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合氣道 (1)
陸铮讓司機開車, 送寧疏回學校。
兩人坐在車後座, 陸铮沉着臉, 一言未發。
窗外燈火闌珊, 車裏氣氛有點沉重。
寧疏甚至還能嗅到那種屬于陸铮獨特的味道, 一點點的古龍香水,還有一點點薄荷香。
她五感通達, 而周圍空氣中彌漫的,全是陸铮。
他動一下,她就心裏發毛。
“少爺, 今天您沒有去年會,陸總他很生氣。”管家陸簡很合時宜地說了這句話:“陸總本來準備在年會上,把你介紹給公司董事。”
陸铮鼻息發出一聲不屑:“話多。”
寧疏這就愧疚了,要知道上一世的陸铮對權力的**極強, 他的父親現在就準備将他介紹給公司的人認識, 這是相當難得的機會。
“謝謝你。”寧疏不動聲色說:“都耽誤你的事情了。”
陸铮說:“你記着就行。”
“我記着, 以後你有事盡管來找我。”寧疏說:“赴湯蹈火我也會幫你。”
陸铮悶哼:“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他想要...她。
寧疏沒有接他的話,目光淡淡地望着窗外街燈。
陸铮望着她, 清麗的容顏脂粉未施, 修長的睫毛微卷。她年少時,少了上一世的妩媚, 骨子裏卻透着純真和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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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铮很喜歡這樣的她。
“噢,對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寧疏回頭, 陸铮連忙移開凝視她的目光。
他很不爽地悶哼一聲:“你約會對象打電話給我, 叫我來救你,剛好我也在附近。”
他本來是去參加年會,車開到路上就接到傅南生的電話,說寧疏可能出事了。
“剛剛你不該不顧一切就沖過來,那些人拿着刀子,動真格。”
“你不用你教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見寧疏不說話,陸铮又道:“現在知道,誰是真心了,就你約會對象的人品,我鄙視他。”
寧疏說:“傅南生只是我的好朋友。”
陸铮看向她:“朋友可以,把好字去掉。”
他是個醋罐子,寧疏知道。
“傅南生的命不好,能保住他自個兒,就不錯了。”
車開到了寧疏宿舍樓下,她跟陸铮告了別。
“哎。”
在她下車的時候,陸铮拉住了她的手:“當朋友可以嗎?”
“什麽?”
“當朋友,就像傅南生那樣的。”
寧疏垂首想了想,說道:“陸铮,如果這是你的迂回路線...”
“不是,寧疏,不是迂回路線,我想跟你當朋友,一點一點慢慢了解你,你也多了解我,我們像朋友一樣...”
陸铮想了四個字:“平等相待。”
說實話,寧疏知道陸铮沒打算放過她,本來不想答應,但是不得不說,平等相待四個字,打動了她。
上一世陸铮從來不跟她講平等,她自個兒也知道,他們是金主跟金絲雀的關系,她依附他,就像藤蔓依附大樹。
而現在,她所有的努力,就是想要獨立生存,想要獲取經濟的獨立和人格的獨立。
現在,陸铮拉着她的手,寒星般的眸子将她望進眼裏,跟她說這四個字:“平等相待。”
“好。”
寧疏答應了他:“可以當朋友,不過你要答應我幾件事。”
陸铮嘴角揚了起來:“答應你,都答應你。”
命都是你的。
寧疏想了想,說道:“第一,別再給狗娃送東西了,他眼皮子淺,沒見過好玩意兒,禁不住你這糖衣炮彈的誘惑。”
陸铮輕笑:“我沒兄弟,他叫我一聲哥,我就拿他當我弟。”
“這可以,就是別給他買東西了。”
陸铮爽快答應:“還有呢。”
“當朋友就要有朋友的樣子,拉拉扯扯不可以。”
陸铮依依不舍松開了她的手腕:“好。”
陸铮答應了這兩件事,寧疏也就沒有什麽可多說的了。
兩天後,傅南生來學校找了寧疏,僻靜的小花園裏,寧疏看着他頭上包紮的紗布,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昨天下樓一腳踩空,摔的。”
“明知道自己運氣不好,就應該萬事小心,稍稍行差踏錯,都有可能會送命。”
傅南生笑了笑:“謹遵教誨。”
寧疏将魚形玉佩給傅南生,他将它放在陽光下,仔細打量了很久,說道:“我怎麽感覺,應該是一對的。”
果不其然,這條魚只有一個半圓的弧形,需要另一半,才能合起來成為一個圓。
“上次跟蹤你的人,是在找這塊玉?”
“應該是,他們搶了我的書包,沒找着,我放在身上,如果陸铮晚來幾分鐘,也許就讓他們搶走了。”
寧疏想起來:“對了,謝謝你給陸铮打電話。”
“你不怪我不來救你嗎?”
寧疏笑了聲:“我怪你做什麽呀。”
他們的關系,本來就沒到生死的份上,所以寧疏覺得他做出這樣的選擇是正常的。
傅南生緊抿了抿唇,轉移了話題:“這塊玉先給我,我去古董市場問問,興許有着落。”
“方若雲他爸爸說,是從一個名叫金大成販子手裏買下來的。”
傅南生點點頭:“行,有結果了我通知你。”
經歷了這次驚心動魄的跟蹤事件,寧疏開始明白,做這行的,不僅僅要有跟鬼神打交道的本事,她忽視了最重要的現實,那就是人。她的降魔杖是對付邪祟妖魔的利器,可是對付人...
就像外婆的桃木劍,遇鬼則利,遇人則鈍。
她猜測,如果用降魔杖去打人,興許還不如扔磚頭好使。
從現在開始,她不僅僅要學習降妖伏魔的本事,也要學點功夫傍身,以備萬全。
寧疏本來想說報個什麽武術班來着,不過看了培訓機構之後,還是覺得不大合适。一來在裏面學習的很多都是小孩子,二來寧疏還要上學,時間上實在對付不過來。
“你要真想學,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一位師傅。”陸铮對寧疏說道:“他也是我的私人老師,合氣道大師。”
寧疏聽說過合氣道,日本一種以巧制勝的柔術。
“你的老師?”
“他教我很多年了。”
寧疏知道陸铮懂一些拳腳功夫,原來是有私人老師啊。
有錢人家的小孩,還真是全方位發展。
寧疏說:“你的老師,我怎麽請得起啊。”
陸铮笑了笑,說看在咱們是“朋友”的份上,能給友情價。
價錢寧疏倒是沒什麽在意的,主要是時間能合得來,也能學到本事,這是最重要的。
陸铮請寧疏來了他的家裏,他家的大別墅有專門習武的場地。
寧疏一開始還有些不想去,不過後來得知陸铮的父母都不住在這邊,這套房子是為了方便陸铮上學買的,平時都是陸铮一個人住。
為了方便上學,單買一棟別墅,有錢人的生活真是難以用常人的思維揣度呵。
這位合氣道的師傅是個日本人,年約五十歲,穿着白色的寬袍,手裏拿着一根棍子,看上去風神不凡。
陸铮也換了衣服走過來,寧疏看着他這一身寬松的柔道服,隐隐顯出幾分性感的意味。
他先跟師傅對練,給寧疏做示範。
合氣道的訣竅在于切入對手死角,破壞對手重心,以關節技及摔技為主。不以蠻力攻擊對方,而是将對方的力量引導至無威脅的方向,甚至吸收化為自己的力量而反擊。
看陸铮這架勢,的确應該是學習了很多年的功夫,動作相當流暢。
寧疏自從開了天眼以後,學習和領悟能力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水平,她的體力已經遠超同齡人,所以學東西非常快,就連合氣道的老師都說,寧疏是他教過最有天賦,學得最快的學生。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甚至能夠跟陸铮打成平手了。
這讓陸铮相當不服氣,相當相當不服氣,每次被寧疏壓在身下,都要怒吼。
寧疏拍拍他汗淋淋的腦袋,喘息着說道:“你還真別不服氣,能跟我打成平手,不錯了。”
陸铮大吼一聲,一個鯉魚打挺起來,跟寧疏過了幾招,這一次終于将她摔倒在地,反壓上去:“小東西。”
他壓着她,直接坐在了她的身上,矯健有力的手臂壓在她的胸口。
“服不服。”
寧疏用力掙紮了幾下,力氣被他卸掉,沒能掙開他。
“陸铮,松開。”
他的小臂按在她還沒有發育完全的胸部,有些脹痛,而他似乎...渾然不覺。
“松開,弄痛我了。”
“我都沒用勁兒,少裝。”
“真的,壓着我了!”
這時候陸铮才反應過來,手臂下面軟軟的。
他目光下移,落到她胸部,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弄痛你了?”
寧疏知道他想歪了,她板着臉嚴肅地說:“陸铮,我數到三。”
陸铮将手從她胸部移開,不過并沒有起身,他還保持着坐在她身上的姿勢,拍拍她紅撲撲的小臉蛋:“你是開了什麽挂,學得這樣快?”
他熾熱的氣息拍打在她的臉上,寧疏有些受不住,不看他的眼睛:“告訴你了我是先生,開過天眼,學什麽都很快的,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哎,你包裏有什麽,硌着我了,你先起開,行不?”
陸铮意識到不妙,恍恍張張從她身上下來,狼狽地往廁所跑。
寧疏起來之後,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剛剛是什麽硌着她。
這家夥坐在她身上,硬了。
☆、圓子見爸爸了
寒假之後, 寧疏幾乎每天都跟老師約了要學習合氣道。她很勤奮刻苦,老師甚至斷言,她一個月學會的東西,別人至少學一年。
陸铮可沒寧疏那種瘋子般的體力,那晚寧疏在訓練室獨自練習到深夜,出來的時候, 陸铮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寧疏沒想擾他清夢, 踮着腳準備離開, 卻不曾想, 一晃眼看到穿紅裙子的小圓子。
她拉着裙子,踮着腳,輕聲來到沙發邊, 趴在陸铮面前。
“爸爸。”她拖着腮幫子,崇拜地看着他。
寧疏感覺有點驚悚。
本來沒想讓孩子跟陸铮見面, 沒想到這小家夥, 居然自己找來了。
“爸爸真好看。”
陸铮躺在沙發上, 一只手扶着後腦, 側躺着,睡得很沉。
寧圓子笨拙的爬上了沙發,有些嬰兒肥的身子, 靠着陸铮,想要跟他一起睡覺覺。
寧疏連忙做手勢,讓她別靠近陸铮。
寧圓子這些年修為增進不少,鬼氣深重, 一般人受不住她身上的氣。
她會損陸铮的精神氣。
寧圓子撅着嘴,還是不肯離開陸铮,小腦袋往他懷裏鑽了鑽,然後抓起陸铮的手抱住自己。
“爸爸。”
寧疏無奈,走過來,小聲對她道:“圓子乖,不可以這樣哦,爸爸會生病的。”
圓子很難過,戀戀不舍坐起身。
随即她抱着陸铮的腦袋,“吧砸”親了一口:“爸爸,我乖乖的。”
陸铮瞬間驚醒。
圓子已經消失了。
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寧疏半蹲在沙發邊,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陸铮還有些晃神,摸着自己的臉頰,反映了好半天:“你...”
倏爾,他意識到什麽,低頭笑,美滋滋。
寧疏看着他捉狹的微笑,知道他想歪了。
“喂!不是我啊!”
陸铮坐起身,眼角笑出一朵折折桃花。
“你別亂想!”
“你還管我想什麽。”
“真的不是我,我沒親你!”
“我有說,你親我麽?”
“......”
快過年了,一家人回農村過年。
舅舅和舅媽在城裏已經找到了工作,舅舅身強體健,在大商城找了個保安的工作,而舅媽則在酒店當保潔員。
寧疏覺得找這樣的工作太辛苦了,不過舅媽很堅持,雖然寧疏現在能賺錢,但是他們也不能什麽事都依靠她,他們必須自食其力。
舅舅和舅媽都是相當淳樸的人,有着傳統中國底層農民的勤懇和善良,只要孩子們能有出息,他們怎樣辛苦些都沒關系。
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千裏迢迢回了家,外婆外公早已經在村口等着他們。
外婆的精神頭看上去相當不錯,正如她自己說的,沒了你們這些小娃娃在她耳邊叽叽喳喳,她操心少,日子過得松快,當然精神好啊。
一家人熱熱鬧鬧回了家,路上遇着村民鄰裏,羨慕地說:“胡英姑,孩子們回來啦!”
“回來啦!”
“都出息啊!”
“出息出息!”
“您有福氣啊!”
“是啊。”
一路回到家,外婆眼角都笑得綻開了,寧疏看着外婆這樣高興的模樣,突然開始有些理解外婆當年的選擇。
外婆放棄了動動手指就能日進鬥金的優質生活,選擇了最普通平凡的生活,在遠離繁華的鄉村,與所愛之人生兒育女,看着孩子們慢慢長大,兒孫繞膝,歡聲笑語。
兒孫們長大以後,都離開了自己的身邊,而外公還陪着她。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外婆的幸福,都滲透在她笑盈盈的眼睛裏。
真好。
晚上外婆和舅媽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一家人圍着桌子其樂融融地吃飯。
狗娃一張嘴就沒停下來過,叽裏呱啦,從進城那天起,事無巨細地把發生的事情全部講給外婆聽,包括奶奶的死。
外婆嘆息一聲:“人心的欲念太過強烈,心魔就會趁虛而入,其實要說起來,邪祟也都是從人的執念和欲望生出來的。”
寧疏不解:“外婆,您的意思是,鬼怪都是人心催生的?”
“鬼怪能看到人內心的弱點,看到他們的貪嗔癡念,它們依附這些東西而生,人的欲望越強,心魔就越重。你奶奶讓妖邪附體利用,這才斷送了性命。”
“外婆,人有欲望不是很正常麽?”
“所以我才一直叮囑你,不僅要修身,還要修心,人可以有欲望,但凡事絕不可強求,否則就成了執念,執念易生心魔。”
寧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後來又把自己晚上被人跟蹤的事情告訴了外婆,外婆聽了之後很是擔憂,說道:“你現在開天眼以後,學東西速度和領悟能力,是常人的五六倍還有餘,平時除了課堂學習以外,也要多學些傍身的功夫。”
寧疏點頭:“嗯,我找了一位師傅,學合氣道。”
“合啥玩意兒?”
狗娃插嘴道:“就是一種很厲害的日本武術!姐還教過我呢。”
“學啥日本武術,咱中國就有太極,詠春,金剛拳降魔掌...還不夠你學的?”
寧疏笑說:“那些傳統老功夫都要考日積月累的紮實基本功,合氣道上手快,容易學,而且卓有成效。”
外婆從屋子裏拿出兩個本子遞給寧疏,說道:“拳腳功夫可以護身,我這裏有兩本玄門咒法書,關鍵時候,也能保命。”
寧疏注意到,這些本子都是線裝書,很老舊了,估摸着是外婆壓箱底的行頭。
書裏面都一些符咒的用法,有隐身咒,有穿門咒,甚至還有火咒。
“都是一些障眼法,過去沒有教你,是怕你用這些雕蟲小技順了手,耽誤了真正的修行。”
寧疏回想起來,之前的撒紙成兵,也算得上是這些符咒的一種,的确是相當好用的法門。
她開始學習這些法門咒術,畫一張符紙,割破手指,念道:“日出東方一點油,手提鋼刀斬四牛。上有太上老君,下有清流祖師。裏面不通,外面不流。”
血也就止住,這是《止血咒》,不過只能暫時止血,不能痊愈。
再念《隐身咒》:“天之神将,八卦之精,五行之祖,六甲六丁,隐!”
于是人便隐身了,不過寧疏堅持最久的時間,也只有二十秒,便會現形。
外婆說,符咒其作用的時間跟自身修為有關,修為越高,符咒發揮效果的時間越長,所以絕對不能荒廢修行。
大清早,狗娃叼着牙刷走到寧疏邊上,看她練合氣道,笑說:“姐,我怎麽感覺你有點像城裏小花園的老頭老太太在打太極啊。”
“過來。”
狗娃笑嘻嘻走近寧疏,寧疏指尖在他堅硬的胸膛位置畫了個圈。
狗娃從小幫着舅舅幹農活,身體肌肉量很充實。
“姐,你像在給我撓癢癢。”
“撓癢癢是吧?”寧疏手指尖一扣,劈掌猛擊,狗娃踉跄着退後好幾步,捂着自己的胸口,疼得嘴角直抽抽:“啊!”
寧疏“還像不像老人家?”
“姐,你怎麽學的,太厲害了吧!”狗娃崇拜地看着她:“姐,我要跟你學!”
“每天早上第一聲雞叫,你能起得來?”
“哇,聞雞起舞啊?”狗娃感嘆:“你咋這麽努力?”
寧疏為什麽這麽努力,當初被人跟蹤,如果不是陸铮及時趕到,指不定連性命都丢了,學一身風水玄學的本事有什麽用,掙錢有什麽用,命沒了,什麽都沒了。
所以她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學會保護自己,至少在遇到危難的時候,不至于任人宰割。
狗娃跟着寧疏練了幾天,寧疏發現,其實這家夥領悟能力其實很強,天賦也不錯,就是學東西不專心,東一下的西一下,所以啥也沒學成。
當初寧疏跟着外婆學本事那三年,如果狗娃在邊上也能跟着專心聽聽,指不定将來也能混個先生當,雖然沒有天眼,但至少本事在那兒。
年三十前,外婆帶着一家人去隔壁村走親戚,什麽姑啊姨的,寧疏也不認識,叫不上名來,外婆讓喊人,她便喊人。
圍爐邊,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看到寧疏,拉起她的手,就問她有沒有許人家。
舅媽笑着解釋說,寧寧在城裏念高中呢,将來要考大學,有出息呢。
村裏那些女人卻直撇嘴:“女孩子出息有啥用,将來還不是要嫁人生娃的。”
舅媽聽到這話,有點不高興,手頭的瓜子往盤裏一扔,說道:“嫁人咋了,嫁人就不能學本事?”
“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嫁個好男人。”
“男人才是女人終身的依靠。”
......
“可不是呢。”寧疏冷笑:“嫁個好男人,不愁吃不愁穿,一輩子圍着男人轉,白天坐在屋門口嗑嗑瓜子兒,聊一下午沒營養的話題,男人晚上回來,你就得給他做飯燒水洗澡伺候着,多有意義的生活啊。不用滿世界東奔西走,自己掙錢自己花,雖然自由自在,名包名表名車,香奈兒蔻馳凱迪拉克,想要什麽都得自己買,忒辛苦了些。”
“所以還是你們好呢,哪都不去,就在這村子裏呼吸大自然的新鮮空氣,帶帶娃,一輩子也就這麽悠閑地過去了。”
女人們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讪讪的也都不說話了,寧疏描述的那種生活,她們根本沒有辦法想象,可是每個人的目光裏,又難免流露出了向往的意味。
那是一種真正的自由。
一種她們永遠無法達到的自由。
寧疏想到上一世的自己,跟她們何嘗不是一樣,依靠陸铮上位,随時随地都要看他的臉色,當他會唱歌的小小鳥兒,無論身體多麽不舒服,無論情緒多麽糟糕,依舊要對他笑臉相迎。
這一世,她不會再當金絲鳥,她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贏得別人得尊重。
話題聊不到一塊兒去,村裏的女人們也就不理會寧疏了,開始聊起了自個兒的家長裏短。
與其跟她們坐一塊兒,寧疏覺着還不如跟狗娃待在一起,來得輕松自在。
狗娃坐在的門檻邊,高個兒的身體斜倚着門框,專心致志當低頭黨,玩他的iphoneX。
“陪姐出去走走。”
“沒空。”狗娃頭也沒擡。
“小子,長能耐是吧。”
狗娃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正陪姐夫玩游戲。”
“你那門子姐夫。”寧疏揪起他的耳朵:“嗯?”
“哎!姐!你別這樣,要死要死了!你等我玩了這一局,成不?我不能坑隊友啊!”
寧疏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拎了凳子坐在邊上等狗娃。
然而還不到一分鐘,狗娃手機畫面一黑,顯示任務失敗。
他摘下耳機,歪着眉毛看向寧疏。
“姐夫怕你等在邊上無聊,他主動自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火雙更了一周,想跟大佬們請假休息一天,所以,今天就這一更吧,鞠躬!!
看起來很多大佬站傅衰衰,麒麟是傅衰衰。
不過男主是陸哥,堅定不移!!!
☆、被囚的女人
寧疏跟狗娃漫步在村子裏, 這個村子名叫上坪村,位于大山深處,比平水村更加貧窮落後,交通不便,村裏女人很少,随處可見游手好閑的男人,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抽煙, 下棋。
路過一處屋宅的時候, 寧疏突然頓住了腳步。
她面前的是一個磚瓦房,破破敗敗,邊上堆着柴火垛, 幾只雞悠悠哉哉,在院子裏閑庭信步。
午後的陽光溫暖地照耀着。
寧疏的胸腔中突然湧出一陣難以名狀的悲傷, 将她吞噬, 伴随而來的, 是絕望, 無盡的絕望。
“姐,你怎麽了?”狗娃不解地看向她:“你怎麽,哭了?”
怎麽哭了?
她用大拇指擦了擦眼角, 她竟然流淚了。
這股悲傷的情緒并不屬于她,可是卻突然闖進了她的心裏,讓她掉下了眼淚。
狗娃有點被寧疏的樣子吓到,他不知該怎麽辦, 只好伸出雙臂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念着外婆小時候哄他們的順口溜:“呼撸呼撸瓢兒,吓不着。”
寧疏輕輕推開他,笑了一下:“拿我當小孩子哄呢。”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姐夫了。”
寧疏道:“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心裏就難過了,不是為我自己。”
“不是為你自己,那是為啥?”
寧疏看向面前的小院子,她眉頭皺起來:“這裏面有東西。”
狗娃本能的反應是:“髒東西?”
寧疏擡腿就往院子裏走去。
狗娃連忙拉住她:“姑奶奶,這是別人的家啊!”
“這院子有古怪,我要去看看。”
狗娃只好鬼鬼祟祟跟着她,順便琢磨着,待會兒被主人家發現了要怎麽解釋。
對了,院子外面有一棵棗樹,就說是進來賣棗吃的。
寧疏在前院轉了一圈,又徑直往後院走去。
“哎呀你別這樣。”狗娃是真的急了:“這是別人家,你這樣亂闖,咱會被當小偷給抓走的!”
農村的院子有的是完全開放,有的修着籬笆或者護欄,但一般很少鎖上院門的。
後院的竹林子前,有一個磚砌的小屋子,牆壁破舊,屋檐下挂着蜘蛛網,窗戶是生了鏽的鐵欄杆,透過欄杆朝屋子裏望去,裏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
寧疏距離那屋子不過兩三米的距離,突然,鐵欄杆上出現一只蒼白幹瘦的手,死死抓住那欄杆。
“我的媽呀!”狗娃吓得躲到寧疏身後。
寧疏死死盯着那雙手。
那是一雙女人的手,白皙,修長又細瘦,手上有青色的血管脈絡,凸顯出來。
慢慢的,鐵欄杆黑窗後面,隐隐出現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的臉。
那女人看上去蓬頭垢面,臉色很蒼白,嘴唇很幹,還有裂縫,臉很瘦,但是眼睛很大很大,圓溜溜的,眼神閃躲。
“姐,是人是鬼吶?”狗娃不确定地問。
“大白天哪來的鬼,她是人。”
看起來,似乎卻比鬼還不如。
寧疏皺着眉頭,與鐵欄杆裏面的女人對視了很久。
可以确定,剛剛她感受到的那股悲傷絕望的情緒,就是這個女人的。
女人倏爾又怯怯地後退幾步,隐沒在了黑暗中。
“姐,你看,門上有鎖。”
果然,那間黑屋子的大門上,挂着一個大鐵鎖。
那女人是被鎖在屋子裏的。
“姐,有人來了。”狗娃聽到腳步聲,着急道:“快走吧,不然會被當成賊的!”
寧疏死死盯着那鐵欄杆,挪不動腳步:“為什麽要把活人鎖起來,為什麽要囚|禁她?”
狗娃生拉硬拽,拽不動她,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狗娃着急道:“姐,走了,主人家回來了!”
寧疏剛轉身,便看到隔壁鄰屋有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婦人,端着碗從鄰居家裏出來,走進了自家院子。
估摸着是在鄰居家吃午飯。
她進屋,看到寧疏和狗娃兩人站在自家院子裏,詫異問道:“你們是啥人,怎麽在我家院子裏。”
“那個。”狗娃指着院子裏的棗樹:“我姐愛吃棗,我們...買棗。”
“棗還沒熟呢,不賣,快出去!”
“馬上就走,抱歉抱歉。”狗娃生拉硬拽,拽着寧疏離開。
寧疏路過那婦人跟前,突然甩開了狗娃的手,質問那女人道:“你為什麽要把人鎖起來。”
那婦人臉色一變:“你說啥!”
寧疏指着那間上了鎖的黑屋子:“你為什麽要把那個女人關起來。”
“那是我家媳婦。”那婦人解釋道:“腦子有毛病,傷人,只能關起來。”
“有病為什麽不送醫院?”寧疏不依不饒地追問。
“你們到底是誰啊?管得着嗎?快走快走,不然我叫人了!”
“這就走。”狗娃拉着寧疏離開了院子:“走啦,別管了。”
回去的路上,興許是被那女人的情緒影響,寧疏一直悶悶不樂。
狗娃想着方兒逗她開心,沒用。
“那女孩不是精神病,她眼睛很亮。”寧疏喃喃說道:“那婦人在騙我們,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狗娃連忙拉住她:“回去了又能怎樣,難不成你還要人家媳婦拐走?”
“這是囚|禁!是犯法的!”
聯想到上一世的經歷,寧疏受不了這樣的。
“你別沖動,現在去也于事無補,如果真的是囚|禁,你去跟人家講道理講法律,人家也不會聽啊!咱回去打聽打聽,村裏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家人什麽情況,一打聽,準能知道。”
寧疏看向狗娃,不得不承認,他的确考慮周到。
她按捺住激憤的心情,跟狗娃回了家。
她們住的是舅媽娘家人的親戚,當晚寧疏便問了狗娃的小姨,小姨告訴她,那家人姓陳,兒子二十六了,是個弱智,一年前跟人販買了個城裏姑娘當媳婦,聽說還是個大學生呢。
不過那姑娘性子烈,被賣到這裏,一年跑了五六次,每次都被打得頭破血流,還跑,只能把她關起來。
狗娃他小姨說這件事的時候,似乎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好像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寧疏早已經氣得手抖。
“這是犯法的!”她說:“難道就沒人報警嗎?”
“哎呀我的好閨女,可不敢瞎陳鬧!”狗娃小姨道:“這村子好多人家都買了媳婦,誰要報警,就是跟整個村子裏的人作對呢!”
這回連狗娃都聽不下去了:“這也太過分了吧,人又不是牲口,怎麽買來像牲口一樣關起來。”
“不然你讓村裏頭那些單身男人咋辦?”狗娃小姨說:“村裏的女孩全部進城打工,男人找不見媳婦,不買咋辦?”
“我要報警!”狗娃激動地說。
“報警有啥用。”小姨輕松地說道:“咱這天高皇帝遠,警察壓根不管。”
狗娃還要說什麽,被寧疏拉住了。
“多說無益,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那個女孩給救出來。”院子外面,寧疏對狗娃說道:“你有什麽好辦法?”
“咱不能硬來。”狗娃道:“不然很可能弄巧成拙,人救不出來,反而讓對方警覺,把人藏起來,就糟糕了。”
“你有辦法嗎?”寧疏現在已經不能思考,她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如此不冷靜。
她開了天眼,能夠感受到別人的情緒的變化,但都是很淺很淡的,如果不是刻意,幾乎是可以忽略。
這個女孩絕望的情緒,太強烈了。
她感同身受。
狗娃說道:“這樣,咱們今天晚上再去那家探探,最重要是跟那女孩搭上話,問問她的情況,咱幫忙聯系她的家人,這樣不會鬧大,神不知鬼不覺的,家人一來,帶上警察,就能把人救走。”
“太慢了。”寧疏說:“我現在就想帶她走。”
“姐,陸大哥跟我講過一句話,叫欲速則不達。”狗娃教訓起寧疏來:“你想想,我小姨,還有我外公外婆他們都在這村,要是咱鬧大了,讓他們在這村裏以後怎麽生活?”
的确,如果強行把人帶走,很可能會出問題,整個村都在買媳婦,肯定會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到時候鬧起來,不好收場。
寧疏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她點點頭,承認狗娃說的都對。
“就按你說的,咱們晚上再去探探。”寧疏撸了撸他的腦袋:“你這家夥,關鍵時候腦子還是很夠用的。”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大哥是誰。”
“你就這麽喜歡陸铮啊?”
“我特崇拜他。”狗娃理所當然地說道:“他很聰明,又帥,人還沒架子,不像別的富二代,鼻孔朝天。”
“沒架子?”寧疏笑了笑:“那也只是對你,換別人試試,正眼都不會看。”
陸铮很高傲,眼睛裏是沒別人的。
狗娃故意問寧疏:“那我有啥不同?”
寧疏漫不經心道:“你是我弟嘛。”
狗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