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暗戀的那個他(完)
有暗戀的那個他(完)
卧室床邊有一個小匣子，棕色的鐵皮箱子，有些老舊可是略顯複古，它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可還是被董一發現了。
董一拿在手上掂了掂，還挺重，這個箱子還上了把鎖，他問：“裏面不會是放着舊情人的東西吧。”
肖桦盯着那個那個箱子，半響不作答，他的表情總是太冷，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可是董一從這短暫的停頓中懂得了什麽，“不會吧……”
他就是随口一說，不會真的被他說中了吧。
肖桦站起來朝他那邊走去，彎腰把箱子拿了過來，再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地，放好之後狀似無意地說：“你要想看的話，我可以給你看。”
董一急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他沒有偷窺別人情史的興趣。
可是肖桦卻突然俯身向下，朝董一靠近，嘴唇上揚，微微一翹，貼在董一的耳邊說：“真的不想嗎？”聲音緩慢而性感，行走的磁性CD飄到了董一的耳裏，呼出的氣息溫溫熱熱，回旋在他的耳廓，有些瘙癢。
董一受不住似的渾身抖了一下，心也跟着怦怦亂跳，他悄摸摸往後退了幾厘米，然後擡起頭來對肖桦說：“你……你退後點。”
肖桦當着他面笑了下，“害羞了？”
董一不甘示弱，“害什麽羞，你靠我太近了，而且我是聲控，你不能這樣！”
“怎樣？”肖桦故意壓低了聲音。
董一咬着牙，“不能用這種聲線誘惑我！！！”
“哈哈哈……”肖桦難得的在他面前放開笑，他走過去摸了摸董一的頭，“沒有。”
要是誘惑有用的話，他怎麽會等到現在。
他站起身來，捋順自己的衣服，看了眼手機，說：“走吧，你哥大概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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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一很疑惑，他以前也沒見過肖桦呀，他問：“你和我哥很熟嗎？”
肖桦沒有猶豫，“很熟。”
“那我以前怎麽沒有聽我哥說過你。”
“你哥有說過別的人嗎？”
董一想了下，好像他哥的朋友和同學他都一概不知，他有些尴尬地撓了下頭，“沒有。”
肖桦又笑了，還是十年如一日的笨蛋啊。
走下去的時候，剛好碰上來接他的董哥，他哥看都沒看他，直接上前和肖桦肩膀碰了下，說：“麻煩了。”
肖桦搖了下頭，說：“謝了。”
董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輕微地嘆了口氣，說：“何必呢。”
兩人猜謎似的，惹得董一雲裏霧裏，“你們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
董哥看一眼自己這個有些憨憨的弟弟，無奈道：“回家吧。”
“嗯。”
兩人和肖桦道了別，走前董一朝肖桦揮了揮手，“肖哥拜拜。”
走出酒吧之後，董哥問：“你和肖桦關系不錯？”
董一思考着想了下，“還好吧。”只是見了幾面的關系，不是特別熟悉，但是相處起來很舒服，特別是對方的聲音很好聽，百聽不膩的那種。
“那你覺得他怎麽樣？”
“啊……”董一有些不明白。
“人，怎麽樣？”
董一停下來，看着自己的親哥，他哥想來不喜歡多管閑事，今天很反常，竟然過問他對別人的态度，他說：“哥，你想幹嘛？”
董哥有些尴尬，他好像是管太多了，吶吶道：“沒事，随便問問。”說完就往前走。
董一拉住他哥，“哥……說清楚吧……”
董哥看着他弟，猶豫再三還是說了，“肖桦是個gay。”
董一先是眼睛瞪大，再是不可置信，問：“哥，不會吧，你不會是歧視他吧，你們不是多年的朋友了嗎？”
董哥見他會錯意了趕緊解釋，“你別瞎說，我怎麽會歧視他，我也不反對GAY，愛情嘛，男和女、男和男，都那樣。”
“那你和我說這個幹嘛？”
“你不是喜歡女生嗎？你不是同性戀的話就別去招惹肖桦，這對你們兩個人都好。”
董一：“……”他有些懵，不太懂他哥的意思。
“為什麽？”
他哥藏了個秘密，不再搭理他了，自顧自的去開車。
他一路上叽叽喳喳打擾他哥，到家之後跟在他哥身後唠叨個不聽，“到底為什麽？哥，哥，哥……”
董哥獨自進了卧室，董一被關在了外面，斷斷續續地敲門。
突然，門被從裏面打開了，“哥。”董一吃驚喊道。
“你想知道答案的話就自己去酒吧找，你不是去過很多次酒吧了嗎？總發現點什麽了吧。”
董一驚恐道：“你知道！原來你知道我之前去酒吧啊！”
董哥露出個鄙夷的表情，我的衣服少了難道我會不知道！？
董一繼續說：“發現？我發現什麽了？酒吧特殊的廁所？還是男生和男生接吻？還是……”
董哥氣急敗壞地打斷他，“不是這些！我是指你發現肖桦的秘密地了嗎？”
“哪裏？”
“你今天不是從二樓下來的嗎！？這樣你都沒發現！？”
董一：“二樓卧室嗎？”他有些疑惑：“有什麽？”
“他的箱子，箱子啊！他那個寶貝得不行的箱子！”
“嗯！？”董一說：“那真是他舊情人的東西嗎？他沒告訴我。”
董哥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嘆口氣，摸了下董一的腦袋，實在不理解這人的腦回路，他說：“裏面有什麽，你下次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哥把肖桦的秘密說的神神叨叨，導致董一對這件事的好奇度蹭蹭上漲，沒過幾天，他就自己一個人溜去了酒吧。
他去之前找了大田，可是大田忙着和他室友戀愛去了，他又耐不住好奇心，只好戴了個口罩，自己去了吧臺。
調酒師問他喝什麽酒，他随意點了一杯，放在臺面上也不喝，眼神四處亂瞟。
“董一。”後面有人叫他，熟悉的好聽的聲音。
肖桦坐到他身邊，“怎麽一個人過來了，你朋友呢？”
董一支支吾吾，“他今天有事，可不可以，讓我去你卧室坐一下，我好像有點暈……”
肖桦餘光看了眼面前的酒，滿杯。太拙劣的借口了。
他冷靜地看着董一，面前的人撒謊之後的表情太容易被發現了，臉龐微紅，說話也是含含糊糊心虛的很，他不知道董一想要幹什麽。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調酒師直言道：“小帥哥，我們老板從不讓人進他的卧室哦，你別想了。”說完還“嘿嘿”了幾聲。
可是令調酒師意外的事發生了，肖桦說：“跟我來。”
他再一次帶着董一上了二樓，董一跟在他邊上小聲問他：“你不喜歡別人進你卧室？”
“不喜歡。”肖桦冷淡地說。
“可是你上次不是帶我去了嗎？還有現在。”
“你不是別人。”肖桦沒有半刻猶豫回複他。
董一愣了，他在此刻有點點害怕進去了，他不是毛頭小子了，經歷過青春期，雖然沒有談過戀愛，可是也懂得一點情情愛愛的東西，他哥反常的舉動，肖桦奇怪的态度，他現在懷疑肖桦的那個秘密是不是和自己有關。
于是，他站停了，沒有再跟着肖桦往前邁步。
肖桦聽見消失的腳步聲，轉身過來望着董一，眼眸一貫的深邃冷酷，可是眼裏只有董一一個人，他問：“怎麽不走了？”
董一與他對視，忽的又低下頭，弱弱問：“我哥說……我哥說你有個秘密，讓我親自來看看。”
“呵呵……”肖桦冷笑了下，“原來是這樣。”
“我說過，你想看的話随時都可以，但是想必你哥和你說過了，我是同性戀。”
董一點頭。
“那你哥和你說過我喜歡的人是誰嗎？”
董一搖頭，“沒有。”
“沒有。”肖桦沉着聲，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但是你現在猜到了是吧。”
董一猛地擡頭，眼裏滿是不可思議，他和肖桦不過最近才認識，怎麽會……
肖桦問：“還進嗎？”他下巴指了指卧室的方向，人轉身朝卧室走去。
他沒有指望董一會跟着他走，就像很久以前，他遠遠看着董一和女生走在一起，兩人說說笑笑，他不想去打擾別人正常的性向，就算喜歡也不可以。
董一他哥總是對他說：“喜歡男生又不是錯，你性向是正常的，別總是看輕自己。”但即使這樣，他還是不想驚擾董一，他們這個圈子太小了，小到會被很多人鄙夷，甚至連他父母都不支持，他只能選擇離開家裏，自己出來創業。
這個酒吧是他謀生的地方，也是他自己的精神支柱，只有在這裏，他才覺得自己是被允許被理解的，他創造了一個不一樣的空間，為他們這個圈子的人。
他自顧着往前走，後面董一在他走了兩步之後跟了上來。
“你慢點。”
肖桦展露出從未有過的驚喜，“你要跟我進去！？”
董一點頭，“進啊，我今天就是過來看那個箱子的，是吧，我來都來了，總要讓我知道有什麽吧。”
肖桦了然，原來對方只是想知道裏面有什麽，也罷，反正以後也不會有交集，讓他看看也無妨了。
他領着董一進了卧室，從床頭櫃裏翻出鑰匙，輕松地打開了鎖着箱子的那把鎖，正式打開之前他擡頭看了下董一，董一把箱子從他手裏奪過來，說：“算了，我來吧。”
董一心裏很慌，畢竟這是和他有關的事情，開箱子的時候手還抖了抖，打開的箱子又砰的一下關上了，他朝肖桦尴尬地笑笑，“不小心。”
他重新開啓箱子，打開後，發現裏面東西比他想的要少，可那些曾經屬于自己的東西，如今被寶貴的安放在了這個箱子裏，這份心情還是難以言表。
一張公交卡，怕丢，上面寫了董一的姓名和號碼，如今只有十個數字了，還有一個在歲月的打磨下消失了。
一張高中校園卡，當時丢了之後就再補辦了一張。
一個瓶子，他有段時間喜歡喝娃哈哈，為此還被他哥說幼稚，那麽大的人了還喝牛奶。
一件校服，他翻開下擺，下面繡着他的名字。
一把爛掉的雨傘，被他丢在了某個地方，現在擦亮放在了這裏。
……
他難以置信地擡頭看肖桦，聲音裏有着他自己都發現不了的顫抖，“這些都是我的嗎？”答案顯而易見，可是他還是問了。
肖桦低頭，垂眸看着自己的珍藏，這是多少年了呢？也有好幾年了吧。
董哥畢業典禮的時候，他作為董哥的學弟前去送行，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董一，手裏捧着一束花，肉嘟嘟，白團子一般，龇牙咧嘴地和董哥拌嘴，眼裏的笑是他從不曾看過也不曾有過的。
夏天的場館本來就閃亮，金黃的光照在館內，一束束打在人的身上，好巧不巧，董一就是光的照耀者，他站在那道光之下，所有的光芒都往他身上撒。
人的際遇就是那麽奇妙，他不喜歡說話，不受家裏喜歡，他以為自己的人生會永遠黑暗到底，可是突然有一道光照亮的自己的生活，心裏突然就豁然開朗了。
他知道自己喜歡男生，初中的時候就知道了，高中和家裏坦白之後，父母立馬再要了一個孩子，他徹底成了家裏的空氣，他們說他是有病，要改。
他開始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偷摸着去看過醫生，醫生說這是正常的，要他不要太擔心，後來他從家裏搬出來，慢慢地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
他找董哥問過董一的信息，次數多了之後董哥明白了自己這個學弟的意圖，可是他告訴肖桦，“董一還小。”
于是肖桦就繼續等待，他沒有上前打擾，默默做着對方的守護者。
等到董一讀大學之後，他試着去找過董一，他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或許他可以試着和對方做朋友，可這時候的董一身邊有女生，他們搭肩并行，很配，很配，肖桦的自卑心又上線了，他想：自己不應該去打擾對方，或許對方喜歡女生。
他才是不對的。
就這樣，他開了間酒吧，是GAY吧，離董一學校不遠。他放棄了去認識對方的想法，只是日複一日的窩在這個地方，調酒，賣酒，聽音樂。
可是某一天，董一突然闖了進來，他和他朋友一起，踏進了屬于他的地盤，他聯系了董哥，說：“你弟弟來我這裏了。”
他倆之間一直有來往，董哥知道肖桦的暗戀，知道肖桦的深情，他看着對方沉淪至此，也看着對方克制到底，他給肖桦回複說：“我知道了。”
肖桦不滿，“什麽叫知道了，你該帶他回去，這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董哥反問：“你不是在那嗎，你幫我看着他就可以了。”
“可是……”話沒說完，董哥就把電話挂了。
于是他以董哥的囑托作為借口，一次又一次的默默看着董一，喝酒了，有人鬧事了，喝的臉紅了……他總是看着，看着，眼睛千次萬次地朝對方看去，一邊又告訴自己不能沖動。
他表面巋然不動，心裏早已浪裏翻騰。
某天，董哥讓他接董一，他沉默了，董哥說：“沉默就是答應了。”
沒有帶什麽猶豫，他帶着董一去了自己的卧室，那時候董一說：“GAY吧也沒什麽不一樣的。”
他當時就想問董一，那麽你會讨厭同性戀嗎？可是他沒問出口。
現在，他的秘密已經被揭曉了，他現在問一下應該可以吧，他說：“你讨厭嗎？對不起。”
對不起撿到你的公交卡卻沒有還回去，對不起總是像個偷窺狂一樣默默跟在你身後，對不起做了幾年的小偷……
他秉着氣息，周身泛着冷氣，僵硬地虛弱地往後一靠，頭微微垂下，手無措地垂放在身體兩側，右手插進口袋想摸出煙，可是想到董一就在面前，放棄了。
董一把箱子掂了下，零七八碎的東西響了響，他把校服拿出來抖開，藍白相間的記憶突然就湧了上來。
被跟蹤的人會不知道自己身後有人嗎？
那不容忽視的身高，陰影打在身上的時候，一轉身就消失的背影，董一難道真的會不知道嗎？
他懷疑過跟蹤者的目的，想過是否報警，可是每當他側身回眸，對方已經不見了，他心裏默默暗許，如果再出現一次這樣的情況他就報警。
只是還沒有等到他報警，他先被跟蹤者救了。
那天有幾個學校裏的小混混找他麻煩，他朝着回家的路狂奔沒顧上看來往的車輛，這時身後有人及時拉住了他，慌張地大喊：“小心！”
他被拉到了馬路的側邊，因為緊張害怕而大呼氣，上氣不接下氣地喘，包裏的水喝完了，對方朝他放下一瓶娃哈哈就走了，走的很快，生怕被董一發現他的正臉。
原來對方沒有惡意，董一不再選擇報警了。
他記住了對方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沒來得及錄下來這道聲音，只能将它默默記在心裏很久，很久。
後來他故意丢下自己的公交卡，上面寫了自己的名字和號碼，他以為對方會給他打電話，可是沒有，他有些失落。
他喜歡上了娃哈哈，不是礦泉水，是娃哈哈的牛奶，他哥哥說他幼稚的要死，他反駁他哥：“你不懂。”
他并不是亂丢東西，只是那個人跟在身後的時候，他才會搜尋身上有什麽，再想辦法放點什麽在地上，裝作是自己不要或者丢棄的樣子。
某一次實在沒東西可丢了，他幹脆脫掉了自己的校服，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回家路上的公交車站，果然，上車之後再看，放那裏的校服不見了。
董一不自禁地揚起了笑容。
時隔多年，他把校服再一次穿在身上，他沒怎麽長高，也沒怎麽長胖，這件校服還是和當年一樣合身，他笑着問肖桦：“好看嗎？”
肖桦勉強站直身體，說：“好看。”
一直都很好看。
董一把校服拉鏈拉上來，蓋住了自己的下巴，右腳絆自己的左腳，裝作要倒下去的樣子，肖桦慌得趕緊拉住他，“小心！”
董一笑了，他的笑掩蓋在了校服衣領之下，他尋找了很多年，終于等到了這獨一無二的聲音。
終于，被他找到了。
他保持着被拉住的姿勢，傾身倒在了肖桦的身上，雙手摟住了肖桦的腰側，下巴貼在肖桦的肩上，沖着肖桦的耳側輕聲說：“笨蛋。”
不敢确信的背影，只能始終銘記的聲音，暗戀使人自卑，而有緣的人終究會再次相遇，他們兜兜轉轉還是碰上了。
蹉跎的那些歲月，那就用一輩子來彌補吧。
只是下一次，不要那麽膽小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