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古原
第四十八章古原
江流螢與言瑾裕日夜不停地奔波于北境關外的各個城鎮鄉野。江流螢不知道江攬星具體去過哪些地方,所以只能拿着觀古盤大面積的搜尋着。他們倆時常都是餐風露宿。與被囚禁于寂嶺時相比,這些艱苦對江流螢而已并不算什麽,而言瑾裕因為能陪伴着江流螢所以也甘之如饴。
“瑾裕,我不知道還要在北境呆多久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你大可不必陪我在這兒受苦受累。還是回鶴峰吧!”言江流螢低頭看着篝火低聲說到。
“我回鶴峰也沒什麽事。這幾日我看你用幽熒劍用得很順手,還沒問過你喜歡這把劍嗎?”
“喜歡。”江流螢心虛地把懷裏的劍抱得更緊了。其實這幾日他一直在糾結要不要把幽熒還給言瑾裕,他既覺得自己配不上它可又十分不舍,所以一直未曾開口歸還。
“在寂嶺的時候,多虧了幽熒,我才能保護族裏人。”
“那就好!”
“瑾裕……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不配你這麽做!”
“流螢,不要看輕自己。在我看來,你值得擁有這世上最好的東西。”
“瑾裕……”
“你知道我為什麽把幽熒送給你嗎?”
“為什麽?”
“因為它能代替我保護你!過去十年我最悔恨的事就是當時沒能保護你。”
言瑾裕的話令過去十年一向堅強不屈的江流螢濕了眼眶,因為怕自己的眼淚會忍不住流下來,他只能低下頭不讓言瑾裕看見他的臉。
坐在篝火另一邊的言瑾裕則起身走了過來。他伸出手摸了摸江流螢的頭發,柔聲道:“睡吧。”
江流螢不知道此刻言瑾裕正費盡全力壓抑着将他擁入懷裏的沖動。
Advertisement
“流螢,也許以後我們又會走上兩條完全不同的路,所以我只想在這有限的時間裏,片刻不離地守在你身邊。”言瑾裕只能在江流螢睡着後才能對他說着這些話,他知道即使自己最想觸及的人如今近在咫尺,可仍有“崇山峻嶺”橫在中間,所以克制是他唯一的選擇。
天一亮,他們又踏上了找尋真相的旅途。北境戰場的各處他們已走完大半,只剩最偏遠的幾個村落。午後,他們在一個叫“沙岩村”的地方碰上了暴風雪,只能找了一處農家小院暫時躲避。那戶人家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妻,也許是因為難得能遇到兩位俊美公子,那位大嬸格外熱情,盛情邀請他們在此過夜。他們倆見暴風雪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便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議。
“大娘,這附近只有你們一戶人家嗎?”江流螢一邊幫忙燒柴火一邊問到。
“嗯~是啊!”大娘停下手中攪拌着粥的大勺嘆了口氣,“大家都搬走了。這裏土地貧瘠,種不出多少糧食。以前還年年戰争,所以大家都搬走了。”
“你們怎麽不搬走呢?”江流螢又問。
“我們都老了,也沒有子女,能去哪裏呢?何況,我們生在這兒,長在這兒,也實在舍不得離開這故土。”
“只剩你們在這裏生活,不寂寞嗎?”
“習慣了。偶爾我們也會去鎮上換點東西回來。日子都是一天天過,在哪都一樣。”
“這裏,平時還有什麽人來嗎?”
“沒有人會來這麽荒涼偏僻的地方了!我都快忘了上一次來客人是什麽時候了。好像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了!讓我想想,我記得那會兒戰争結束沒多久,當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也是有兩位公子來借宿。那一年戰争死了好多人,許多人都等不到家人從戰場回來。這個村莊也是從那時開始人丁日漸稀少的,後來大家都搬離這塊傷心地了。萬幸我家老頭子還能撿條命回來。”說完後,大嬸笑盈盈地看了自己的丈夫好一會兒。
江流螢與言瑾裕則沉默地對視了一眼。
“大娘,大爺他不會說話嗎?”江流螢小心翼翼地問。他們從見到這對老夫妻後就沒有聽那位大爺說過一句話。他總是默默地幫大嬸幹活,對他倆則是不理不睬。
“是啊,他從戰場回來後就沒說過話了。應該是從軍的時候受了什麽傷吧。”
“可曾看過大夫?”
“沒有,他不肯去我也沒辦法強迫他去,就随他去了。他能回來,我就感到萬幸了也不求其他了。”
晚飯後,他們二人在大嬸給他們收拾的客房獨處時,言瑾裕開口道:”流螢,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那位老人家的異常。”
“嗯,大娘還活着,大爺卻不是活人。”
“應該是傀儡,只是如此以假亂真的傀儡我還是第一次見。”
“肯定是某個術法高強之人做的傀儡,才能維持這麽多年。不過他似乎沒有惡意,只是想陪着大娘。你說此事會不會與二十年前借宿在這裏的那兩位公子有關?”
“很有可能。”
“瑾裕,明日我們找個大爺不在的時候,向大娘問清楚那兩個人的情況。”
“好。”
第二天,他們趁着大爺去院子裏砍柴的機會找大娘打聽那兩個借宿者。
“大娘,您還記得二十年前借宿的那兩位公子長什麽樣嗎?”江流螢問。
“讓我想想,時間過了太久有點忘了。我記得也是兩位長得很俊的公子,仔細看的話,我我覺得你跟其中一個姓江的公子長得還真有點像!”
“姓江?他……可有告訴你全名?”江流螢不知不覺提高了音量。
“那倒沒有。”
“那您知道另一位公子姓什麽嗎?”
“另一位應該是姓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葉?!”江流螢與言瑾裕異口同聲道。
“大娘,他們在這裏借宿了多久?”江流螢繼續問。
“只住了一晚。我記得他們走後第三天我家老頭子就回來了。那時我還覺得這兩個人是我家的福星呢!”
“那你您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嗎?”
“他們說要去古原。”
“古原在哪裏?”
“就從這裏往西北走大約五十裏路就到了。不過那裏與這附近一樣荒涼,如今也是沒什麽人會去了。”
“大娘,這暴風雪已經停了,我們也該走了。多謝您的好心收留!這些碎銀,若您不嫌棄就收下,若是今後生活有困難,可以拿到鎮上換些東西。”
“不必了,收留你們不過舉手之勞,何況你們會來這裏也是緣分,已經很久沒有人陪我聊天吃飯了,我也很開心!只是,我有事想拜托你們。
“大娘,什麽事?您只管說,如果我們辦得到自當義不容辭。”
“我一見你們倆就知道你們不是等閑之輩。想必你們也早就看出來我家老頭子跟普通人不一樣吧。”
“大娘您早就知道大爺他……”
“嗯,自己最親的人有什麽異樣怎麽會不知道呢!我知道他回不來了,我知道那不是他!可是……我還是選擇了自欺欺人,選擇與他的影子繼續在這裏生活下去。”
“莫非您選擇獨居在此地就是為了繼續和他生活在一起。”
“嗯,我不想讓別人發現他不是真人。對我而言,他的陪伴是真的就夠了。所以,我想請你們不要插手此事。我已經老了,也沒有親人了。如果連他都失去了,我一個人活着也沒什麽意思!所以我只想讓他陪着我到最後一刻。你們放心,這麽多年了,他除了陪着我什麽也不會做,他的存在不會到傷害任何人!”
“我明白了。打大娘您放心,我們什麽也不會做。”
“多謝了。”
告別了大娘後,江流螢與言瑾裕便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古原。正如大嬸所說,那是一片更加荒涼的不毛之地。原先所有的一切生機都在二十多年的戰争中化作了焦土。只有一塊刻着“古原”二字的石碑提醒人們這裏也曾有人安居樂業。
江流螢站在一片空地上拿出了雪域的觀古盤。他撫摸着它光滑的表面,祈禱着能在這裏找到江攬星的過去。
“兄長,告訴我吧,告訴我你到底在這裏經歷了什麽。”江流螢閉上眼睛想象着江攬星就站在他面前。他将觀古盤按在自己的胸口,口中默念着咒語。在他念完後,觀古盤發出了金黃色的光。
“流螢!”言瑾裕喊着他的名字,可江流螢像是陷入沉睡一般毫無反應,依然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地站立着。觀古盤也依然發着光。
過了一會兒,言瑾裕看見江流螢的眼角流下了晶瑩的眼淚。随着觀古盤的發出光線弱了下來,江流螢也緩慢地睜開了眼睛。然而他卻仍然淚流不止。
“流螢!你沒事吧?”
“瑾裕,我看見了。”
“看見什麽了?”
“兄長在北境所經歷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就像絲線一樣全部連接起來呈現在我的面前。我終于明白兄長為什麽要那麽做了。”
“為什麽?”
“為了一個人。”
“誰?”
“葉晨,不!應該是寒夜沉!”
“該回仙都城了吧,可是卻好想繼續躲在這裏,因為這裏是你的家。”葉晨一個人坐在雪域最高的塔頂上自言自語。
自從那日他為了找逃出的江流螢來到雪域後,他便一直呆在了這裏。十年前,雪域被封後,他一次也不曾來過。可一旦踏入了這片土地,他就無法輕易讓自己離開。回憶就像牢不可破的絲線江他牢牢捆綁在這裏。
“攬星,你是不是已經成為了天邊那顆最遙遠的星星了?如果沒有遇見我,你現在應該還在心愛的雪域過着平靜的生活,縱然會遇到一些困難,但以你的堅韌與智慧定能一一化解。我親手毀了你的人生。我要如何做,你才會原諒我?我想任我做什麽,都再也觸碰不到你了。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又是一個人了……為什麽?我想要的東西一件也得不到,不想的東西卻總是圍困着我?你走了,再也沒有人能救我了。可是我再也不想向着更深的黑暗沉淪了,我要結束這一切。”
葉晨一躍而下,腳步輕盈地落在地面。在離開雪域之前,他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