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第二天，早上九點。
徐清枝穿着昨晚的衣服、提着背包走出卧室，站在門口的地方，看到一身家居服的陸言廷在半開放式的廚房裏做早餐。
對方背影肩寬腰窄，袖子挽到了肘間，拿起一個雞蛋在碗沿敲了敲，利落地掰開落到鍋裏。
客廳裏開着空調，還算暖和，廚房裏的油煙機在努力工作，發出轟轟的聲響。
餘光瞥見站在卧室門口的人，陸言廷關掉油煙機，轉過頭來，眉眼間帶着溫柔的笑意。
“早上好啊。”
打完招呼後，他的視線落在徐清枝提着背包的手上，頓了片刻，“你這是…要走了？”
徐清枝無意識捏緊了背包的帶子，有些局促：“嗯，不好打擾你太久。”
一晚就夠了，要是再多留一段時間，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去多想。
陸言廷抿緊唇，一時間沒說話。
鍋裏的煎蛋在熱油中“滋滋”地響，邊緣泛起焦黃。
聞到一股淡淡的糊味後，陸言廷快速回過神來。
他轉頭給蛋翻了個面，看着那層糊面，語氣中帶了點慌張：“吃了早餐後再走吧？我馬上就做好了。”
徐清枝不好拒絕，點了點頭。
看了眼陸言廷背對他的姿勢，他頓了頓，又出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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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徐清枝走向餐桌。
這套房的客廳不算大，餐桌隔開了半開放式的廚房以及沙發。
在路過沙發的時候，徐清枝腳步一頓。
他看見了在沙發上疊好的一床被子，邊邊角角都被捏得板正，顯然，陸言廷昨晚就是睡的沙發。
可是……對方明明說過還有別的房間，難道是特意把卧室讓給他的嗎？
這好像确實是陸言廷會做出來的事，畢竟在他記憶裏，陸言廷就是一個很熱情的人。
陸言廷端着兩碗面轉過身來時，就看見了徐清枝盯着沙發看的身影。
他将面碗放到餐桌上，解釋道：“我剛搬過來，另一間卧室沒墊床墊，我昨晚就暫時睡了沙發。”
所以說還有別的房間，不是在撒謊。
徐清枝回過神來，收回視線。
他盡力抑制住內心裏莫名的情緒，對着陸言廷輕輕笑了笑，“還是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房間。”
這是他們相遇以後，他第一次笑。
柔軟的黑發睡得有些蓬松，微圓的杏眼彎了起來，呈現病态透白的皮膚在笑時好像也多了些氣色。
陸言廷看着他，呆怔住了。
等到徐清枝走到餐桌邊坐下，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沒什麽的，而且這沙發睡起來還挺舒服。”
他說着，匆匆轉過身到廚房裏，拿出一碟子泡好的酸辣蘿蔔。
徐清枝看着放到面前的小碟子，擡頭道：“謝謝你。”
“不用，快吃吧。”
陸言廷說完，在徐清枝對面坐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徐清枝看到陸言廷黑發底下的耳朵有些紅。
是穿得單薄，被凍到了嗎？
徐清枝出神，拿着筷子無意識地在碗中一翻，翻出一個形狀完美的溏心蛋。
蛋白部分透着微微的金黃，蛋黃是黃中帶橙的顏色，輕輕一夾，就慢慢流淌進湯裏。
徐清枝眨了眨眼，被這一個溏心蛋勾起了食欲。
他擡眼，卻正好撞見陸言廷夾起一個有點糊的煎蛋，咬一口，面不改色地吞下了。
察覺到徐清枝的視線，陸言廷還擡起頭，問道：“怎麽了？不合胃口嗎？”
徐清枝連忙搖搖頭，“沒有。”
吃着面的工夫，徐清枝想起了陸言廷之前說的那句“剛搬過來”。
他夾了塊酸辣蘿蔔，問：“你之前不住這裏嗎？”
“嗯，之前在京市工作，前天才回來。”
陸言廷吃完那個糊掉的煎蛋，喝了口水。
透過玻璃杯，他看向垂頭認真吃着面的徐清枝。
放下杯子時，陸言廷一時沒收回手，手指在杯身上摩挲了幾下。
他清了清嗓，說：“我是臨時拜托我師兄幫忙找的房子，時間緊，他只找到這套兩室一廳的。”
他停頓了下，視線盯着徐清枝不放，神情有些緊張，“我一個人住，另一間卧室就只能空着，有點浪費，所以我打算找個人合租。”
徐清枝夾酸辣蘿蔔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筷子上的酸辣蘿蔔重新掉到碟子裏，徐清枝放慢動作，盯着碟子，很仔細地又夾了起來。
他似乎沒注意到合租的事，只淡淡問：“你之前做的什麽？現在是離職了嗎？”
陸言廷握着杯子的手收緊，肩頸緊繃了一瞬。
片刻後，他失落地收回手，“做無人機的。上一個項目結束了，向老板申請了休假半年。”
無人機……半年。
徐清枝動作又是一頓，垂着眼看着面碗，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呢？”
他聽見陸言廷問。
徐清枝回過神來，道：“剛辭掉了一個不喜歡的工作，目前是無業游民狀态。”
陸言廷點點頭：“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對了，你是江市本地人嗎？”
“不算本地的。”
徐清枝小時候是在外公外婆家裏長大的，在他心裏，他自然不算什麽江市人。
陸言廷聞言，摸了摸鼻梁。
“那你是不是要回老家？畢竟過幾天就是除夕了。”
他又看向徐清枝，對方長且濃密的睫毛就像把扇子。在冬日晨光底下，那發絲和皮膚好似都在發着光。
徐清枝沒有察覺到陸言廷的眼神，只是看着已經見底的面碗，回道：
“我不回家過年，就在江市待一段時間。等天氣暖和的時候，如果……”
徐清枝停了下來。
他還保持着夾着面條的姿勢，眼神卻有些恍惚。
好一會兒，他才輕笑一聲，道：“我想去旅游，去喜歡的地方走走。”
如果什麽，他到底還是沒有說清楚。
察覺到他情緒低迷，陸言廷有心安慰，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餐桌上氣氛安靜，一時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等徐清枝吃完那一碗面，陸言廷笑了笑，道：“正好，我也打算在休假期間出去旅游一遭。”
他神采奕奕的，桃花眼很是明亮，“要不，我們一起？”
陸言廷話語中的期待讓徐清枝有些措手不及，看着那雙含着期待的眼睛，他下意識點頭答應：“好啊。”
等說完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和陸言廷将以後的約定都定下了。
但有沒有那個以後，他自己都沒有把握。
徐清枝愣住，心裏又有些猶豫。
但還沒等他想好要不要反悔，陸言廷就高興一笑，眼中神采好像夏夜的星星一樣。
“你答應了！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啊。”
陸言廷突然又想到了什麽，拿出手機，“我們加個微信吧，到時候也好聯系。”
徐清枝無法拒絕他的熱情，于是順勢拿出手機掃了對方的二維碼。
好友申請很快通過，看着躺在好友列表的那個頭像，徐清枝恍若處在夢中。
他從未想過能擁有陸言廷的微信，可現在，這件事就這麽猝不及防地發生了。
快速得有些不真實。
“還沒有問你，你叫什麽名字呢。”陸言廷問。
徐清枝抿了抿唇，“徐清枝，清風的清，樹枝的枝。”
說完，又在聊天框裏打出那三個字，發給了陸言廷。
“徐清枝。”陸言廷低頭看着屏幕，輕輕念了遍他的名字。
他語氣溫柔，聲音低沉，唇角好像還帶着點笑意。
仿佛念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名字，而是對情人的呢喃。
徐清枝猛地紅了耳朵。
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借着陸言廷低頭看不見，他輕輕甩了甩頭，妄圖将不合理的想法甩出去。
他擡起眼，看着陸言廷面前沒剩幾口的面條，略帶催促道：“你快吃吧，我洗碗。”
陸言廷連忙點頭收起手機，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面條。
徐清枝起身拿過碗時，他還想推拒一下，可瞥見餐桌邊那個背包後，動作稍滞。
于是徐清枝順利地收走兩個碗，走到廚房的洗碗池。
洗兩個碗用不了多少時間，盡管徐清枝有心拖延，不到五分鐘，兩個碗就已經幹幹淨淨地放在碗櫃裏了，煮面、煎蛋的兩個鍋也锃亮地挂在一旁的牆上。
在洗碗池邊又站了幾秒，徐清枝垂眸，還是放下洗碗巾，回身走到餐桌邊。
他已經沒有借口，也沒有必要繼續留下來了。
陸言廷已經用別的抹布擦幹淨了餐桌，正站在桌邊等他。
徐清枝拾起自己的背包，捏着背帶，“謝謝你昨晚收留我，還有早餐。”
“我走了，之後……去旅游的時候再聯系？”
陸言廷點點頭，跟着他走到了門口，“平時也可以聯系的，有事盡管找我。要不，我送你出小區吧？”
“不用了。”徐清枝沖他搖了搖頭。
陸言廷握着門把的手逐漸收緊。
他喉結滾動，張了張口，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懊惱地收回視線，手下施力，還是打開了門。
走廊的冷風灌了進來，陸言廷皺着眉，最終只道：“別忘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有空的話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以免還有什麽別的問題。”
徐清枝鼻子一酸。
他垂下頭不讓自己的情緒露餡，一邊答應，一邊走出了門。
他悄悄深吸了口氣，看向陸言廷，輕輕一笑，“再見，微信聯系。”
陸言廷也笑，桃花眼溫柔似水，“好，微信聯系。”
徐清枝又朝他揮了揮手，轉身走向電梯。
等到那道瘦弱的身影進入電梯後，陸言廷才關上門。
他回過身，嘆了口氣。
暖和的客廳裏，一下子好像變得冷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