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

第7章 (修)

下了訓練後。

宋景按照菜譜給自己做了辣子雞,但做出來後,他吃下去的表情卻算不上好——他的手藝實在是很糟糕,這麽多年了也只是勉強能下咽的地步。

趙乾朗的手藝則非常好,不管什麽菜系做起來都駕輕就熟。

宋景曾經問過他為什麽這麽會做菜,趙乾朗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是孤兒,會做菜很奇怪嗎?

宋景想說是的啊,他從十三歲起就自己一個人生活,差不多也算半個孤兒,但他的手藝就一直不行。

走神了會兒,回過神來飯菜都已經涼了,再也吃不下,宋景收拾收拾倒了,洗完澡,他簡單打掃了一下房間,收拾垃圾出門倒,已經深秋,外面有點冷了,臨出門,他又折回身去卧室拿外套。

他的卧室非常簡單。

單人床,書桌,椅子,衣櫃,他沒有增加多餘的陳設,一切一如他剛搬進來的那天——

那件外套後來被宋景珍之重之地收了起來,他沒舍得洗,只是挂了起來,挂在衣櫃前,他每天出門前會看看。

偶爾會克制不住地穿穿,也不敢穿太久,怕自己的味道把趙乾朗留下的味道蓋過去了。

但是今天,他特別想他,他輕輕摸了摸外套,把它套在柔軟的毛衣外面。

拎着垃圾,出了門。一開門,就跟對面剛好出來的夏安宇對上了。

夏安宇的目光先是在他臉上頓了頓,然後平移到他身上的外套上,露出了鄙夷又輕蔑的神情。

趙乾朗比他高,外套也很大,宋景披着,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他自己的外套。

“不要臉,也不嫌丢人。”夏安宇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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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沒有搭理他。

大約一個月前,粟伍來找自己的時候喊他嫂子,剛好被他宿舍對面的夏安宇撞上了,他知道了自己跟趙乾朗的關系,自那之後,就一直拿鼻孔看他。

都要末日了,還有人歧視同性戀,可見末不末日跟偏見沒有多大的關系。

宋景神色如常地錯過他,神色如常地穿着趙乾朗的外套下樓倒垃圾。

當晚,抱着趙乾朗的外套沉沉地睡了一覺。

宋景這個人,一般別人沒有惹到他頭上,閑言碎語他不會管,更不會在意別人怎麽看他,但像夏安宇這樣的,一般就是欠收拾到一定程度了。

第二天,實戰演練的訓練課上的單人對打,他正好被安排跟夏安宇一組,他狠狠地把夏安宇收拾了一頓。

他的握力有93kg,輕松能把人的骨頭捏錯位,可以說,他甚至能徒手捏碎一塊實木,但他還是手下留情了,沒那麽做,只是讓他三天消不了腫而已。

下課,夏安宇鼻青臉腫地臭着臉甩手走人,這堂課他D級,而宋景被記了s級。

走的時候他狠狠地撞開了擋在他面前的人,火氣大到像是還想要再跟誰幹一場。

那人道:“幹嘛啊,走路不看路啊!”

“看你大爺。”

“我操……”被撞到的也是個脾氣火爆的,頓時捋起袖子就想要上去幹架,被教官呵斥了一聲,才攔下了。

那頭混不吝的夏安宇已經走了。

“平時裝得孫子似的,呵,這會兒叼得很。”有人說。

“本來就渾,羊腸村那出來的,能是什麽良民。”

羊腸村是這兒的一條特色城中村,那裏聚集着大量社會底層人員,做非法勾當的,混街頭的,還有窮得揭不開鍋的,髒亂差大雜燴,一般說出自那裏,大家就心裏有底了。

“這種人怎麽被招進來的?”

“誰知道呢……”

訓練期間大家也會聊天,宋景大概聽說過一點,據說夏安宇是殺了一頭殺了他父母的A級畸變體才被招進來的。

但他也知道一些背後的傳聞,有人傳夏安宇的父母其實是他自己殺的。

據說夏安宇初中就辍學打架混社會,跟父母的關系非常糟糕,甚至到了見面必定會打個你死我活的地步。

所以說殺畸變體替父母報仇?

他父母未必真就是畸變體殺的。

不過這些也只是大家私底下猜猜就過了,畢竟現在有太多值得關注的事情,比如訓練考核,比如社會亂象,任何一樣都比這些私人八卦要重要得多。

這其中,宋景是最不關心八卦的那一個。

所有人都知道,他封閉且冷漠。

不過還好他的成績不錯,所以即使他性格越來越冷,人際關系倒也還算可以。

他白天機械地應付着訓練,晚上回去看趙乾朗留給他的資料,沒有一刻讓自己閑下來過。吃的還是糟糠,訓練兩個多月,他肉眼可見地瘦了十幾斤。

暖黃的臺燈光下,細長的手指如蔥如玉,指尖翻過一頁,長睫毛輕輕眨動,閱讀上面的文字:

2064.09.27

任務編號:a-37

目标等級:音波系a級畸變體

音波型畸變體對聲音異常敏感,速度敏捷,喜好生食幼童內髒……

2064.09.30

任務編號:s-05

目标等級:力量型s級畸變體

……

是任務日記,趙乾朗估計把他認為有價值的任務日記都整理出來給他了。

宋景指尖輕輕撫摸紙張。

2065.1202

閩宿區平湖路兒童誘拐案

今天的任務沒有編號,本該由普警出警的,但目标有些特殊,故轉到特管局,據報案人口述,一號下午四點左右,報案人在自家開的米粉店工作,其五歲的女兒在店門口玩耍,一名年輕男子忽然出現與其女兒搭話,口中能模拟雞鳥牛狗等動物叫聲,将其女兒逗開心後,将女兒抱走,報案人當時立刻就追出去,但男子猶如會瞬移一般,頃刻拉開幾十米遠,男子左手抱女兒,右手仿佛會變戲法,一會兒整根手臂變成蟒蛇,一會兒變成開花的枯木,一邊逗着女兒開心一邊快速消失了,被拐時女兒身穿粉紅色羽絨服,頭上別着蝴蝶結發卡,男子身穿長款灰色毛呢外套,圍着白色圍巾

以下是附近車子行車記錄儀拍到的男子與其女兒照片

下面貼了一張黑白照片,宋景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來,身子坐直。

照片有些模糊,但車子靠得近,将照片中的男子照得很清晰,許是天冷,照片中的男子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裏面,照片只拍到了他露出來的一雙眼睛。

但就是那雙眼睛,宋景至死都會記得,那是——那天司想給他看的視頻裏最後出現的眼睛!

那是一雙鳳眼,眼型細長,眼尾上挑,在眼睛中央上睫毛根部的位置,有顆小小的黑痣!

宋景的記憶力很好,幾乎過目不忘,他絕對不會記錯。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頁,然而下一頁的記錄卻是兩天後的了,很簡單的一句話:

報案人被查出來有精神疾病,且尚未結婚,沒有女兒,此案不成立。

戛然而止,線索到這裏就斷了,宋景不禁怔然,居然……怎麽會這樣,好不容易有線索,居然是不成立的案子……

但是,既然是不成立的案子,那趙乾朗為什麽會把它記下來呢?

他也覺得有意義嗎?還是那時候他就看出來這個人有什麽不對?

他盯着那張照片看得出神,門外篤篤兩聲,有人敲響了他的門。

宋景放下資料,前去開門。

“當當!宋美人!本姑奶奶來給你送吃的啦!!”

門外竟然是沈醫生,她背後是一臉無奈的司想和淳樸的粟伍。

“什麽你給他送吃的,是你送的嗎?”司想手上提着兩個袋子,散發出濃濃的香味,一聞就是出自酒店之手。

粟伍腼腆地解釋道:“其實是隊長去應酬給你帶回來的,他聽說你最近瘦了很多。”

宋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叫我宋景就好。”

“那就景哥吧。”粟伍自然而然地接道。

“你都不吃飯的嗎?瘦了這麽多。”司想說着提着袋子很自然地進了門。

宋景靜默片刻,不知道他們來幹嘛,只得去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白開水——他這裏沒有什麽喝的,連茶也沒有,不過基地會定期發放一些福利物資,比如瓜果餅幹面包之類的,他拿出來招待他們了。

“這裏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嘛,”沈醫生歡快道,“還是很簡陋。”

司想自顧自地去廚房拿了碗碟,把袋子裏的打包盒拿出來,把打包的菜換到碗裏,粟伍則拿出自己帶來的茶葉去泡了茶,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還要熟悉這裏,宋景一時默默無語。

“你們到底來幹什麽的。”

“能幹什麽啊,都說了來看看你啊,你都來了這麽久,我們作為趙乾朗的老朋友,都還沒來看望過你,說不過去。”

司想笑道:“不好意思,這段時間一直都太忙了。”

宋景看得出來,司想眼下一片青黑,臉色也有點發暗了,氣質潦草,看得出來是很久沒有睡過好覺,最近特管局确實很忙,宋景理解,不過就算他們不來,宋景也不覺得有什麽。

然而這份心意總是讓人動容的,尤其是,他們是趙乾朗的朋友。

趙乾朗的,工作上的朋友,關系好的同事。

宋景愛屋及烏,無奈地笑了笑。

“其實沒什麽,我過得挺好的。”

“瘦得都快脫相了也叫挺好的?趕緊趁熱吃吧,還熱乎的,南淵市老字號飯店,乾朗以前很喜歡這家。”

宋景:“我已經吃過了。”

“那就放冰箱裏明天吃。”

沈醫生吧嗒吧嗒吃餅幹,附和着說:“就是,看看這屋子,啥也沒有,看看這品味,老氣橫秋,這也叫過得好?趙乾朗老婆也沒多會過日子嘛,哼哼哼,還不如我呢,趙乾朗這家夥眼光真不行。”

粟伍趕緊賠笑:“景哥你別介意啊啊,沈醫生說話就是這個樣子的,她沒有壞心的。”

“最近的訓練怎麽樣,有哪裏不适應的嗎?”司想問。

“哇,問得好,問得真及時,你再晚點問,他訓練都結束喽,還什麽适應不适應呢。”沈醫生說。

司想:“……”

“挺好的,都适應了。”宋景笑了笑。

“當然挺好的啦,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他是這屆裏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全科s級,格鬥ss級,可牛啦,一堆人崇拜他,嘛,不過比當年他老公還是差點的,他老公可是ss級呢。”

“我還是想聽你本人說,跟我預料的差一點,我以為你怎麽也會是ss級的。”司想笑着說。

沈醫生翻了個白眼 :“拜托,s級都已經很少有了好吧,你自己也才a級,怎麽跟期望兒子考清華的家長一樣。”

司想:“……”

他們倆跟唱雙簧似的,宋景不禁莞爾,看着司想被噎得臉綠的樣子笑了出來。

“終于笑了,感覺自從見到你,就沒見你真正地笑過,成天一副死人臉。”沈醫生剝了個砂糖橘,慢悠悠地瞥着他。

宋景愣了愣。

“喏,吃個橘子。”沈醫生把剝好的橘子遞過來。

宋景接過來,說了句謝謝。

“你打疫苗也兩個多月了,有啥後遺症嗎?”沈醫生說。

“頭疼頭暈。”

“噢,那不算,那個只是副作用,一過性的,我說的是長期的,後遺症。”

“長期的,會一直伴随?”宋景愣了愣。

“那得看個人,很多是。”

“暫時還沒發現。”宋景說。

“出現了跟我說,我幫你調理。”沈醫生說。

“景哥,趕緊讓沈醫生給你配兩把武器,量身定做的那種,她做的冷兵器很好用呢。”粟伍說。

“死小伍,還嫌我不夠忙是不是,美甲都沒時間做了!滾一邊去!”沈醫生辣辣地罵。

粟伍一縮脖子,像只鹌鹑。

宋景又笑了笑。

笑完了,他問:“這個疫苗,其實是經過處理的弱毒污染物,是嗎?我們獲得的體能增幅還有後遺症,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畸變?”

三個人不約而同沉默了一下,粟伍說:“景哥好聰明。”

沈醫生哼哼:“哎呀,馬屁精,很明顯嘛,明眼人都能想得到,有啥可誇的。”

司想說:“別往外說,雖然很明顯。”

宋景點點頭:“我知道。”

他們又東拉西扯地聊了會兒,雖然多數是他們三個人在說,宋景在聽,偶爾附和一兩句,但也是這兩個多月以來唯一一次他覺得稍微輕松的時光了。

趙乾朗的朋友們,都挺好相處的。

趙乾朗……他又想起卧室桌子上資料上的照片了。

笑意漸漸淡了下來。

“司隊長,有件事,我想問你一下。”

“叫我司想就好,”司想看過來,說,“什麽事,随便問。”

宋景起身回房,把記錄兒童誘拐案的那兩頁紙拿下來,給司想看。

“你對這個案子,有印象嗎?”

司想翻到那張照片,眼睛頓時眯了起來:

“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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