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猿意馬
心猿意馬
衛梁走到沈千雲身旁。
沈千雲朝他舉杯,酒光流轉,在燈光下折閃着金光。
“怎麽,大忙人還有空來這兒?”衛梁笑着,看起來與沈千雲是久識。
“你怎麽和姜藝一樣。”沈千雲失笑,“我怎麽就不能不忙了?”
衛梁淩厲的面龐上露出一絲興趣:“姜藝?誰啊?我第一次聽你說。”
“一個好友。”
衛梁喝兩口酒,接着說:“什麽時候帶我認識呗。”
沈千雲知道他的心思,想起姜藝上次那番話,不自覺為她着想。
這是出于友誼,不含其他。
這時,林清曉走來,迷疊香擾動磁場。
她拿着酒杯,搖曳着身姿,來到兩個男人間,笑顏嬌媚,朝着衛梁:“衛大人,我好久都沒有見到您了,我敬您一杯。”
衛梁出于禮節,喝了一杯,然後道:“姑娘少喝酒,傷身體。”
“只叫姑娘,真是生分了。”林清曉笑道,語氣裏明顯不滿。
衛梁笑笑:“我還有事去與你父親交談,失禮了。”
說完便離開被迷疊香沾染的一方水土。
很顯然,衛梁根本對她沒有興趣。
沈千雲朝林清曉委婉笑着,然後也離開。
林清詩看得清清楚楚,她以為,有時候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挺好的,大家閨秀好像不太适合她。
她看着林清曉,心中有着不同的想法。
恨她,卻也可憐着她。
不經意間,沈千雲已經來到她的面前,林清詩有些驚訝:“沈先生。”
他回:“林小姐。”
其實他們之間也沒有好到那種地步吧,他們的交流仍然連說出名字的禮節都不曾越過。
“沈老師,清詩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林清詩靈光一現,叫起來他老師。
沈千雲顯然沒被她這麽喊過,有些恍惚,但很快緩過來,眉眼溫柔笑着:“嗯,什麽問題?”
林清詩見他不惱,還有些高興,欣喜,然後問他——
“人類,是否是一種喜歡懷舊的動物呢?”
這問題……
真不像是一個千金大小姐能問出來的。
沈千雲顯然被難住了。
“不得而知。”
林清詩見他眉頭緊鎖,思考的模樣,就開始想其他的。
“你在想什麽?”沈千雲問她。
所以說林清詩覺得,沈千雲很能夠體察他人情緒,特別看得清她。
“我在想,沈先生在教書育人時是什麽樣子。”林清詩笑得燦爛,“會很嚴肅嗎?”
沈千雲被她的思維跳躍能力驚到,下一秒出聲笑了幾聲,林清詩看着他笑得肩頭微顫,好像也知道了答案。
“先生什麽時候帶我去學校看看?”
林清詩看着沈千雲笑着看她,然後她聽見他說:“就現在,怎麽樣?”
他這句話驚如平地雷,如同在說——就現在,我們一起逃離這個紛擾的塵世吧。
誘惑力極具,她看着他的雙眸,認真應答道:“好,就現在。”
“但前提,你去換身衣服。”沈千雲彎腰,湊近她,卻保留一個适宜的距離,低聲說。
林清詩點頭,轉身,很小心地走回自己房間換衣。
沈千雲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勾起。
這樣子,真像去和他…
偷情。
沈千雲搖了搖腦袋,暗罵了自己一聲。
然後沒一會兒,就等到了林清詩換好便裝,出來。
她笑着望他:“走吧。”
兩人就這麽安靜地走了,不與在衆的人告別,就像偷偷離開世俗,一起去往只屬于他們的烏托邦。
夜晚的校園極其安靜,只有風蕭瑟,鼓過樹梢時發出簌簌的聲音,寧靜致遠。
林清詩說:“那個,沈先生,衣服我洗完了還給您吧。”
沈千雲好像才想起,應了句:“嗯,也不着急。”
不着急跟我撇清關系。
林清詩在想事情,沈千雲讓她擡頭,她納悶,先擡眼,看着沈千雲。
他在擡頭,看着黑色蒼穹。
林清詩也随着目光,望向頭頂,只見繁星滿天,快要入冬的天空一絲雲片也不曾旖旎。
她看呆了,不是因為什麽原因,僅僅是因為身邊人,她感到今天的天空比以往都要更加燦爛。
“好看嗎?”沈千雲清潤的嗓音飄入她耳,為這滿天星辰再添上一抹神秘。
“很美,景色很美。”
你也很美。
沈千雲看着林清詩入迷的樣子,淡淡地想着。
直到林清詩轉眼,看着他,沈千雲沒有躲閃,迎上她探索的目光。
兩人的眼神對到一起,那一刻,火花被點燃,世界下墜一般,只剩兩人。
心猿意馬。
林清詩突然一瞬間沒有了話語,這一刻無比熟悉又陌生,她好像在腦海裏演練了無數遍,最後這次,乍現在眼前。
沈千雲的身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绮麗與迷幻,冷色在他眼中反射出來都無比柔情。
兩人很默契地什麽話都沒有再說,林清詩繼續往前走着,沈千雲就跟在身後,好似無形之中,達成了共識,理解了彼此。
林清詩和沈千雲把校園走了一遍,最後出校門時,沈千雲才開口。
“我送你回去。”
林清詩沒有拒絕。
兩人之間的氛圍清明卻又連綿。
路過一個巷口時,林清詩往裏面看了一眼。
沈千雲發覺出來她對這裏有不一樣的情緒,他問她:“怎麽了?”
林清詩淡淡說:“在這裏,我遇到了那個人,即使沒有看過他的雙眼,可我依舊記住了他的氣息。”
沈千雲眼神有些暗,他沒有什麽反應。
林清詩回頭看他,說:“沈先生,我們之間真的很有緣分,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說的那樣。”
沈千雲眼中多了許多思緒,如潮湧動、翻滾,他好像又在壓抑着什麽。
“嗯。”
那一次,只是你以為的初見。
“送到這裏就可以了,今天謝謝你。”
二人分手。
林清詩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不渝坐在門口,外面很冷,林清詩呼出的白氣在眼前萦繞。
不渝看到她,站起來,林清詩望着他,他穿得很單薄,一直如此,燈下的他,林清詩能清清楚楚看到他被凍紅了的耳垂。
可她并不像以往那麽關心他。
林清詩說:“在等我?”
“你怎麽又亂跑,剛才送你回來的人是今天的賓客嗎?”
林清詩看着不渝眼中狂烈的占有欲,可僅僅只浮于表面,真要他作出什麽行為……
他不會的。
也永遠不可能。
林清詩看透了他的本質。
可憐又殘酷。
他深知自己內心的情感,可卻又礙于自己的恩情,一遍又一遍壓抑自己,把自己的內心傷害地千瘡百孔。
永遠不會去反抗,好像他身生來的命運,就是如此的,既定的人生軌跡,他就要一路走到黑。
林清詩沒有看他,沒有理會他。
不渝從後面喊住她:“林清詩。”
林清詩頓住腳步,她驚詫于他居然喊了她名字,那麽直白。
她終于轉身,望着依舊站在燈光下的他,那麽黑暗、陰翳、執着,卻又無能為力。
“……”
林清詩見他又不語,便繼續放任他不管,走進家門,回到卧室。
沈千雲今天說出的那番話也許已經勝出不渝了,他看起來那麽溫柔又勇敢。
不渝好像永遠比不上他。
感情的懦弱,是林清詩唯一讨厭他的一點。
也許,她曾經真的對這個少年有過不一樣的感覺。
可這種感情無疑會随着階級上的差距、不直白的表達、不勇敢的反抗,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消失殆盡。
林清詩永遠想不到,不渝真的将他的名字裏的含義做到了極致。
只是,他站在燈下,原本想要告訴她的事情,她走開,便改變了他原有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