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陸言廷與餘女士一直在廚房裏忙活到中午十二點，一頓豐盛的年夜飯被完美端上餐桌。

徐清枝幫忙擺放好碗筷，又去拿杯子倒飲料和酒。

各式各樣的菜肴将一大張圓桌占滿，四人的碗筷和杯子都是硬擠在縫隙裏的。

看着滿滿當當的桌面，徐清枝一時間有些恍惚。

八歲之前還在外公家的時候，每年春節，二老也會像這樣做上一桌子的好菜，而且都是他喜歡的。

八歲之後，這樣的年夜飯他就不曾看見過了。

徐清枝收回思緒，看着桌上香氣撲鼻的菜，勾唇笑了笑。

陸父和陸言廷在屋外放了一串鞭炮，在引線慢慢燃燒時跑進了屋內。

在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中，四人在桌邊一起舉杯。

“新年快樂！”

玻璃杯輕輕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頓年夜飯吃得有點久，但到最後四人放下碗筷時，桌上的菜肴也沒減少多少。

四人一起收拾好了碗筷，之後餘女士拿出了一副撲克牌。

“清枝，會打牌嗎？”

徐清枝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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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外婆不會教他這些，宋家小輩們打牌時又玩得很大，他從不參與。

陸言廷從他身後走了過來，道：“下午也沒什麽娛樂活動了，要不趁今天的這個機會，學習一下？”

餘女士附和道：“對，言廷很會打牌，讓他教你。”

徐清枝也只好點頭。

四人聚在客廳裏，陸言廷坐在徐清枝身邊手把手地教他。

他們打的是鬥地主，規則簡單易懂，被陸言廷指點了一把後，徐清枝就會了。

他做事時一向認真，又是剛學會鬥地主，因此整顆心都放在了上面，全神貫注地盯着手裏的牌。

全然沒注意到，陸言廷坐在他身邊，側頭滿眼溫柔地看着他。

陸父打出手裏的牌，無意間看見這一幕，轉頭與餘女士對視時露出了“沒眼看”的神情。

餘女士擡高手裏的牌，擋住上揚的嘴角，無奈搖頭。

*

晚上八點，陸父和餘女士在家收看春晚，陸言廷覺得春晚節目沒什麽看頭，于是打算帶徐清枝出門逛逛。

走出院門，徐清枝就看見幾個小孩子拿着煙花，嘻嘻哈哈地從他身邊跑過。

有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跑得慢，“啪叽”一下撞到他身上。

徐清枝下意識扶了她一把，低下頭去。

“沒事吧？”

“我沒事。”小女孩揉了揉鼻子，擡起頭來。

“怎麽了？”關好鐵門的陸言廷恰好也走了過來。

聽到聲音的小女孩轉過頭去，立馬驚喜一笑：

“表叔，你回來了呀！”

陸言廷聞言微微一笑，蹲下身将小女孩一把抱了起來。

“對呀，我回來了。”

他抱着小女孩轉了個圈，逗得小女孩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停下來後，陸言廷單手抱着小女孩，讓她坐在他臂彎處。

他轉過頭看向徐清枝，介紹道：“清枝，這是我表哥家的女兒，你叫她小雪就好。”

小雪也順勢看向徐清枝。

剛才徐清枝背着光，她擡起頭來看他時，只能看見一個輪廓。

現在這個角度就能看得很清楚了，在看到那張臉時，小雪驚訝地張大了嘴。

“哇。”她驚嘆了一聲，身子前傾湊到徐清枝面前。

徐清枝下意識伸手護在她身體兩側，以防她摔倒。

仔細端詳了徐清枝一番後，小雪縮回身子，神态忸怩地問：

“大哥哥你真好看，你有對象嗎？”

這麽直白的贊美讓徐清枝一愣。

他臉上浮起熱意，回道：“我還沒有對象。”

小雪有些興奮，忙道：“我表叔也沒有，要不你做我表嬸吧？”

話音落下，愣住的人又多了一個——陸言廷。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見小雪似乎還想說什麽的樣子，連忙打斷道：

“亂說什麽呢？在哪兒學到的這些話。”

他說着，擡手捏住小雪的臉蛋，擠出小雞嘴，制止她說出更不得了的話來。

小雪擡手想要扒拉掉他的手，卻根本敵不過一個成年人的力氣，氣得說出了一連串模糊的話。

“電系象就系芥末演的！”（電視上就是這麽演的。）

徐清枝看着兩人的互動，低下頭，擡手抵唇輕聲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讓陸言廷與小雪都一起看向他。

徐清枝壓下嘴角的弧度，溫聲道：“小雪，男人是做不了你表嬸的。”

陸言廷聞言，身體僵硬了一瞬。

察覺到捏着自己臉蛋的手勁松動，小雪一把拉下陸言廷的手，揉着臉蛋問道：

“男人為什麽不能做我表嬸呀？反正表叔也不喜歡女孩子。”

徐清枝徹底愣住。

陸言廷咬了咬後槽牙，低聲問：

“你是怎麽知道的？”

小雪眨眨眼：“聽見爸爸媽媽說的。”

她不知道自己說出了個多麽令人驚訝的消息，轉過頭繼續向徐清枝撒嬌：

“好不好嘛大哥哥？我表叔人特別好、特別溫柔，他現在還沒有對象，你考慮考慮他嘛。”

徐清枝回過神來，微微啓唇想要說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氣氛一時陷入尴尬，在徐清枝不知所措時，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男孩的身影，沖着這邊喊道：

“小雪，你再不來，我們的煙花都要放完了！”

小雪一驚，連忙從陸言廷臂彎中跳下來，對兩人揮了揮手：

“表叔、大哥哥再見，我要過去放煙花了！”

徐清枝揮了揮手，“再見。”

小雪離開後，徐清枝聽見陸言廷深深嘆了口氣。

“小孩子童言無忌，清枝，你別介意。”

徐清枝搖搖頭，“她也沒說什麽。”

他頓了頓，猶豫着又道：“小雪這麽小，讓她知道你是……”

他沒辦法自然地說出那三個字，聲音戛然而止，喉嚨仿佛被攥緊，艱難地略過：

“讓她知道那種事，會不會不太好？”

可他不得不承認，在聽到那句“表叔不喜歡女孩子”時，他心跳得很快，有些高興，到現在還莫名不敢直視陸言廷。

他的反應落到陸言廷眼裏，卻是成了另外的意思。

陸言廷右手握成拳，片刻後又松了松，不自然地揣進大衣口袋裏。

“表哥表嫂都喜歡開放式教育，這些方面他們會給小雪講清楚，不用擔心。”

他随口轉移了話題：“我們走吧，帶你去別的地方逛逛。”

徐清枝并未察覺到他的異常，點頭跟着他一起離開。

兩人走到了小區旁邊的那個森林公園入口。

陸言廷到電動門旁邊刷了個會員卡，原本緊閉的大門慢慢打開。

走進去就是一個大型廣場，廣場上布置的有一些兔子形狀的彩燈。

雖然是除夕晚上，但在廣場上玩的人并不少。

陸言廷帶着徐清枝穿行過廣場，來到一條鋪着石階的山路。

山路兩旁只有一些蘑菇燈，雖然光線微弱，但照亮石階并不成什麽問題，讓人夜間也能正常行走。

陸言廷讓徐清枝走在前面，提醒了一句“注意腳下”。

然而，兩人還沒走多遠，從石階邊竄出一只貓，徐清枝下意識閃躲時，身子猛地失控朝着一旁倒去。

好在陸言廷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在他身體傾斜的那一瞬，就沖上前抱住了他。

随即，陸言廷看了眼石階，發現一些地方長了苔藓。

也許徐清枝就是不小心踩到了這些苔藓。

陸言廷收回視線，再看向徐清枝時，發現他臉上有些恍惚和驚魂未定。

陸言廷輕拍了拍他的背，道：“沒事了，沒事了，我牽着你走。”

徐清枝回過神來，道：“我……我緩一下再走吧。”

他說着，輕輕退開陸言廷的懷抱，在石階邊一個矮凳上坐了下來。

他臉色慘白，坐下後便閉上了眼。

陸言廷心疼地皺起眉，目光落在徐清枝緊握成拳的手上。

看來是真的吓壞了。

陸言廷走上前，在徐清枝面前蹲下來。

他擡起手，溫柔地覆蓋住徐清枝略顯冰冷的手。

感受到溫熱的體溫從那雙手上傳來，徐清枝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

周遭一片寂靜，他們誰也沒說話，只能偶爾聽到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好一會兒，徐清枝才睜開眼。

他看見陸言廷笑了一下，聽見他溫柔地問他：“好點了嗎？”

徐清枝點了點頭。

陸言廷站起身，向他伸出手：“這條路不好走，我牽着你吧。”

徐清枝猶豫片刻，試探着将手遞過去。

指尖還未觸及陸言廷的手，陸言廷那只手就又主動向前一伸，結結實實地握住了他的手。

和昨天戴着手套時不一樣，這一次，是切實的手牽手。

徐清枝心頭一顫，擡眼看向陸言廷。

光線雖然昏暗，可他還是能準确地看見那雙桃花眼，看見陸言廷如水溫柔的眼神。

“走吧。”陸言廷道。

徐清枝借着陸言廷的勁兒站起來，與他肩并肩行走在山路上。

*

十分鐘後，兩人就走到了山路盡頭，來到了山頂。

山頂處是一座古式塔樓，塔樓邊檐上安裝的有燈帶，此刻散發着溫暖的黃色光芒。

在塔樓不遠處有一個亭子，還有一些人在亭子裏玩。

陸言廷沒有放開牽着徐清枝的手，帶着他進了塔樓裏。

順着塔樓裏面的樓梯，兩人爬上了最高層。

站在欄杆邊往下一望，能将小區盡收眼底，那些小洋樓上的尖角上點綴着各種明亮的燈光，好像星星落到了童話小鎮裏。

與童話小鎮不同，森林公園中只有經營的燈光。那些燈光隐在茂密的樹林中，在風吹拂過時，仿佛也在随着風晃動。

徐清枝被這一幕美到微微瞪大了眼。

陸言廷站在他身邊，看了眼手機，手指微動發送了什麽消息。

“快到時間了。”他道。

“什麽？”徐清枝疑惑地側過頭。

陸言廷放好手機，示意徐清枝看向夜空。

“看。”

徐清枝轉過頭去。

不遠處，一束金黃色的光拖着長長的尾巴，伴随着“咻”的聲響升上夜空。

在靜谧黑暗的夜空中，那束光消失了兩秒，随即，“嘭”的一道聲音，響徹雲霄——

幾乎能夠鋪滿半片天空的金色煙花，在夜空中綻放，落下一條條紫藤花穗似的金色流光。

煙花的光芒映照在徐清枝臉上，他眼眸微動，神情欣喜。

緊接着，在遠處的郊區，又是一束束五顏六色的光芒升上夜空，綻放出朵朵絢爛璀璨的煙花。

在接連不斷的煙花綻放聲中，陸言廷靠近徐清枝，對他道：

“清枝，新年快樂。”

煙花聲很響，可徐清枝還是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轉過頭，發現陸言廷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那雙桃花眼裏，除了映照着的煙花流光，就只有他的身影。

徐清枝心跳加快，不禁揚起唇，回道：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