉剜掉肉,能不能活聽天由命。”
雲祯有些失望:“哦,那您可知道哪些人擅長解毒?”
洪老軍醫道:“自然是玉函谷那邊的九針門了,他們善針,但也極擅煉藥解毒,就京城的玉函堂就是他們的産業,專賣各類藥丸,大多有效,他們師承極為嚴謹,輕易不收徒,收徒也要在谷中習醫術九年方許出谷,又必須先做鈴醫一年,不許冠九針門徒之名,一年滿後将病歷帶回谷中讓長老看過認可了,方許出師,冠以九針門大夫之名坐堂開診。當初先帝收付北邊的時候,九針門也派了位嫡傳弟子來軍中支援,還帶了好些學徒,我當時也和他們學了不少。”
雲祯好奇:“這麽說九針門也功勞不少啊?怎的不入朝?”
洪老軍醫搖頭:“他們不重名利,只醉心醫術,禦醫不是好當的。當初那位君大夫很是年輕,聽說是年輕一輩中醫術最高的了,先帝和如今的陛下都很看重他,一直頗為禮遇,後來眼看收付中原在望,據說谷裏有些事需要他回去主持,倉促回去了。收付北地後,先帝還專門賜了塊匾額,親自題了‘植杏高風’四個字給了玉函谷,如今那邊乃是天下學醫人最向往的地方了,相當超然。”
雲祯追問:“那這般,如果皇室有什麽疑難雜症,有召,九針門還是會派人來的吧?”
洪老軍醫道:“自然是的,天子有召,豈會不來?當初那位君先生,和現在的陛下還同進同出,猶如兄弟一般呢。”
那為什麽會有姬冰原中毒不治的傳言?雲祯心沉了下去,難道那毒,真的連名滿天下的九針門也治不了嗎?還是說當時九針門沒有派人從軍?
雲祯默默記下,一邊又和洪老軍醫,仔仔細細學了推拿的敲門來,果然日日将易筋經給練上了,每日不止忙着練弓,又忙着練推拿,背穴位,比旁人更忙了一萬倍去。
作業自然是日日都讓令狐翊代寫了,自己倒是找了個時間去看了下朱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