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要忘了謝然

我要忘了謝然

腦袋酸酸漲漲的疼,沈稚眼睛堪堪眯成一條縫便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

“包包,起來了。”

包伊寧翻了個身把被子扯過頭頂,“再睡一會兒,頭痛。”

沈稚大大打了個哈,踉踉跄跄的走到衣櫃前翻了件衣服,進洗手間時還差點被角落的啤酒瓶子絆倒,想半天也想不起來為什麽瓶子會跑到這裏。

洗了澡身上的酒味散的差不多,可鏡子裏的女人依舊眼睛浮腫無神,昨晚回來後又跟包伊寧喝了很多酒,喝斷片了,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記不清,但從眼睛的紅腫程度來看應該是哭了。

至于哭的原因,她在心裏鄙視了自己一下,都多少年了有什麽好哭的。

再躺回床上睡個回籠和回自己家睡回籠覺,沈稚選擇了後者,她揪住裹成毛毛蟲的被子用力一扯,“起來把這個喝了。”

包伊寧艱難的睜開一只眼,“喝什麽”

“毒藥。”

包伊寧‘哦’了一聲含着吸管一口氣嘬完又倒了回去。

“點的外賣半個小時後送到,你記得起來拿,我先回去了”,沈稚給她裹好被子便回了家。

看到車庫裏多出了一輛黑色轎車,白色小洋樓在沈稚眼裏頓時變成了老虎的洞穴,她眼皮狠狠跳了兩下,沒有絲毫猶豫倒檔把車開出小區,把車停在小區外又在小區門口買了豆漿油條才走回家。

沈稚哼着不成調的小曲打開門,擡頭就看見徐紅女士站在樓梯口兩眼銳利地盯着她。

“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都沒有發現,你吃早飯了嗎我買了豆漿油條,跑完步就想吃這個。”

徐紅紅女士跟着她進廚房,半點沒有自家女兒已經是成年人的自覺,寵溺的同時管的也更嚴,“昨晚你去哪了,車不在手機也關機。喝酒了酒味這麽重,喝了多少別以為換了身衣服我就不知道。”

“我錯了,下次不敢了一定報備。”

這在徐紅女士聽來極其敷衍的話語,她火氣更大,“上次喝醉摔了腿後你怎麽跟我說的,你說以後滴酒不沾。”

沈稚打早點裝進碗裏,把媽媽拉到餐桌前坐下,雙手奉上筷子。近年來媽媽唠叨的功力見長,可以念叨半小時不帶停的,她實在是怕了,“哎呀這不是同學聚會嘛,我真的只喝了一小口,坐在裏面身上被染了味嘛。”

被女兒故意裝可憐的眼睛看着,沈媽媽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她拿筷子夾了油條放女兒碗裏,“算了,昨晚回來沒看到你我心慌,說話是沖了些,你這兩天回來幫忙送禮也很辛苦了,明天除夕給你做紅燒肉。”

“謝謝媽媽,媽媽最好了。”

“別貧啊。對了,王叔叔家的哥哥還記得吧,剛從美國讀書回來,也是在K市,我幫你約了他周末吃頓飯,你準備準備。你說巧不巧,他上班的公司就在你單位附近,讀的大學...我前段時間看那個劇裏的男主角也是那個學校畢業的,聽說現在還要準備攻讀博士呢,人長得....”

沈稚連忙往她嘴裏塞了根油條,“媽媽,我不想知道長得怎樣,真的,我還小,你別給我亂相親。”

沈媽媽恨鐵不成鋼地拍開她的手,“小什麽小,不說別人,你表妹男朋友都帶回家了,你朋友都結婚四年了,你25歲不算小了,交往兩年,結婚後兩年要小孩,我要等到你30歲才報的上孫子。”

“那包包小魚不是也還沒嘛”,沈稚反駁道,全身上下寫滿抗拒,“談戀愛不是年齡到了選擇妥協,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去愛的人,我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一輩子交出去。”

別人20多歲可能都談了好幾個,而沈稚身邊雖然也有男性朋友但一直沒動靜,上次和男生親密接觸還是和陳憑去喝酒摔了腿被送回家,這讓沈媽媽怎麽可能不急。

“你妥協也好,愛也罷,周圍那麽多優秀的男孩子,你李姨家的理塵,單位給你送東西的小張....你該不會是看上陳憑了吧,難怪總是好跟他玩在一起,我不是說他不好,但他的情況我勸你趕緊死了那條心,我絕對不會同意。”

沈稚心情也被搞得亂七八糟的,“媽媽!你越說越過分了,關陳憑什麽事。”

徐紅剛壓下去的火又上來了,“不關他的事最好,那你說,你為什麽到現在就是不談戀愛!”

沈稚深吸了兩口氣,“只是時候沒到而已,遇到合适的我會自己看着辦,你別太操心了,咱們別說這個了。”

“哼。我看你啊不是沒找到合适的是根本沒有那個想法,都多少年了你是不是就要撞南牆死不回頭,那謝...”,沈媽媽突然剎住聲,頭疼似的揉了揉太陽:“我不逼你,但你也要為自己打算。王叔叔家那孩子不錯,你必須給我去見見,沒見過你這麽死心眼的孩子。”

說完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沈稚看着媽媽離開的方向,良久,她動筷子吃完剩下的所有油條,把自己撐的實在難受,便帶上秋秋出門散步。

說來好笑,好像他的離開不僅僅是帶走了他自己,連她的心都被帶走了。

林慕魚畢業後開了一家工作室,每天忙成狗但看到白花花的銀子就覺得都值了。曾經最懶的包伊寧成了醫生,站在搶救生命第一線,累慘了的時候總是哭着說不幹了,但晚上醫院只要打電話,不管手邊有多重要的事都會扔了趕過去。

姜卉沒有上大學,嫁給了據說能幫她父親美術館起死回生的富二代早早過上了家庭主婦的生活,最近還懷了小寶寶。

而她自己,大學畢業後在K市找了一家不錯的國企,面試兩輪進去的,七險兩金,穩定到手工資5K,勞動量低時間很自由。

大概是覺得自由過了頭,加上單位小張的騷擾,年前她腦子裏閃過‘不想幹了’三個字就光速辭了職。

她是個很幸運的人,家人平安健康有三五好友相伴,還有一只聽話的寵物,不愁吃穿常常旅游,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

可卻常常會覺得孤單。

在深夜裏,在朋友身邊時,在熱鬧的飯桌上...突然之間,心裏就會空落落的,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黑色房間。

手機這時震了兩下,是林慕魚發來的消息,一連發了好幾頁各種暴怒表情包,配文‘老子不伺候那群傻逼甲方,明天就回來’。

晚上包伊寧在群裏說:一手消息,我爸說周六有個校友會就在學校會堂。”

林慕魚:我聽說了,快有六年了難得能回學校一趟,老子要讓那群傻逼看看姐姐現在混得有多好。

包伊寧:一起去嘛,這叫重返十八歲哈哈,在家我媽催我相親都快煩死了。

沈稚:+1

林慕魚發來捂嘴笑的表情包:嘿嘿我家沒人催。

經過幾番輪流轟炸後,姜卉也同意去了。

沈稚其實無所謂去不去,但能躲徐紅女士一天是一天。

校友會的前一晚,沈稚失眠了。

她的藥沒有帶回家,這個時候又懶得去藥店,躺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坐了起來。

粉嫩的地毯上堆着數不清的玩偶,她翻身下床跪在地毯上,把手伸進玩偶堆裏憑感覺摸出一個頭被破壞了的,看不出是什麽的小白熊挂墜。

她拿着小白熊走到書櫃前屈膝而坐,打開最下層抽屜,裏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粉色鐵皮盒,上面印着米老鼠的圖案,是以前裝棒棒糖的盒子。她看了一會兒才把盒子放到膝蓋上打開,借着窗外的路燈,一根根棒棒糖映入眼簾。

一共37支,都是他還回來的。

她拿起一支,想剝開外面的糖果紙,可因放的時間太久,糖和糖紙粘在一起很難撕開。

早就過期了。

年少時能看見的未來很有限,有限到覺得未來都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認為只要自己努力朝着目标走就一定能成功,卻不知,很多事就好像背後有一只手在推着你,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已經偏離目标一大截,而之前所思所想的一切好像也不那麽重要了。

她已經快忘記他的模樣了,只隐約記得碎發灑在他的額間,長睫在他的眼下落下一片陰影。

藍花楹樹下的光斑灑在他的肩頭,她想走過去,想看看他的眼睛,可腳下卻像生根一樣無法動彈。

他靜靜地站在那兒,說:

“沈稚,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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