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合氣道 (12)
将生前那些對她不好的人,全部屠戮殆盡?
不過寧疏也不怕她,既然心裏頭過不了這道坎,那就放馬過來,她要是哆嗦一下,她就白長了這一身仙根道骨。
狗娃雙手抱着手臂,看着寧疏在家裏貼滿了符紙。
“我來幫你。”他彎腰撿起茶幾上的黃色符紙,卻不曾想,遞給寧疏之後,卻被她揉成團扔掉。
“被你碰過,就沒用了。”
“為啥?”
“你跟文映雪有過肢體接觸麽?”
狗娃臉紅了紅,低聲說:“我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
寧疏将符紙貼在牆上:“有過接觸,你手上就沾了她的氣,碰過符紙,紙上也就有了她的氣,現在她的氣變成了鬼氣,這符紙,也帶了她的鬼氣,不僅失效,還會讓她順着這股子鬼氣順藤摸瓜,進了咱們的家門。”
狗娃立刻跑到衛生間,用力搓洗手爪爪。
寧疏輕笑一聲,沖衛生間喊道:“抹再多肥皂都沒用。”
“那咋辦!”狗娃聲音都在發抖:“我身上有她的鬼氣,要是她順着這股氣晚上來找我咋辦?”
寧疏跳下茶幾,走到洗手間門口,笑說:“你以前不是每天都念叨着讓小蝴蝶到夢裏來找你麽。”
“在我心裏,小蝴蝶已經死了。”狗娃擦幹淨手,臉色低沉:“殺人的不是小蝴蝶。”
寧疏走過去,拿毛巾仔細擦拭了狗娃濕漉漉的手,說道:“嗯,殺人的不是小蝴蝶。”
之所以在家裏貼了符紙,是擔心文映雪會在寧疏不在的時候,來家裏磨舅舅和舅媽,不過連着兩周,倒是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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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體育課,寧疏和易秋在單杠練手臂支撐,易秋還想回教室看書,寧疏沒讓她走:“體育課就好好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只有身體好了,高三才能奮起勃發,直沖青雲啊。”
“好!”易秋撐着單杠:“奮起勃發,直沖青雲!我要考上複旦大學!吼吼吼!”
“加油加油!”
“寧寧,你看天咋黑了呢?”易秋看着塑膠操場地上的黑色陰影。
“現在在下午呢,天黑什麽黑,不就是太陽鑽進雲裏了麽。”
“不是,你看,雲咋是黑色呢?”
“日食?”
“這個時候,沒聽說有日食啊!”
寧疏擰着眉頭,手捂着眼睛,眯眼朝着太陽的方向望過去。
有黑色的陰影将太陽全部遮住,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而且那陰影越來越大,幾乎遮住了半邊的天空。
“不好!”寧疏拉起易秋的手:“快跑!”
“怎麽了呀!”易秋被她拉扯着一路狂奔。
“是老娃子!”
“什麽是老娃子?”
“就是能啄你眼睛,啄你的臉,啄得你血肉模糊的鳥!”寧疏拽着易秋,瘋狂地朝着教學樓跑去,上氣不接下氣:“我小時候被老娃子啄過,特別怕這玩意兒。”
易秋擡起頭:“哎呀!哪裏來的這麽多烏鴉啊!”
鋪天蓋地的烏鴉“呱呱”地撲騰着翅膀,追着寧疏和易秋兩個人。
“好痛!”易秋捂着手臂:“流血了!”
果不其然,她剛剛伸手捂臉,手臂被烏鴉啄了一下,竟然見了血!
寧疏連忙将易秋推開:“沖我來的,你離我遠點!”
“怎麽那麽多鳥啊!”
“哪裏來的?
“哎呀,它們在啄人!”
同學們□□場的動靜,全部跑出來圍觀,陸铮走出教室,看到操場上的動靜,眼角微微一顫,瘋了似的沖下教學樓。
在所有人擁擠着逃離操場的時候,他逆流而上,脫下衣服,揮舞着驅散漫天的烏鴉。
“滾開!”
寧疏聽到他憤怒的吼叫聲,擡起頭來。
陸铮直接用自己的大衣,一把護住寧疏的頭,帶着她朝教學樓跑去。
“陸铮!你別過來!”寧疏被蒙着頭,什麽也看不清楚,被陸铮帶着,步履紊亂。
烏鴉撲騰着翅膀,氣流中,寧疏嗅到血腥氣息。
“陸铮,你受傷了嗎?”
“沒有。”他聲音低沉。
☆、立威
陸铮拉着寧疏随便沖進一間教室。
“關門!關窗!”
教室裏剩下的同學們立刻行動起來, 關上了門窗。
寧疏脫下陸铮的衣服, 擡頭望見那黑壓壓的老娃子, 撲騰撲騰朝教室玻璃窗拍打着。
有些烏鴉撞上玻璃窗,窗戶上甚至沾了血跡,但它們還是前赴後繼地往窗戶上撞。
寧疏小時候被烏鴉啄過,心理上有陰影,現在看見它們就禁不住害怕,她閉上眼睛不敢看。
“沒事, 他們進不來。”陸铮将她的腦袋捂進自己的胸口, 輕輕拍着她的背, 安撫她顫栗的身體。
隔着衣服布料, 仍舊能感受到他堅硬的肌肉, 衣服裏漫着他身體熟悉的味道。
寧疏覺着心安, 真的沒那麽害怕了。
陸铮将她拉到邊上,仔細檢查她的身體:“有沒有受傷?”
寧疏搖頭, 陸铮将衣服脫下來罩着她,沒讓她受一點兒傷。
“你流血了!”寧疏注意到陸铮白襯衣上沾染紅色的血跡。
陸铮擡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輕松地笑道:“哦, 不是我的血, 應該是烏鴉的。”
“胡說。”寧疏拉過他的手臂,心疼地皺起眉頭:“衣袖都被啄破了。”
“哦, 還真是。”陸铮無所謂地笑笑:“竟然都沒感覺。”
皮膚血肉都翻了起來,看起來傷口還挺深,她就姑且信他沒感覺。
“我先給你念個止疼咒, 待會兒再陪你去醫院包紮。”
寧疏低着頭,話還沒說完,陸铮順勢将她揉進懷裏。
“真沒事。”
寧疏吸了吸鼻子,将臉埋進他胸膛,眼周有些緋紅。
挺矯情,明明受點傷也沒什麽大不了,又沒有危及性命,但是就是莫名的想膩膩他。
她心疼地說:“我還是給你念個止疼咒。”
“嗯,那你給我念念。”
“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唔!”
寧疏剛剛開口,就被他灼熱的吻堵住了她,話生生被哽在喉嚨裏。
這一個吻來得突然,她卻還意猶未盡,陸铮已經移開了。
周圍還有同學,雖然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的他們,但他還是不願太過放肆,只是輕輕碾了碾她幹燥的嘴唇。
寧疏秀眉微蹙,賭氣說:“你就不疼了?”
陸铮微笑:“這比止疼咒更有效果,以後小仙女就多親親我,百病全消。”
“美得你。”
窗外的烏鴉漸漸地散了去,陸铮牽着寧疏走出教室,發現地上黑壓壓一片全是羽毛,還參雜着幾只撞窗而亡的烏鴉屍體。
有的沒死透,黑色的軀體一抽一抽的,看得寧疏只想吐。
“沒想到你居然會怕這玩意兒。”陸铮看着那滿地的黑色羽毛對寧疏說。
“老娃子很邪乎,外婆說,老娃子來災,會帶來死亡的訊息。”寧疏說:“小時候差點被它們啄了眼珠子,特別怕。”
陸铮伸手按住寧疏額間的紅點,說道:“我不怕烏鴉,你跟着我就行,回去找把獵/槍,來一只打一只,來一對兒打一雙,打了給你熬湯補身體。”
寧疏說:“還熬湯,我見着他們就想吐。”
她先陪陸铮去包紮了手臂,完事之後陸铮一定堅持要将她送回家,才肯放心離開。
回家以後狗娃趕緊迎上來,問寧疏道:“今天我們學校來了好多只老娃子,你看到沒有?”
寧疏脫下外套拍了拍,外套上還粘着幾片黑色的烏鴉羽毛,她看見它們,就覺得腦門子發麻。
“沖我來的,還連累易秋,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同學跟着受傷。”
狗娃難以置信瞪大眼睛:“啥?那些老娃子,來啄你了?”
寧疏“嗯”了聲,想到今天下午的場景,現在還心有餘悸。
“那你怎麽樣?”
“沒事,多虧陸铮。”
狗娃驚叫:“媽呀!太邪門了,難不成咱們老家的老娃子,全部飛過來找你啦?”
寧疏小的時候住農村,烏鴉多,尤其是在深秋時節,幹禿禿的樹幹上,站滿了呱呱叫的老娃子,尤其在黃昏時分,夕陽日落的當口,這些老娃子一排排站在樹幹上,跟開大會似的。
這些老娃子是欺軟怕硬的種,見着有兇狠的男人路過,它們便一哄而散,但是見着女人和小孩,它們呱呱地叫起來,撲騰翅膀,要過來吓唬他們。
但是吓唬歸吓唬,這些老娃子輕易不會啄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它們老愛啄寧疏,見着寧疏,跟見着絕世的仇人似的,一哄而上,是真的啄,見血的那種。
後來外婆為了給寧疏立威,吓唬吓唬那群老娃子。她請村裏頭最厲害的獵戶,在村口那棵老娃子聚集的幹禿樹丫邊埋伏了好幾天,把老娃子王給打了下來。
那老娃子王個頭差不多有母雞的大小了,中了兩槍居然還沒死,撲扇着翅膀,死命掙紮着還要朝那棵幹枯的老槐樹爬過去,拖帶了一路的鮮血。
樹幹上的老娃子見自己的老大被人給打下來了,他們一哄而散,盤旋在天上,哇哇哇地大叫。
烏鴉叫起來聲音就像小孩哭,所以叫娃子,為啥要加一個老呢,就是因為那聲音比起小孩子的哭聲更沙啞,小孩的聲帶是嫩的,它們的聲帶是老的,所以叫它們老娃子。
那群烏鴉飛下來保護自己的老大,誰要是敢靠近,他們就啄誰。
外婆不怕它們,長袖一揮,直接朝着老娃子王走過去。
老娃子能從你的眼神裏看出你的情緒,只要你稍微露出一點怯意,他們就知道膩是害怕了,就要來欺負你,恰恰相反,無所畏懼的人眼神是有力量的,它們知道你不怕,它們就怕你了。
所以外婆走過去,老娃子們站在樹幹上察言觀色,發現好像并不是那麽好欺負,反而害怕起來,撲騰着翅膀,飛遠了,卻又不能扔下老娃子王,只能落腳在更遠的樹幹上。
外婆抓起地上那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老娃子王,将準備好的碗拿出來,放在石磨上,抓着老娃子的腳,倒挂它,殺雞似的,破開了它的喉嚨,将鮮血滴入碗裏。
沒多久,滿滿當當的一大碗老娃子王的血。
外婆叫來寧疏,逼迫她把這血喝下去,說喝了之後,老娃子就不敢來啄她了。
寧疏當時才六歲,哪裏肯喝,看見那碗紅澄澄的老娃子血,吓得轉身就開溜,被外婆一把揪住後衣領,逼迫她喝下去。
寧疏真是寧死不屈,堅決不喝老娃子血,哇哇大哭起來。
舅媽看不忍心,護着寧疏,只說:“寧寧不喝就不喝了吧,再說這生血,誰知道有沒有病啥的,喝了對身體也不好,幹脆就舔一口,意思到了就行。”
所以當時寧疏用手指頭沾了那血,舔了一口,濃郁的血腥氣熏得她差點兒暈過去。
老娃子們一排排,整整齊齊站在不遠處的樹幹上,眼睜睜看着寧疏吃了老娃子王的血。
它們呱呱呱地叫了幾聲,終于撲着翅膀飛遠了。
從此以後,這幫老娃子,見着寧疏跟見着仇人似的,她一路過老樹幹,它們就哇哇大叫,不過叫是叫,但已經不敢再來啄她了。
外婆說,這就叫立威,如果她當時能将那一整碗的血喝下去,興許這幫老娃子以後見了寧疏,遠遠地就要躲開了,哪裏還敢沖她叫喚。
不過寧疏已經滿足,只要這幫老娃子不來叮人就行。
狗娃拿了掃帚,将地上的烏鴉毛清掃了出去:“所以,它們咋又來找你了啊?”
寧疏也是一頭霧水:“不要命的那種,教室外面死了好幾只。”
“那不能,老娃子是最聰明狡詐的,也惜命,怎麽可能為了啄你兩下,把自己搭進去。”
“我懷疑是有人操控了它們。”
“活人能使喚得動老娃子?”
“活人當然使喚不動老娃子,死人可以,老娃子喜陰,它們不聽人話,聽鬼話。”
狗娃撫了撫身上的雞皮疙瘩:“所以你的意思是,死人操控了老娃子來啄你?你得罪誰了?”
寧疏這些年,陰陽路上走,活人死人都得罪了不少,但是最近鬧不愉快的,除開那化了厲鬼的小蝴蝶,還能有誰。
“不知天高地厚。”寧疏喃喃着,走回了房間拿出降魔杖,徑直出了家門。
“姐,去哪?”
“給我自己報仇。”
寧疏的身影消失在了樓道幽暗昏惑的轉角。
☆、午夜兇宅
中美路23號。
今夜月光皎潔, 夜色清冷, 這一帶爛尾房, 夜間格外寂靜,又因為近來出了人命,因此夜間更顯寂靜,無人行走。
寧疏步履沉着,上樓,徑直朝着文映雪的房間走去。
原本房門應該是緊縮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 寧疏嘗試着擰了擰門把手。
門, 竟然開了。
她鼻息發出一聲冷哼。
看樣子, 今晚必有事發生。
她毫不猶豫推門而出。
在進門的一剎那, 大開的窗戶與門因為對流的緣故, 掠起了一陣風。
陰風,吹得人骨頭發寒的那種。
房間裏所有的陳設已經被搬空, 只剩一個空空曠曠的屋子。
正中間有一個挂電風扇的鈎子,當時文映雪上吊自殺,就是把自己挂在電風扇上, 現在電風扇也被撤了下來。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二十, 寧疏拎了根凳子,坐在屋子的正中央位置, 翹着二郎腿,閉上眼睛,養神。
降魔杖放在身邊。
窗外時不時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 樓上有彈珠落地的叮咚聲響。
風吹草動,倒是一刻也未曾消停。
寧疏即使閉着眼睛,也能察覺到夜色中的暗流湧動。
快了,快了。
終于,在午夜十二點的秒針剛剛掃過,耳邊倏爾傳來了百鬼齊哭的嚎啕。
寧疏額間紅光一閃而過。
就在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耳邊的哭嚎聲驟停,世界又恢複了寧靜,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幻覺。
寧疏重新閉上眼睛,而她額頭上的紅痣,卻裂開了一條縫隙,她能看到周圍的景致,房間裏的陳設,甚至能看到桌上蒙受的灰塵,能看到黑暗中牆角蟑螂一閃而過。
她能看到很多很多,微觀的世界,不為人知的小世界,陰間,陽間…
當然,還有面前的女人。
文映雪。
她穿着嫣紅的連衣裙,穿着紅色的高跟鞋,吊在天花板上,與寧疏只隔着咫尺的距離,風從窗外吹來,她身體仿若無骨,像個晴天娃娃,飄來蕩去。
她皮膚蒼白如紙,明顯看得出來,死之前她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可是吊死鬼終究不會好看,因為她那舌頭此刻長長拖了出來,耷拉在下颌位置。眼睛也凸出來 ,就像玻璃球彈珠,仿佛一碰就會掉下來。
下一秒,她晃蕩到寧疏的身前,伸出手,想要掐她的脖子。
她手上的指甲長而尖銳,一碰到人的皮膚,就能劃出一大條血口子。
然而她還沒有碰到寧疏,身邊的降魔杖的怒面法相發出一聲暴呵。
文映雪立刻飛了出去,重重摔在牆邊。
寧疏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冷冷看着她。
“如果你一定要做這樣愚蠢的事情,自尋死路,我也沒有辦法。”
文映雪驚慌搖頭:“不!不要!”
她起身,提起降魔杖,走到文映雪面前:“老娃子,是你叫來的?”
“是…”
文映雪看着面前那金剛怒目的降魔杖,恐懼到了極點,不住地往後退:“我沒有辦法靠近你,所以才用這個方法引你來,我…我…”
寧疏搖了搖頭,不想再與她浪費時間,她揚起降魔杖。
“我是被人害死的!”
降魔杖的怒面法相咯吱咯吱着牙,只差分毫,就要咬上文映雪的脖頸。
寧疏皺眉:“說什麽?”
“我不想死,可是他不讓我走,任務沒有完成,他不讓我走…”文映雪匍伏在寧疏腳邊,聲音顫栗不已。
“什麽任務?”
“姐弟失和。”
寧疏眼角寒光乍現。
文映雪指着自己脖頸間的那枚蝴蝶的紋身:“給我這個紋身的人說,男人只要見到小蝴蝶,都會愛上它,都會愛上我…”
她陰森地哭泣着:“我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不會因為給不出生活費,被家人嫌棄,說我沒出息,說我沒用…”
“所有男人都會愛上我,他們會心甘情願給我錢,我要什麽,就給我買什麽。”
文映雪指着自己脖頸間的蝴蝶紋身:“全是拜它所賜。”
寧疏回想起來,陸铮給她的關于文映雪的資料裏,她的恩客中,不乏身價千萬的大老板,這樣的老板包養情婦都是很挑剔并且小心的。
而文映雪,連外圍女都算不上,只不過是酒吧的坐臺而已,怎麽可能勾搭上那樣的老板。
想來,也跟這個小蝴蝶有關。
“你說,姐弟失和?”
文映雪哭着點頭:“那人說,只要我能讓你們姐弟關系破裂,這個小蝴蝶的紋身,他平白送給我,永遠不會消失,但是如果我做不到…”
“如果我做不到,就要…死。”她的眼神裏透出極端的恐懼:“他讓我做選擇。”
寧疏想了想:“于是你做出了選擇,答應他。”
文映雪搖着頭,懊惱地說:“我以為,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我輕而易舉讓葉英俊為我着迷…因為你反對我們,我按照那個人的指示,撺掇葉英俊,讓他跟我私奔,我們遠走高飛,去深圳打工…”
寧疏差點笑了:“你還讓他跟你去深圳打工?”
“他本來同意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得了病……”
寧疏打斷她:“所以因為這個,給你紋小蝴蝶的人,取了你的性命?”
文映雪恐懼而崩潰地哭喊:“我想跑,可是無論我怎麽跑,都跑不出這個屋子。”
“你死了,卻還要帶走你父母和弟弟。”
“我只想讓他們跟我做個伴,我害怕,我害怕啊!”文映雪崩潰大喊着:“一家人,難道不應該禍福與共?我當初進城,每個月掙不到2000塊,可是我要寄出1500回家,因為他們是我的家人,現在我死了,他們也應該下來陪陪我啊。”
寧疏搖了搖頭:“生有生路,死有死路,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卻不該連帶要了活人的性命。”
“我知道,我今天找你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也請你告訴葉英俊,叫他不要害怕,我不會害他,是我騙了他。”文映雪哭泣着說“這個世界上,真心對我的人不多,他是一個。”
“我不會替你轉告。”寧疏放下降魔杖,淡淡道:“我不想在他面前提起你一個字。”
文映雪長長地嘆息一聲:“這樣也好…也好…”
“所以,你不打算把那個人的名字告訴我嗎?”寧疏問。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文映雪搖頭:“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這女人,一定要她問一句,她答一句麽。
“男的女的,年齡,外貌特征,這些呢?”
“我不記得了。”文映雪說:“我全部不記得了。”
鬼能記住生前的東西,其實很少很少。
“你能記得什麽。”
文映雪皺着眉頭,用力思考着:“他…他很溫柔。”
“……”
他很溫柔,然後殺死了她。
可以的。
“哦,對了,他…”文映雪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張着嘴,正要說話。
“他怎麽?”
“他…他…”文映雪的臉突然變得扭曲,喉嚨裏傳來“咔咔咔”的聲響。
“姜…”
咔咔咔咔。
她的手臂和腿突然抖動起來,就像一個沒有電池的機器人。
“文映雪!”寧疏走上前去,正要救她,卻見她黑洞洞的嘴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往外爬。
是一條黑色的蜈蚣,百足咯吱咯吱地運動着,從她的嘴裏爬出來,吐着引子,落到了地上,倏忽便鑽進了地板縫隙,消失無蹤。
而文映雪的身體,開始漸漸變得透明,她掙紮着,還想說話,可是嘴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姜?你說什麽姜?”
文映雪的嘴撮合在一起,那是她身體消失前的最後一個動作。
倏爾,房間重新恢複了寂靜。
文映雪,已經魂飛魄散。
關于她最後給寧疏留下的訊息,寧疏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文映雪的說法,一開始她接近狗娃,就是有所圖謀,那個詭異的像眼睛一樣的蝴蝶紋身,具有某種魅惑人的功能,會讓男人喜歡上她。
難怪狗娃見過她之後,會跟着了魔怔似的,成天念念不忘他的小蝴蝶。
他們在書店門口的相遇,應該也是文映雪早有圖謀,按照那人的指示,勾引狗娃。
因為她坐臺女的身份,寧疏肯定會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這樣一來,姐弟倆必定爆發矛盾,想讓姐弟失和易如反掌,而事實上,那人險些就要達到目的了,如果不是在關鍵時候文映雪自己出了幺蛾子。
可是,誰會希望他們姐弟失和呢,這對那人有什麽好處?
“姐,想啥呢?”狗娃見寧疏一個人趴在窗邊,他端着鳳梨酥走過來,遞給她一塊。
“葉英俊,來玩個游戲,我做嘴型,你來猜我的話。”
狗娃吞了塊鳳梨酥,說:“難不倒我。”
寧疏模仿着文映雪那晚給她比的嘴型:jiangdu狗娃學着寧疏的口吻,擰着眉頭,苦思冥想:“講讀?”
“江都?”
倏爾,他恍然大悟,一拍巴掌。
“激昂的我!”
寧疏:“???”
作者有話要說: 寧疏:蠢狗
☆、高考
小蝴蝶的事情至此, 終于塵埃落定。
寧疏并沒有把後來的事告訴狗娃, 說了也只會徒增傷感。
“你是真的很喜歡她的吧?”
有時候她也會這樣問葉英俊, 然而得到的回答,是狗娃自己也不知道。
“你看,我以前真的很喜歡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感覺起來,好像也沒有特別地想念了。”狗娃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可能是因為她殺了人吧。”
“可是殺人的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小蝴蝶, 殺人的只是化成她的厲鬼而已, 厲鬼沒有心, 所以如果是活着的小蝴蝶, 肯定不會對自己的家人痛下殺手。”
狗娃歪着腦袋, 不解地對寧疏道:“姐, 很奇怪哎,你以前不是不希望我喜歡她麽, 怎麽現在還幫她說話。”
寧疏也說不上來這是為什麽,狗娃喜歡上文映雪,跟她脖頸上的蝴蝶紋身有關, 所以應該也算不上是所謂的一見鐘情。
“行了, 不想了,以後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寧疏拍了拍狗娃的背:“不過前提是, 過了高考這關洪水猛獸。”
高考之前,外婆和外公也進城了,家裏兩個高考生, 舅舅和舅媽忙不過來,所以外公外婆來家裏,照應着倆孩子。
一家人都是箭在弦上,繃得很緊,生怕出什麽幺蛾子。
畢竟關系到孩子将來的前途。
外婆如今78歲高齡,身板還算硬朗康健,利利索索的。
只是滿頭華霜。
寧疏再見到外婆的時候,已經敏銳地察覺出來,她身上的氣,和以前不一樣了。
外婆說,老天爺已經收回了她的天眼,現在她已經不能夠幫人看事情了。
寧疏聞言,很是失落。
“這有啥好難過的。”外婆安慰寧疏:“本事有多大,你身上的擔子就有多重。外婆老了,現在老天爺收回了我的能力,這是要讓外婆好好地休息呀,頤養天年啊。”
“就是。”狗娃啃着外婆從老家帶來的燒臘,囫囵說道:“奶奶生的是農民命,操的是皇帝心,老天爺收回天眼,是好事,讓奶奶好好休息了。”
一家人正吃團圓飯,舅媽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對狗娃道:“去看看你南生哥吃飯沒,沒吃飯叫他下來一塊兒吃。”
狗娃不大樂意,說:“今天外公外婆也在,南生哥怕會不好意思的吧。”
舅媽這麽喜歡傅南生,他心裏酸着呢。
“誰啊?”外婆問。
“咱鄰居。”舅媽解釋道:“比狗娃大三歲,挺好一孩子,平時禮禮貌貌,哦,他還救過我呢。”
“那應該請過來,我當面謝謝他。”外婆說。
狗娃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跑出去,叫了傅南生過來。
從他進屋以後,外婆一雙眼睛就落在他身上,一刻也沒有抽離,似乎在審視打量他。
落座以後,他先向外公外婆問好,自我介紹一番,表現得體不卑不亢。但是寧疏注意到,外婆似乎收斂了之前的笑意。
吃過飯以後,寧疏送傅南生離開,傅南生有些忐忑地說:“你外婆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沒有啦。”她安慰他:“可能是第一次見面吧,我外婆人很好的,以後多接觸接觸,她就會喜歡你了。”
“嗯,她喜歡什麽?”
“外婆平時挺喜歡搜集銅錢,哎…你別送禮物,沒關系的。”
傅南生搖搖頭:“今天來得唐突,我什麽都沒準備,興許冒犯了。”
“哪有,別想太多了。”寧疏站在門邊跟他說道:“沒必要這麽緊張,就像一家人一樣。”
“一家人?”傅南生詫異。
“是呀。”寧疏笑道:“不是一家人,能一桌吃飯麽,我舅媽這麽喜歡你,都把你當幹兒子了,你當然就是我們的家人。”
“家人…”傅南生垂着眸子,喃喃地念着這兩個字,似乎還有點紅了眼睛。
“不是吧,這麽感動呀。”
傅南生伸手揉了揉鼻子,問她:“你真的拿我當家人麽?”
“當然啊。”
“那…拉個鈎。”傅南生對她伸出手。
“你怎麽也變得這樣孩子氣。”寧疏笑着勾起了他的小拇指。
而傅南生卻無比認真:“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不變不變。”
“蓋戳。”
兩個人大拇指還沒有碰在一起,外婆突然喊道:“寧寧,在外面幹啥呢還不回來。”
“回去啦。”
“嗯,拜拜。”
傅南生回了房間,背靠着房門,看着自己的大拇指,似乎有些失落。
“還沒有蓋戳…”他喃喃念叨着。
黑貓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從他面前經過,不屑地說:“矯情。”
傅南生毫不在意,拎着褲腳坐下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黑貓道:“落子無悔,走出這一步,沒有回頭路。”
“我知道。”傅南生看着茶幾上那枚白條條的蟲卵,眸色從溫情到冷冽,不過轉瞬。
寧疏回家以後,外婆将她拉到身邊,避開舅媽,問道:“你怎麽認識那男孩的?”
“哦,當時他賣房子給我們呢。”
“我看他面相,有點怪。”
狗娃這時候,放下手裏的游戲機,湊過耳朵來,偷聽。
“是,他的命格被人動過手腳,現在背負一身衰命。”
“難怪。”外婆說:“我看着他,身上冒冷氣呢。”
狗娃哈哈大笑:“南生哥成中央空調了,還渾身冒冷氣。”
寧疏推開他的腦袋,說道:“南生哥人很好,剛剛還為空手而來感到抱歉,想給外婆送禮物呢。”
“有心了。”外婆說:“不過我總感覺他有問題,你們能少接觸,就少接觸吧。”
“外婆看出什麽了?”
外婆搖搖頭:“現在看不出來了,不過他眼睛不夠亮,感覺藏着東西呢。”
“南生哥小時候受過苦,心思可能會婉轉一些。”
“姐,你怎麽盡幫他說話。”狗娃又又又吃醋了,傅南生搶了媽不夠,還搶了姐。
外婆說:“總之你當心着些,不是自家人,總要提防。”
“就是。”狗娃立刻接茬:“當心我告訴陸大哥哦。”
寧疏甩給他一個淩厲的眼神,狗娃立刻噤聲。
“告訴誰?”外婆問。
“沒…沒誰。”
“寧寧,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沒有!”
“狗娃,你說。”
“沒有沒有!”狗娃也連連搖頭:“堅決沒有!”
外婆依舊猶疑不信,只說道:“你們都長大了,凡事要有自己的分寸,知道麽。”
“知道知道。”
“知道還不快回屋看書。”
倆姐弟一溜煙兒跑回了各自的房間。
自從外婆過來以後,寧疏都盡可能減少和陸铮在除學校以外的其他接觸。
外婆肯定不會允許她和陸铮在一起,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陸铮那樣的家世背景。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要憂心的,現在最重要就是順利度過高考那一關。
五月底六月初,最緊張的時刻到來,狗娃一天比一天焦慮起來,他三模考,考得還算不錯,上一本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了,但越是這樣,他的壓力反而越大。
如果像初中那樣成績差,爛泥扶不上牆,可能還沒有什麽壓力。
人好了,就會追求一個更好。
最後幾天他索性跑到傅南生家裏去看書複習了。
不想在自家裏聽到媽媽的細碎唠叨。
高考的早上,陸铮在早餐店等到了寧疏,本來說讓陸簡開車到她樓下等着,接倆姐弟去考場,不過寧疏沒同意,害怕讓外婆察覺。
“怎麽現在搞得跟做賊似的?”
“關鍵時期嘛。”她伸手摸摸陸铮的額頭:“外婆過來了,盯我和葉英俊,盯得緊呢。”
“高考完,你可以把我介紹給你的家人。”陸铮自信地說:“他們一定會喜歡我。”
“別太自信了。”寧疏笑笑:“我們家,恐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