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夕夜來
第三十章夕夜來
他長于黑暗之間,不曾見過光明,亦不敢奢望光明,夕陽是白晝與暗夜的分割線,夕陽過後,黑夜漸沉,那是他的世界。
就像夜來這種花一樣,夜晚是他的舞臺,夜晚他會散發危險濃郁的花香吸引獵物,既然他只能在黑暗中生存,那麽他就要像夜來一樣在黑暗中獨立自由的存活。
夕夜來,是他對自己的警告,也是鼓勵,在黑暗中前行,總是需要那麽一點信念。
他們的相遇在一個傍晚的黃昏,他是下一任神君的有力候選,她是最年輕的府主,他們本應相敬如賓,各司其職,卻在黃昏交接剎那開始侵入彼此的生活。
作為執掌宗門律令的府主,明昭需要對整個宗門的紀律負責,身負其職,事必躬親,宗門內部紀律分明,有違反者定當量刑公正,罪責刑相一致,一片清正祥和,就在此時一道嚣張肆意的聲音打破了這片祥和。
“敗犬就要有敗犬的樣子,夜來允你下跪親吻我的腳面!”
只見一人,衆星捧月,龍章鳳姿,雍容華貴,墨發漆瞳,一點淚痣更顯肆意飛揚,此人正是下一任宗主的有力候選——夕夜來。
察覺到了明昭的視線,夕夜來微微轉身,看向了清麗溫婉,執法凜然,纖纖身姿,鐵血手腕的明昭,作為牧天雲宗一員,人人聞風喪膽的活閻王自然是久聞大名,不過他可不怕她,遵守規則的人最簡單,于是他輕快地眨了眨眼,肆意一笑。
“府主大人,先說好,我們這可是符合流程的正規對決。”
明昭一步一步淡然走向夕夜來的面前,彎腰,将跪在地上的那人扶起,随後,凜然正視夕夜來。“同門對決,點到為止,何必折辱對方?”
夕夜來聞言,看向那瑟縮躲在明昭背後的那人,面露苦惱。
“我親愛的同門啊,告訴我們尊敬的府主大人,夜來有折辱你嗎?”
那人往後瑟縮了一下,試圖逃離夕夜來的視線,抖如篩糠。
“沒,沒,有。”
明昭感覺到了身後人的不安,回過身安撫地拍了拍那人,看向夕夜來。
“折辱同門,還對同門進行威逼恐吓,你可承認?”
夕夜來驕傲的頭顱垂落,飛揚的眉眼耷拉,眼角那一點淚痣更顯憂傷。
“府主大人,人家當事人都否定的事,你為何憑空污人清白?”
明昭還未來得及回話,之間剛才還故作委屈的那人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般開口道:“莫非府主大人你喜歡夜來未果,因愛生恨,想要濫用私權,将夜來囚禁,獨占,雖然夜來知道自己很有魅力,風靡萬千,但這可使不得啊,莫要府主大人一世清明毀在夜來身上,夜來可是會傷心的~”
說完頓了頓,纖長的手指繞了繞柔順光亮的發,眼波流轉,面露紅霞,聲音突然變小。
“而且府主大人還并未向夜來正式介紹自己,未免太過輕浮。”
雖故作羞澀之态,夕夜來的眼睛卻始終直勾勾地盯着明昭,像是一只伺機窺伺的猛獸。
明昭雖是眉眼溫婉,卻目若寒波,抿成直線的唇看起來頗為嚴肅。
“我是明昭,天梁府主,掌律令,執公法,平人心。”
“啊,原來是府主大人親臨,是夜來失禮了,還請府主大人不要生夜來的氣呀~”
一邊說着,一邊翩然行禮,看似一副翩翩君子的樣子,眼裏卻全是挑釁。
明昭漠然不聞,只是手捏法訣,施展繪影留聲,将一切真實呈現于衆人。
一人神采飛揚,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一出現便吸引周遭所有人的視線,衆星捧月,莫過如是,正是正在與她對峙的當事人夕夜來。
那麽事件的另一位當事人又在何處,明昭逐一掃過畫面衆人,終于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對方,那人望着不遠處的那片鮮花贊聲,目光嫉恨,咬牙切齒道:“不知哪來的野種!”
雖然聲音低微,但夕夜來和他身邊的人還是在沸騰中聽到了這微弱惡語,夕夜來最堅定的擁護者宣威當即想要沖過去教訓對方。
宣威曾是與夕夜來同樣的神君候選,直到他被夕夜來打敗,為其折服,此後便成為了夕夜來最堅定的擁磊,只見夕夜來輕輕一擺手,沸騰瞬間平息,玄微也平複了眉間怒火,而口出惡語者也随後心虛地低下了頭,生怕與人對視,緊張地反複揉戳衣袖。
可天不從人願,他逐漸感覺有人正在向他靠近,芳英之香愈加濃厚,額頭滲出汗珠,他知道,這股香是夜來花的香氣,更是夕夜來身上的香氣,他這才發覺方才沸騰的人煙已息。
入耳所聞,只有,咚!咚!!咚!!自己這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以及漸進的腳步聲,汗珠落地破碎,人也停住了腳步,不知不覺間濃沁的夜來花香已經浸滿他之周遭,讓他難以呼吸,不用擡頭,他也知道,此刻自己正是視線焦點,因為夕夜來正站在自己對面,此刻的他是什麽心情,是緊張,是害怕,還有深深雀躍。
“夜來已經來到了你的面前,為何不敢直視夜來?”
話語中聽不出一絲怒意,甚至還有些許溫柔意味,可這卻讓他的恐懼到達頂峰。
聲音都帶着戰栗的顫抖:“夜來師兄盛顏,我,我,不敢直視。”宗門向來以實力為尊,他這才想起眼前人,這個曾經被所有人蔑視的存在,二十三便達到無相境的天才,整個宗門,不,整個世界都前所未見。
這個野種作為現今最熱門的神君候選,可以說幾乎是所有門內弟子的師兄了,當下忍辱叫他一聲師兄又如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他會讓夕夜來這個野種跪在他面前哭着叫他師兄,陸仞心中想到。
正在這時,一雙白的毫無溫度的手捧起了他的臉,“師弟啊,師兄自然知道自己盛顏絕代,當世無雙,但你我同門一場,說什麽敢不敢的真是太傷感情,不過夜來願意以德報怨,讓你近距離欣賞你不敢直視的盛世華顏,你感動嗎?”
陸仞知道此刻一定有人很羨慕他,但殊不知此刻捧着他臉的雙手下一秒摘下他的頭顱都不奇怪,那雙手毫無溫度,就像一雙死神的手,帶來死亡與不詳,他能怎麽辦,他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回答說“感動。”
夕夜來聽到他的回答後滿意的點了點頭,輕聲缱绻:“那你說,師兄對你好不好?”
他能怎麽回答呢?他想說來歷不明死變态,離爺遠點嗎?那他怕是不想活了,他依舊只能僵硬地點點頭。
這一次,夕夜來終于放下了雙手,解放了他的頭顱,點點晶瑩劃過一點淚痣,仿佛帶來不幸的彗星,他感覺,這不是結束,而是那個賤人折磨自己的開始,果不其然。
“師弟啊,既然師兄對你這麽好,那你為何,為何要在背地裏侮辱師兄,說師兄是來歷不明的野種呢?”
故作哀傷的表情,眼裏滿是惡劣,衆人起哄的聲音,這些都讓他感到眩暈惡心,心裏的話不由脫口而出。
“你不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嗎?這大家都知道,在這耍什麽猴戲!”
圍觀的群衆一時默不作聲,幾個夕夜來支持者怒然發聲。
“诽謗師兄,天理不容!”
有人發聲,有人應聲,一時間他已經是衆人讨伐的對象,夕夜來緩緩擡起了左手,讨伐的聲浪瞬間平息,收起浮誇演技,嘴角勾起殘酷笑意。
“看來師兄要好好教導一下你,什麽是尊師重道了。”
寒光一閃,割斷一角衣袍,割袍斷義,是宗門對決挑戰的方式,象征着不念舊情,公平一決,應戰,他會被夕夜來打得半死,不應戰,夕夜來說不定刷什麽陰招。
都怪夕夜來,自己只不過是随口一說,他非要這麽較真,弄得自己下不來臺,等自己飛黃騰達一天,一定要讓這個野種付出代價。
就在他猶豫不定的時候,夕夜來已經發起了攻擊,他瞪大了眼睛,夕夜來他違反了規定,竟然對沒有接下戰帖的人出手,真是嚣張,他是當天梁府是擺設嗎?
随後就被對方玩弄的團團轉,分筋錯骨,痛不欲生,将他打了個半死還不夠,還讓自己跪下舔他的鞋,這個無恥賤人!
觀看完當時所留繪影,明昭當下已明了于心,她看向躲在自己身後顫顫發抖的弟子,眼一凜。“诽謗同門,尋釁挑事,思過涯下罰抄門規百遍。”
随後又看向了從剛才起一直很安靜的夕夜來,對方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散漫的鼓了鼓掌。
“明察秋毫,明斷是非,不愧是公正嚴明的天梁府主,有你在,像夜來這般安份守己的弟子們也可以安心了。”
耳聞谄媚聲,心如一杆秤,明昭神色不變。
“對未答應決鬥的同門提前出手,悔過房一天。”
宗門的悔過房,就是所謂的小黑屋,沒有一絲光亮,讓犯戒者在黑暗中靜思自己所犯罪過,從而悔悟。
夕月來怔愣一下,然後以手扶額,搖了搖頭。
“明昭大人,夜來才剛剛誇過你耶,你好冷漠,好無情,你就沒有想過夜來會怕黑嗎?”
怕黑?明昭打量了他一眼,此時的他花枝招展,嚣張浮誇,下手狠厲,怎麽看也不想怕黑的樣子?
于是明昭便幹脆利落離開了,留下的衆人該領罰的領罰,該修煉的修煉,不久前的喧嚣重新恢複了寂靜,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