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現在才明白是不是有點太晚了,”趙乾朗被激得火起,殘忍地反諷,“你不是早知道了我是原生種?”
“你難道還指望我是什麽好人不成?”
“趙、乾、朗!!”宋景眼睛通紅地大吼。
趙乾朗揚着頭顱。
沒有人敢像宋景這樣愚弄他。
嘴裏說愛他,想他,不在乎人怪有別,會一直愛他,實際上為了任何一個不相幹的人都可以對他拔刀相向。
翻臉無情,人類最佳。
他揪着宋景的頭發:“你不是說愛我嗎?現在還愛嗎?嗯?”
“你愛我還是愛這些人類?”趙乾朗危險地逼問,“要我還是要他們?”
“我今天就把他們全殺了!看你還跟不跟我叫板!”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趙乾朗倨傲地說。
他做得出來的,他有什麽做不出來,他是原生種啊,他連司想和粟伍都能下手,宋景的理智崩線。
趙乾朗仰着下巴,望進宋景的眼睛裏。
看見他眼中瘋狂淩亂的神采。他沉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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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是個理智的人,能讓理智的人眼中出現這種神色,那必然是刺激很大了。
他不心疼難民,雖然看不上裴春那種低級的做法,但他對難民确實沒有什麽憐惜之情,就算全殺了他也不會感到可惜,他沒有那麽做,純粹是沒有興趣,其實直到此刻這種興趣也不是很大。
毫無反抗之力的,病恹恹的難民,看着令人乏味,了無生趣。
算了,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宋景是個什麽樣的人。
還在人類時期的時候他就明白。
他狠狠地掼了一把宋景,欲要将他搡開。
就在這時,宋景的後方一只巨大的籠子從天而降,趙乾朗将壓在自己身上的宋景推開,指尖利刃凝聚,朝宋景後方劃去。
宋景跟他同步反應,或者說他本來就已經處在應激反應的邊緣了,幾乎同時,趙乾朗的利刃劃出去時,宋景的唐刀就砍在了趙乾朗的利刃上。
利刃劃開籠子,傾盡全力的一刀将趙乾朗手指的五根利刃全部斬斷。
血液飛濺。
打在宋景白皙的臉上。
趙乾朗覺得不敢置信,又憤怒異常。
宋景!!!
然而定睛一看,宋景白玉般的臉上面無表情,但眼神分明已經瘋狂了,他的神情冰冷到看上去有些偏執。
他沒有管臉上的血,甚至也沒有在意趙乾朗的傷。
趙乾朗一愣,甚至懷疑宋景都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他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一根鎖鏈,陰寒着臉要往趙乾朗的手上铐。
趙乾朗認得那東西,又怒又震驚。
以他的驕傲,他怎麽可能願意被铐上這玩意兒,這簡直就是在把他身為原生種的尊嚴按在地上狠狠踐踏。
他真想宰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宋景!
他怎麽敢!
一邊說愛他,一邊用刀破開他防禦的鱗甲,一邊表現得對他愛入骨髓,一邊把他當做豬狗一樣踐踏!
可笑他因為那點舊情,因為那點微末的人類意識,一直都對他手下留情。
而他那把唐刀卻已經将他傷得遍體鱗傷。
這就是他的愛!
他剛剛不該選司想,他就該殺了他!
裴春說得沒錯,他太優柔寡斷了,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宋景!他就該把這個影響他的因素從根源上去掉!
殺了他!
手铐的一端铐在趙乾朗的手腕上,他不僅沒有躲閃,反而就勢一抓,将宋景扯過來,另一只手彎曲成爪,一把扣住了宋景的脖子。
二人一下距離極近。
趙乾朗望進宋景那雙燒得通紅的,已經失去理智的眸子,裏面有自己的倒影,有周圍燃燒起來的火光,然而沒有焦點。
他心髒驀然一疼。
“宋景……”
宋景沒有管自己的境況,只是執拗且麻木地要去抓趙乾朗的另一只手,要将他反擒壓在地上。
趙乾朗下意識地松開了他,變出利刃想要劃斷鎖鏈。
但被唐刀隔開了。
宋景不管不顧,打得有些瘋魔。
“媽的!宋景!”
他能感受到他磅礴的精神力,宋景一邊無意識地想要用精神力越級壓制他,一邊用刀封鎖他的退路,只攻擊,不防守,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受傷。
這樣的宋景太不對勁了。
他想讓他清醒一點,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透支精神力然後力竭的,然而宋景像是連他的聲音都聽不進去。
唐刀再一次朝他刺來。
特管局的冷兵器對畸變體都有添加克制元素,加成破壞力的同時傷口會難以愈合,被弄傷的畸變體即使僥幸逃脫,戰後傷口也會血流不止,等級低些的甚至會因傷口擴大潰爛而亡,這也是特管局冷兵器一直比熱武器要受歡迎的原因。
趙乾朗以前就慣愛用冷兵器,他比誰都要熟悉這一點。
然而這一次唐刀再刺來的時候,他不閃不避,當然,宋景也已經把他逼入死角了,他怎麽都會受傷。
唐刀噗嗤沒入肉|體。
在混亂中只發出了很輕微的聲響。
趙乾朗悶哼一聲。
他站在那裏,嘴角流下來一縷烏黑的血。
他擡手,用手背抹去,咽下了更多喉頭湧上來的血液。
他輕微地喘着氣,立在那裏看着宋景,唐刀仍然插|在他的腹部,汩汩地流下來烏黑的血液,打濕了他的黑色襯衣。
他說:“冷靜下來了嗎?”
宋景維持着将唐刀刺入他體內的那個姿勢,像是被定住了,聽到他這句話,才緩緩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雙眼依舊是猩紅的。
或許比之前更紅了。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
眼睛開始出現焦點,視線一點點恢複清明,映入他眼簾的是被他插了一刀的趙乾朗。
趙乾朗渾身浴血,一身狼狽,衣衫破碎,鱗甲皮開肉綻,束起的發絲也散開了,淩亂地附在他的頸旁。
最顯眼的傷口是依舊插着唐刀的腹部,那裏沒有鱗甲,或許有,但被唐刀破開了。
宋景眨了眨眼。
淚珠在他漂亮的眼睛裏緩慢凝聚,趙乾朗幾乎能看到那層水光是如何凝聚在一起,形成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然後六神無主地砸下來的。
“撒氣了?老婆。”趙乾朗說。
他一張口,更多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流下。
宋景吓得雙手離開刀,怔然地看着他。
“現在冷靜一點了嗎?”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一個笑,但是配上他一身的血,怎麽看都覺得虛弱許多。
“老……老公。”宋景惴惴地說。
“我……”他看着那把刀,雙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他的聲音太小了,而周圍的環境又太嘈雜,畸變體和特警殺成一團,火光喊聲沖天,破碎的方艙鐵皮在火光中扭曲變形,像是随時都有可能徹底塌掉。
趙乾朗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麽,可能是環境原因,也可能是插在體內的那把刀導致,他只看得到宋景的嘴皮子動了動,一副泫然欲泣搖搖欲墜的模樣。
他屏了口氣,目測這裏撐不了太久。
在火燒過來之前,他一把抓着宋景的手臂,提氣帶他沖破鐵皮離開了這個地方。
血蜿蜒了一地。
宋景被帶着跌跌撞撞離開了方艙,逃離時仍舊六神無主。
他們似乎離開了很遠,又似乎沒有,這附近是郊區,無人居住,冬天了,入目到處是一片荒涼破敗的景象。
宋景在偶爾一次的停頓中低頭看到挂在衰敗灰黃色草地上的黑色的血。
都還有點晃神。
那是趙乾朗的血。
一路都在流。
宋景在一顆已經掉光了葉子的樹下将趙乾朗拉停了下來。
“去哪,你要帶我去哪?”宋景問。
趙乾朗四處看了一下,似乎也拿不定主意,他卸下了一口氣,靠在樹幹上。
“不知道。”他喘着氣說。
唐刀依舊插在他的腹部,只要刀還在,他的傷口就不會停止流血,也不會愈合。
宋景看了趙乾朗的腹部只一眼,呼吸就急促起來。
在方艙裏時,趙乾朗問他冷靜了嗎?他冷靜了,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清醒。
他捅了趙乾朗。
用那把殺過無數畸變體的唐刀。
他捅了他老公。
白皙的手指顫巍巍地伸出,似乎是想要去握住插|在趙乾朗身體裏的唐刀的刀柄。
“怎麽,還想再捅深一點?”趙乾朗嘴角挑起嘲諷的笑。
宋景修長的手指頓了頓,無措地僵在那裏,他搖搖頭。
然後腦袋低下去。
小聲地:“我……老公,對不起……”
“對不起,老公……”
趙乾朗沒出聲,靠着樹幹看着他。
從他這個角度,宋景垂着腦袋後,只能看到他露出來的一截雪白的下巴。
那下巴上挂了漆黑的血,想必是他的,已經幹粘在上面了。
此刻的宋景頭發有點淩亂,身上的衣服髒污不堪,火灰、泥土、血液混雜在一起,令宋警官看上去有些像一只在煤堆裏打滾的小髒兔子。
并且還是可憐兮兮紅着眼睛的那種。
方才在方艙裏的冷漠偏執和狠厲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慌亂的呼吸、無措的雙手。
趙乾朗能看得到他的臉毫無血色,他的一雙唇同樣如此。
如果不知道內情,會以為他才是被捅了一刀失血過多疼痛過度的那個人。
趙乾朗看見一滴滑落到他下巴的淚。
晶瑩剔透的。
安靜無聲的。
懸在他下巴上。将滴未滴。
像是懸在趙乾朗的心上,帶來一絲癢意。
趙乾朗明明還很疼,他從來沒有被一個人類傷成這樣過,他明明該取了他的性命。
但他伸手抹去了他下巴上的那滴淚。
“我什麽都還沒說,你哭什麽?”他說。
“現在知道喊老公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