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趕工匆忙的水泥地被刀尖劃出一條明顯的溝壑。

宋景渾身繃緊,宛如即将離弦的箭。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對什麽都沒有所謂的人,如果不是到了危急的關頭,如果不是他這時候滿腦子控都控制不住的危險的想法,可能他還會對自己抱持這樣的認知。

他無法用言語說明他在乎什麽,但他深深地明白自己無法接受什麽。

他的腦子瘋狂轉動,飛速地在思考如何将大家帶離眼前的困境。

然而想了許多,都不可行。

就在這時,他感到腦子裏的芯片在有規律地傳來長長短短的輕微的敲擊聲,像是某種信號。

篤篤。

是摩斯密碼。

芯片裏的數字還在緩慢地調整數值,他辨認了一下,是裴春等人的具體方位。

他愣了愣,看到司想對他快速地做了個口型。

一腦子瘋狂的思緒暫停了一下。

他辨認出司想的口型,援兵。

援兵?

他只是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司想想表達的恐怕是援兵将近,救援快到了,司想之前上報的時候通信就一直開着,他跟喬順的沒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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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援兵的到來還要多久?

他們能撐多久?

趙乾朗提起刀,靠近了司想裴春二人。

宋景的心提到嗓子眼,就在他要忍不住的時候,趙乾朗的動作突如其來,猛地一刀劈了過去。

宋景的聲音卡在喉嚨口,蓄勢待發的身形停滞住,因為趙乾朗劈的人是——裴春。

沒劈中,裴春反應敏捷,立刻一個後彎腰避開了。

他愣了愣,依舊笑着扭頭看向趙乾朗。

“k,你這是做什麽?”裴春笑着問。

“二選一?嗯?你以為你是誰。”趙乾朗說,“我最讨厭別人威脅我。”

裴春看着他良久,臉上終于也失去了笑意:“是不喜歡被威脅,還是你下不了手?”

“兄弟,愛人,都不想殺?”裴春說。

“你可以試試。”趙乾朗說。

這一句試試,指代的是裴春之前說的,自己是他的“好哥們兒”的自稱。

裴春沉默了片刻。

二人之間的氛圍竟有些劍拔弩張。

趙小雨在籠子裏有些着急地大叫着讓他們不要現在起內讧,陳嫣也附和。

“你們各退一步,好嗎?”陳嫣說,“裴哥你也不要總是激k,你知道他脾氣不好的。”

“不要吵架,現在也不是吵架的時候啊。”趙小雨說。

宋景則在思考,如果他現在出手的話,成功從趙小雨手上救下人質并且從陳嫣手上把喬順救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宋景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睛,他看着趙乾朗和裴春。

裴春跟趙乾朗僵持半晌,然後又笑了:“算了算了,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這脾氣 。”

“那我來吧,”裴春說,“這總不算威脅你了吧。”

“你該不會攔我吧?”裴春揶揄地笑道。

“走開。”趙乾朗說。

裴春又愣了愣。

趙乾朗舉起刀,緩慢地對準了司想。

宋景的呼吸急促。

“別殺他,沖我來,他已經受傷了,反抗不了了的,放過他。”宋景說。

“趙乾朗,放過他。”宋景對趙乾朗說。

“趙乾朗!”

趙乾朗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不作回應,垂眼打量着司想,像是完全聽不到宋景說話。

宋景忽然閉嘴了,仿佛第一次認識趙乾朗這個人一般,定定看趙乾朗半晌。

司想也看着他,他仰着頭,面容平和地跟趙乾朗對視着,臉上沒有驚慌,也沒有憤怒,就只是看着他。

趙乾朗忽然動了。

那一瞬間,所部注意力都用來捕捉趙乾朗的動作宋景的速度開啓到最大,他赤手空拳閃移過去,想要擋在司想的面前替他擋下那一刀,一切都像慢動作,同一時刻,趙乾朗朝司想劈下去的那一刀因為宋景沖過來的動作一頓,刀被撞偏了。

宋景手疾眼快地奪下了趙乾朗手中的刀。

難民會怎麽樣,喬順會怎麽樣。

他沒辦法管那麽多了。

他只知道他不能看着趙乾朗在他眼前殺了司想。

他不能。

他做不到。

幸好,上天眷顧,在他們動作的同一時刻,一顆粒子炮轟然而響,精準地洞穿了裴春正後背的鐵皮牆壁,鐵皮四濺,裴春被波及到,被轟得向前翻了個跟頭,趙小雨和陳嫣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

援兵到了!

“宋景!”司想大喝。

宋景不用他囑咐,自覺将精神力開到最大,精神波直沖趙小雨而去,制住她的動作。

特管局的援兵猶如神兵天降,手中武器穿破脆弱的鐵皮屋,直接落于籠頂上。

倉促建立起來的薄薄的鐵皮方艙瞬間破了幾個大洞。

形勢瞬間反轉。

密集的炮火不斷地朝裴春等人轟炸,就連陳嫣都不得不放開了喬順,趙小雨想跑,然而她身在籠子裏根本跑不掉,直接被幾個特警堵住了。

“抓活的!”混亂中宋景聽到局長的聲音。他竟然是親自帶隊來了。

“真恐怖,這些特警屬狗鼻子的嗎,動作真快,所以就說了要快點下手啊。”裴春說。

司想和喬順已經被幾個隊員救起,司想避退,喬順則重新加入了戰鬥。

整個特管局的特警都來了。

局長估計把所有正在休假的特警都緊急召回了。

這個年,誰也別想好過。

部分特警訓練有素地開始轉移難民。

其餘人則活捉原生種。

形勢瞬間變成幾十個特警對上裴春趙小雨四人。

趙乾朗渾身冒出鱗甲,除了那張臉,身上大半肌膚被鱗甲所覆蓋,卷發頃刻間長長。

已經沒有半點人類模樣。

炮火只能映襯得他更加邪佞。

或許昔日的隊友已經沒有幾個人能認出來他了,因為炮火毫不留情地朝他轟炸而去,只有宋景還認得他,宋景執拗地奔向他。

他是去抓他回家的。

他已經不再是人了。

他已經沒有半點人類的情感了。

他連對司想和粟伍都毫不手軟。

他或許也會生食難民。

……!!

但他抓不住他,趙乾朗猶如一尾滑溜的魚,在炮火裏游移,看着他的目光裏帶着嘲諷和笑意。

“趙乾朗!!!跟我回去!!”宋景在炮火裏嘶吼。

趙乾朗沒有回答,但不回答,就是他的回答了。

“副隊!給你槍!”有隊員追上來。

匆匆扔給他武器就直奔趙乾朗而去。

活捉的指令意思當然是留着對方的命,所以不會下死手,炮火也都是封鎖他的動作,可惜,他們昔日的副隊長對他們卻不會手下留情。

宋景眼睜睜地看着趙乾朗指尖變化出來的利刃捅穿了追擊的隊員。

鮮血迸濺。

有被捅穿之後才認出來趙乾朗的隊員,滿臉不敢置信地倒下。

有認出來猶豫着沒有下手就被摔飛的隊員一臉茫然無措。

宋景想起這些人偶爾平時聊天透露出來的對趙乾朗的尊重。

想起粟伍曾經說過他們很多人都曾經是趙乾朗的擁戴者。

想起他們因為自己是趙乾朗的愛人所以經常對自己多加關照,即使是新官上任,他們也從來沒有對自己有過任何不服從。

“住手!!!”宋景目眦欲裂。

他飛奔而去,一手槍一手唐刀,刀刀狠厲,雙眼猩紅。

子彈打在趙乾朗堅硬的鱗甲上,留下白色的彈痕。

漆黑的唐刀一刀破鱗甲,兩刀見骨肉。

趙乾朗烏黑的血濺在他自己過于蒼白的臉上。

“趙、乾、朗!!!”

“老婆,喊我做什麽,”趙乾朗親密地說,“你因為這些人對我發火?嗯?”

他們頃刻間就打了十幾個來回,砸翻了幾個空着的籠子,由于速度招式都過快,一時竟無人能插得上手。

而就在這時,變故再生,宋景感到一股龐大的鋪天蓋地的畸變體的波動直沖方艙而來,幾乎眨眼而至。

大波的畸變體也趕到了!

第一只畸變體沖天而降,沖破鐵皮落在籠子裏,越來越多的畸變體湧入方艙。

它們踩破特警們沒有徹底踩踏的鐵皮頂,襲擊正在轉移難民的特警們,襲擊已經轉移到了車上的難民們。

它們奇形怪狀,密密麻麻,烏烏泱泱。

仿佛南淵市這段時間藏起來了的畸變體全都在這裏了。

畸變體有多少?五十只?一百只?還是兩百只?

特警們再也顧不得活捉原生種的命令,投入到和畸變體的戰鬥中。

厮殺、混戰,鮮紅的血液和烏黑腥臭的血液混雜在一起,濺得方艙哪裏都是。

也濺到了難民身上。

直到這時,籠子裏的難民們都還沒醒,原生種們不知道到底用了什麽方法弄暈了他們,這麽混亂的聲響都沒能把他們弄醒,他們在混亂中沉睡着。

特警們在外圍拼命厮殺,為他們争奪活命的機會。

他們在籠子裏面容平和地安睡,帶着不合時宜的安逸和不谙世事的祥和。

同時也有人死在睡夢中。

有阻攔不及的畸變體打開籠子,提前開始享受這份除夕夜大餐,然後再在進食過程中被特警殺死。

宋景的餘光瞥到一只火系的畸變體口中吐出火球,地上的生活雜物等等東西輕易被點燃,火勢瞬間連成一片。

那些火蔓延上還在昏睡中的難民,被燒上的難民終于從疼痛中蘇醒,吱哇亂叫地慘叫成一團。

有人去殺畸變體,有人去滅火,也有人忍着灼燒的炙鐵打開籠子,轉移難民。

肉眼所及之處一片混亂,真真可以算得上是人間煉獄。

宋景和趙乾朗翻滾着撞到籠子停了下來。

宋景将趙乾朗壓在地上,拎着他的衣領一拳揍在他的臉上。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啊?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宋景吼得喉嚨都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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