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舒言踏入祖父的書房。
崔尚書原本正在練字,看着他進來了,忙不疊的,就把手上原本握着的狼毫,放置了下來。
兩祖孫對視了良久,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崔尚書見他不說話,心裏倒是暗自贊了一聲自己,要不是自己教導有方,這麽大個歲數的孩子,哪裏能夠像是現在這樣的沉着。
便是放眼整個天下,他都敢說沒有比自家外孫更沉穩的青年才俊了。
“說吧,出什麽事了。”只一點不好,只要自己不主動開口詢問,即使真的碰見了什麽難處,他也會什麽都不說。
剛剛下學的時候,分明見他已然回家去了,這會子又重新趕過來,怕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
“祖父,”舒言頓了頓,似乎有點難以啓齒的模樣,“若待人,由不關心到關心,由不主動到主動,由不喜歡到喜歡——有,有沒有會變成,愛的可能?”
原本以為自家外孫是為了之後的殿試擔憂,卻不料,卻聽到了這樣的問題。
崔尚書只差點沒有吹胡子瞪眼睛了起來,但是看着舒言現在的樣子,已然很是苦惱的樣子了,末了,還是把自己的斥責給壓了下去。
只是那雙眼,還是不自覺上下打量了起來。
舒言要是不提,他只怕也還沒有想到這裏。
這些年來兩人的關系一直都是亦師亦友,但他好歹也是舒言的外祖父,想着舒言這般年紀,似乎也該是到了情窦初開的時候了。雖然心中不贊同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因為兒女私情而煩惱,但到底,還是不由得多嘴了一句,“你這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話一出口,就看着方才還一臉苦悶的人,猛地一下,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這個樣子,可不像是求有所得的樣子。
難不成,自家外孫這樣的才俊,竟然還會有人拒絕不成?!
崔尚書方才還想叱責他不思進取,現在卻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眼光如此之高?
總不至于,會是皇室的公主吧?
在太學一衆人的眼裏,白舒言仿佛和所有的人,都有着微妙的距離感。
即使他的性子,再怎麽溫潤謙和,可饒是一同身處在太學裏,卻也沒有多少人,願意主動靠近他。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五官就像是玉雕出來的不說,只要身處在人群中,便就是全場的焦點,而其他的人,靠的越近,越是被對比出了自己的平庸。
拿捏着這一點說不出口的想法,不少人都不願意主動靠近他,又因為這種微妙的神秘距離感,倒是真正讓舒言成為了只可遠觀的高嶺之花。
即便從小看着舒言長大的崔尚書,也覺得自家外孫的性子難以捉摸。細細想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少年一般,露出了這樣失落的樣子。
崔尚書心中啧啧稱奇的同時,不免的,對于自家外孫的眼光,更加好奇了起來。
“我們雖然不是什麽有名的世家,但到底世代書香,你若真的看上了什麽姑娘,也不要擔心,直接告訴你母親,上門求娶就是了。”看着似乎已經有點恍然起來的舒言,崔尚書搖了搖頭,“男子漢大丈夫的,怎能為了這一點小事就瞻前顧後的?莫要失了為人的擔當。”
望着舒言似乎要脫口而出的樣子,崔尚書話鋒一轉,止住了他的話頭,“不過不該是現在,俗話說得好,男兒欲先成家必先後立業。我問你,這次的殿試,你到底準備了沒?”
舒言被祖父的話一噎,方才想要感激的話,便半分都說不出來了。
話頭不上不下的被卡在喉嚨的樣子,一時倒顯得面色奇怪了起來,落在崔尚書的眼裏,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還不快點回去溫書!”
“诶——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你還不快走!”
“等,等等,等等!君子動口不動手,祖父你別動手啊!”
……
中秋宴之上。
四品以上的官員已經全部到齊了,這是大選之後宮裏的第一次宴會,又恰逢恩科剛剛結束,如此盛宴,除了當朝的官員們以外,還有今年殿試的三鼎甲。
作為開朝以來,首個連中六元的舒言,此時雖然還沒有來得及被授職,但也坐在了靠前的位置上,和自己父親的位置,中間大略隔着三四個人的樣子。
斜前方遙遙相對着的,赫然就是當朝的太子,和他那方新過門的太子妃。
男女有別,舒言只是看了幾眼太子妃之後,便全然把心思放在了太子的身上。
五官端正,身量也挺拔,即使身邊侍從不少,但是對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卻還是十分照顧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拉攏聯姻的目的,但就一照面看來,大抵,還算是一個良人吧。
新過門的太子妃是當朝太師之女,兩人不過才剛新婚半月,想來,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等過了年節之後,就合該是步妩嫁給太子,成為側妃的時候了。
一想到這裏,舒言只覺得喉嚨苦澀難言,默默的灌下了一杯酒。
太後坐在鳳座之上,她近些年一直都在潛心禮佛,就連前些時候的大選也沒有出來,這次要不是因為正值中秋團圓夜,想必,也不會出自己的神壽宮。
宴會上的老面孔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張,此刻看着赫然在一群老橘子皮臉中,格外顯眼的年輕郎君,太後的興致也就跟着上來了。
先是暗中打量了一會兒,後又在自己腦中篩選了各家的郎君,只是到底還是想不出,是誰家的。招了招手,身邊跟了她多年的葉姑姑,立馬靠了過來,“太後?”
“葉姑姑,你認識那裏坐着的郎君嗎?看着他的衣着和氣度,應該出身還算不錯。可是這樣的年紀,哀家長久不曾出宮了,倒一時想不起,咱們京城裏面,什麽時候多出了這樣的一位人物了?”
順着太後的視線,葉姑姑往舒言這裏小心的看了一眼,這才湊近,小聲介紹了幾句。
“白家的郎君?你這一說,哀家倒是想起來了,是那個素有‘神童’之稱的公子吧?”太後越看,越覺得稱心,“不過一晃眼,都已經長得這麽大了。可惜,咱們的公主已經定了人家了,不然這狀元和公主的美談,想來也很是般配的。”
“太後說的是。”葉姑姑笑的捂了捂嘴。
過慣了禮佛的日子,乍一到了這麽熱鬧的宴會上,倒也有幾分不習慣了起來。
此時宴會舉行過半,正是在最歡騰,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的時候。
強撐着坐了一會,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皇子皇女們,好半晌,太後忽然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連帶着神色也跟着一起,有點萎靡了下來。
葉姑姑一臉擔心,“太後可是乏了?”
“年歲長了,精神不比從前,确實是有點累了。”太後揉了揉眉頭,“你去向陛下通禀一聲,就說哀家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