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合氣道 (14)

上勾了笑意:“那正好, 一塊兒坐下來吃飯吧, 我請你們,也好感謝你對我們阿景的照顧。”

“阿景?”陸铮喃喃道:“我只認識葉英俊, 不認識什麽阿景。”

狗娃不知道怎麽跟陸铮介紹林曦,只說這是遠房的阿姨,不過他早就聽寧疏說過, 這家夥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 要帶他回家。親生父母還是香港商界的大鱷,想來這位年輕貌美的女士, 應該就是狗娃的親生母親。

卻不知這孩子,到底有沒有心腸, 看他面前的殘食餐盤,又見他身邊大包小包的品牌口袋。

只怕是禁不起這樣的誘惑。

“狗同學,這是要認祖歸宗了?”陸铮坐在狗娃身邊,笑問。

狗娃抿了抿嘴:“陸大哥說什麽呢。”

林曦有些不高興, 問狗娃:“阿景,你們同學之間,都是這樣相處的麽?”

狗娃說:“陸大哥平時喜歡和我開玩笑。”

林曦說:“同學之間,開玩笑可以,但是不能過分,否則容易傷感情。”

狗娃連連擺手:“沒關系的。”

林曦嗔他:“你這孩子,就是太老實,別人欺負你也不知道。”

“沒人欺負我的,我姐還有陸大哥,都很照應我。”

林曦說:“我看你家裏那些人,對你就沒那麽好,說話呼來喝去的,我給你送的禮物,全讓他們扔了吧。”

“沒有呢。”狗娃還欲辯解,林曦卻道:“終究不是家裏的親生孩子,隔着一層,怎麽可能真心待你,你看看你這身衣服,都舊成什麽樣了,還有你這鞋子,幾年前的老款啊!”

“不是的,衣服是因為我不大喜歡逛街,我姐經常帶我去買衣服…”

Advertisement

狗娃話還沒說完,林曦居然開始抹眼淚:“想到你這些年受的苦,當媽的心裏就難受,要是你願意跟我去香港,我會把最好的給你,讓你在貴族學校上學,接觸上流社會,成為上等人。”

陸铮挑眉睨着林曦,她的眼淚倒是真心,說的話也不似虛僞做作,只是看着,怎麽感覺這麽讨厭呢?

“狗同學,你想當上等人麽?”陸铮似笑非笑地問。

“你這個同學,說話真難聽?”林曦臉色難看。

“自小就這樣目中無人慣了。”陸铮悠悠哉哉站起身:“不打擾兩位母子相聚,我先走了,中元節的時候,帶你和你姐去游樂場玩。”

“啊,好的呀。”

陸铮不等狗娃說完,轉身便離開了法式餐廳。

狗娃和林曦吃了飯,又去看了場電影,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外婆早睡,舅媽和舅舅知道狗娃肯定是去見了林曦,舅舅一言不發,獨自喝着悶酒,舅媽嘆息一聲,但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

寧疏拿着一本書靠在沙發邊看着,狗娃回來,她随意問了聲:“玩這麽晚?”

“陸大哥都跟你說了,還問我什麽。”

寧疏這才擡眸看了他一眼:“喲,遇到陸铮了?”

“陸大哥沒跟你說?”

“說什麽?”

“就是今天吃飯的時候,遇到陸大哥了,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哦,對了,還說中元節帶我們去游樂場玩。”

“中元節,百鬼夜行,去什麽游樂場。”寧疏起身,伸了個懶腰,對狗娃說:“今天太晚,別看書了,早點洗洗睡。”

寧疏經過狗娃身邊,狗娃稍稍踟蹰了半晌,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就說。”

“我…”狗娃心一橫:“姐,我想…”

這時候,外婆房間的門打開了,她蒼老的聲音傳出來:“回來這麽晚,又去見那個女人了?”

“她是我…是我姨。”

外婆披着一件外衣,走出了房間,拖長了調子喃喃道:“她不是你姨,是你媽。”

狗娃低着頭不說話。

“我做了惡人,讓你們母子二人不能相認,好好的媽,要叫成姨。”

狗娃讪讪地看了舅媽一眼,嘟哝道:“沒有,我媽媽在這兒呢。”

“剛剛想跟你姐說什麽?說出來大家都聽聽,一家人,沒有什麽支支吾吾說不出口的的。”

狗娃臉都要別紅了,站在寧疏身後,一聲不吭。

舅舅也道:“英俊,你有什麽話就直說。”

“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管你想做什麽,家人都會全力支持。”舅媽道。

此番言語,狗娃倒是更加說不出口了。

寧疏笑了笑:“哎呀,你們都板着臉幹什麽呢,狗娃有悄悄話要跟我講的。”她牽起狗娃的手腕:“走,跟你姐回房間說。”

外婆卻突然出言:“你是不是改變主意,想跟你媽去香港了?”

寧疏皺了皺眉。

狗娃腦袋更低了:“沒,沒有。”

“外婆,別說了。”寧疏出言。

外婆不依不饒:“你雖然不是你媽媽親生的孩子,但是這麽多年,你爸媽,你外公外婆待你怎麽樣,你心裏清楚,我們從來沒有沒把你當外人,尤其是你媽媽,那年你得病生疹子,你媽媽照顧了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你病好了,你媽就病倒了,這些你還記得?”

“我記得。”狗娃低聲說:“我知道你們對我好,我沒有想怎麽樣。”

“你眼皮子淺,別人家随随便便幾樣好東西,就把你的心收買去了。”外婆生氣地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我們家是比不上你那親生的父母,但是我們家這些年,也沒有卻缺你衣,短你的食。”

“外婆,你不要說了嘛。”寧疏道:“狗娃長大了,還不知道這些道理麽?”

她拉了拉狗娃的手腕,壓低聲音:“走了,去姐房裏,今晚跟你陸大哥開黑玩游戲。”

她拉了拉狗娃,卻沒有拉動。

狗娃終于擡起頭來,憤憤地看了外婆一眼,突然道:“我什麽都沒想,你們這樣,你們欺負人!”

“喲喲喲,委屈哭着了。”寧疏擦了擦他的臉,笑說:“行了,多大的人,走走,玩游戲去。”

“我不走!”狗娃一把甩開寧疏的手,擦幹淨了眼淚,對外婆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不想我走,因為我是福星,我能旺她,旺這個家!”

此言一出,外婆身形顫了顫。

“我都聽到了。”狗娃激動地說:“我聽到你跟姐姐說的話,因為我是福星,你才肯要我,你才不想我跟他們回香港,千叮萬囑,讓我跟姐一直在一起,旺她!你們,根本不管我的想法,只想利用我。”

他說完這句話,已經是滿臉通紅,氣喘籲籲。

外婆指着他,手指不住地顫抖:“好你個白眼病狼,你要走就走,卻說出這番誅心之言,你要氣死我了。”

外婆氣得差點摔了,還是舅舅眼疾手快,趕緊扶住她,将她扶到沙發邊上坐下。

“媽,你別氣,狗娃胡言亂語慣了。”舅媽對狗娃使眼色:“快跟外婆道歉。”

狗娃說完那番話之後,似乎也有些後悔,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狗娃還想狡辯幾聲,而寧疏立刻阻攔了他,低聲道:“言出無悔,傷人傷己,有話,想好了再說。”

狗娃終于住嘴,不再争辯。

外婆被狗娃氣得高血壓都發作了,當天晚上住進了醫院,狗娃心裏面當然也愧疚,一家人沒有隔夜的仇,每天在醫院跑上跑下,守着外婆,端茶倒水。

小半月,外婆身體倒是也還算康健了許多。

那天她把狗娃叫到跟前,對他說道:“你既然聽到我跟你姐姐說的話,當初我抱你回來,的确是因為你天生福澤,這我不否認,但有一點,我既然把你帶回來,是不是親生,你就是我胡英姑的孫子。”

“奶奶,我知道。”狗娃咬着牙:“對不起,那天說了不好的話。”

“我希望你留在寧寧身邊,你能旺她,她也能庇護你,兩全其美。”

狗娃還想說話,外婆繼續道:“但是你姐姐說,你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所以…”她幹枯的手牽起了狗娃的手:“你想去香港,就去吧。”

“奶奶,我,我不去。”

“你這心思,明明白白都寫在臉上,你舍得不去?”

“我…”

“我在問你最後一遍,想不想去。”外婆看着他:“最後一次機會,如果真的不想去,我絕不勉強你。”

狗娃有些着急,擰着眉頭,抓耳撓腮。

“到底想不想去。”

“我,我…”

“男子漢大丈夫,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吞吞吐吐的,像什麽樣。”

“我想去。”狗娃擡起頭來,說:“我想去香港!”

☆、線索

江城機場, 國際航站。

喬從錫和林曦站在安檢口等待, 林曦戴着墨鏡, 遠遠望過來,臉色似有擔憂。

舅媽緊緊攥着狗娃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狗娃,給你裝的衣服, 冬天的太大件了,裝不下,等你到了那邊, 把地址給媽媽, 媽媽給你寄過來。”

“媽。”狗娃眼圈也紅了。

“行了,狗娃到了那邊, 還怕沒衣服穿麽?”舅舅叮囑:“到新家了,要懂禮貌,畢竟不是從小在他們跟前長大的, 凡事多個心眼, 有點眼色。”

“我知道了爸爸。”

外婆被舅舅攙扶着,走到狗娃面前, 仔細叮囑道:“好好學習才是正途,将來做個有出息的好男兒。”

林曦終于走過來, 摘下墨鏡,對狗娃說:“時候不早了,阿景,跟我們過安檢吧。”

狗娃看向寧疏, 想說什麽,但又不好意思,還是寧疏走上前來,摸摸他的腦袋:“親姐弟,沒什麽好說話,各自保重了。”

“姐。”狗娃一把抱住寧疏,終于忍不住大哭了出來:“親姐!”

“行了行了,多大的孩子,還哭。”

狗娃哭喪着臉,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跟着林曦進了安檢區。

在他離開以後,舅媽這才“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剛剛憋着,怕狗娃看了傷心舍不得,此時此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外婆嘆息一聲,說道:“哭什麽哭,因緣聚散,是人生常事。”

回去的路上,寧疏問外婆:“當年外婆把狗娃抱回來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料到會有今天?”

外婆點頭:“終究是血脈親情,當年他們把孩子給我,也是為了孩子,否則誰能舍得自己親生的孩子遠離他鄉。”

寧疏點頭:“他們應該會對狗娃好的,舅媽也不要擔心了。”

外婆說道:“狗娃福厚,旺你多年,現在突然離開,或許會有反噬,但是沒什麽大的問題,憑你現在的本事,應該可以對付過去。”

寧疏笑說:“沒問題的。”

外婆說的反噬,很快寧疏就真真切切感覺到了,狗娃一走,她就開始感冒,鼻息不暢,去醫院吊過水,在家裏養病,斷斷續續小半月,就連說話都是甕聲甕氣的。

寧疏索性就呆在家裏,基本不出家門,每天跟陸铮電話短信聯系。

“中元節一過,外婆就要回老家了。”她吸了吸鼻子,拿着手機走到窗邊:“到時候我們再見面。”

“感冒還沒有好?這都多少天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寧疏說道:“從小到大,基本沒生過病,這一次倒像是要把這一輩子的病都攢在一起了。”

“胡說八道。”陸铮說:“能走路不?”

“只是小感冒而已。”

“那你下樓,讓我抱抱,這麽久不見,想死老子了。”

寧疏驚喜地将腦袋彈出窗外,現在天色已晚,街道路燈下,陸铮拿着手機,擡頭沖她揚揚手。

“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

“我外婆也在家啊!”

“我給老人家帶了禮物。”

寧疏無話可說,這家夥,實在是太磨人了。

“我外婆讓我二十歲之前不能談戀愛。”

“反正你也沒打算乖乖聽話。”陸铮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你等一下。”寧疏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動着,翻身下床,匆匆洗了把臉,拍了護膚霜,看上去精神了許多。

她探頭探腦出了房間,舅媽正在客廳看電視。

“寧寧,感覺好些了麽?”

“好多了舅媽。”寧疏悄聲問:“外婆睡了麽?”

“你外婆在外面跳廣場舞。”舅媽說道:“你找外婆麽?”

“不不,不找外婆,我要出去買點東西。”寧疏匆匆要往外走。

“買啥啊,舅媽去幫你買,你生病就別出去了。”

“不用舅媽,你看電視吧。”寧疏已經換了鞋,不等舅媽說話,匆忙出了門。

一路狂奔下樓,遠遠地望見陸铮站在燈下,燈光從他頭頂打下來,将他的整個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澤,他眉宇高挺,眼廓埋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見寧疏下樓,陸铮張開雙臂:“快過來,給我抱抱。”

寧疏放緩了步伐,走過去推了推他的手:“能不能別搞突擊。”

“這下半月一直在公司實習,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閑下來就想你。”陸铮說得認真:“特別想。”

“那就讓你抱抱。”寧疏伸手環住陸铮的腰,陸铮直接将她抱了起來,腳離了地,狠命往自己身體裏揉。

抱夠了,寧疏還想跟他散散步,陸铮說:“生病了,就早點回去。”

寧疏膩在他懷裏,用鼻子蹭蹭他的衣服:“錄取通知書收到了麽?”

“早就收到了。”

“我也收到了。”

“那要請寧同學大學多多指教。”

寧疏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說。”

倆人在小區花園裏走了一圈,夜色漸深,陸铮理了理她的衣領:“快回去了。”

寧疏聽話地點點頭:“拜拜。”

陸铮突然說道:“對了,中元節。”

“嗯?”

“陸氏旗下的游樂場,那天開業剪彩,就在江邊上,有全城最大的摩天輪。”

“你還記得吶?”還記得她說過,高考結束之後想坐一次游樂場”

“當然。”陸铮說道:“你給我講的話,我全都記得。”

“不過你們選在中元節開業,百鬼夜行,這日子不好。”

“中元節是你的生日,這是好日子。”陸铮固執地說:“那一天游樂場免費開放,你來,我帶你坐摩天輪。”

寧疏想了想,說道:“行,沒問題。”

“那就說定了。”陸铮摸摸她的額頭:“風大,快回去了。”

寧疏轉身走了幾步,又折回去抱着他,踮起腳吻住他的唇。

“這麽熱情。”陸铮嘴角微微揚起來,用力抱了抱她。

“葉英俊走了,總感覺心裏七上八下,不安寧。”寧疏膩着他:“感覺有事發生,我怕保護不了你。”

而事實證明寧疏的擔憂不無道理,當天晚上回家,外婆板着臉坐在沙發上,電視關着,舅媽在邊上給寧疏使眼色。

寧疏心一沉,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剛剛跟你在樓下見面的男孩是誰?”外婆沉聲問。

“是,我同…”寧疏頓了頓:“男朋友。”

外婆一巴掌拍桌上,似乎震怒不小:“我有沒有說過,二十歲以前,不能動情!”

寧疏吓了一跳,沒想到外婆會這樣生氣。

“你說,說不能動情,沒說不能談戀愛。”

“你,你還嘴硬,你是什麽性情,若非動情,怎麽可能随随便便跟男娃好?”

“動情又怎樣。”寧疏也來了脾氣:“外婆,從小到大我都聽你的話,但是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你能同意葉英俊去香港,怎麽不能同意我談戀愛?”

外婆激動地說:“就是因為葉英俊去了香港,你的路才更加難走,外婆不想你身陷囹圄。”

“我和陸铮在一起,怎麽就身陷囹圄了。”寧疏強辯道;“我開了天眼都沒有看出來,外婆怎麽就看出來了。”

“先生能為他人算命避禍,卻獨獨算不準自己。”外婆搖着頭,無奈地說道:“那個男孩,他能活到今天,是用了妖術邪法,遲早會有報應,你跟他在一起,難保這報應不會落在你的身上,你是重情重義之人,将來難保不會為他擋禍避災。”

“外婆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樣自私?”寧疏咬着牙說。

“我自私,我也是為了你。”外婆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說的好聽是匹夫之勇,說的難聽,就是愚不可及!”

“反正我不會和他分手,将來如果他出了什麽問題,我也會竭力相助!”

寧疏說完,重重關上房門。

房間外,舅媽勸解外婆:“媽,你別氣,當心氣着身體。”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管不了索性就別管了,讓孩子們自由發展吧,人生是他們自己的,是苦是樂,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寧疏做在床邊,兀自生了會兒悶氣,然後拿出一個白盤子,還有幾根木簽。

她将木簽灑在盤子裏,盯着盤子看了好一會兒,又掐指算了算,并沒有算出任何問題來。

陸铮的命數平平坦坦,大道通途,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

她索性不理會了,撲倒床上蒙頭睡覺。

夜深人靜,街頭行人漸漸少了去。

陸铮坐在車上,凝望着窗外飛速流過的闌珊燈火,這時候,陸簡的電話打了進來,鈴聲突兀。

陸铮接了電話,說道:“陸簡,什麽事?”

“少爺,之前您一直在查找的,那個曾經跟您交換命格的男孩,有線索了。”

。……

寧疏已經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夜風撩動着窗簾,掀起翻飛的浪湧。

床頭櫃上的白盤子裏,幾根木制的竹簽,緩緩移動了位置。

☆、七月半

外婆為了陸铮的事情, 跟寧疏置了好幾天的氣, 本來是說要回鄉了, 為了這件事,她放心不下就這樣離開。

幾天之後,家裏接到來自香港的電話,說狗娃最近身體不大好, 吐了。

舅媽急得眼淚直轉,這就要收拾行李去香港看望狗娃,外婆還算鎮定, 電話裏, 她對喬從錫說:“香港也有好醫院,快帶英俊看看!”

誰料喬從錫卻說:“孩子病情已經好轉了, 醫生也說沒有大礙,只是…”

“你我也是老交情了,沒什麽可隐瞞的, 有話就說。”

喬從錫問道:“阿景在這邊, 是不是的罪過什麽人啊?”

“為什麽這樣問?”

“他嘔吐的時候,吐出來一樣東西, 詭怪得很。”

外婆連忙問:“他吐了什麽?”

“好像是一條蟲子。”

“蟲子?”

寧疏剛從房間出來,聽到蟲子兩個字, 心頭一緊,走到外婆身邊,側耳傾聽電話裏的聲音。

“是一條白色的蟲子,已經死了。”喬從錫解釋道:“我請先生看過了, 是蠱。”

外婆連忙擔憂地問:“先生還說什麽?”

“先生說,這叫睡蠱,種下幾日後,終日嗜睡,萎靡不振,但對身體并沒有什麽影響,一個月後便可排出體內。”喬從錫問道:“肯定不是在香港被人種蠱,應該是在大陸被人種下的啊,所以才打電話過來詢問胡英姑,有沒有什麽線索。”

“這蠱蟲種得毫無聲息,全然無半點察覺,對方必是用蠱高手。”外婆看向寧疏:“你整天跟狗娃呆在一起,狗娃在學校或者外面,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寧疏皺着眉頭,對外婆的話似乎充耳不聞,只喃喃念着:“蠱,睡蠱…”

除了傅南生,她想不出任何人。

“寧寧,問你話呢,你有什麽線索嗎,誰要害你弟弟?”

寧疏不敢确定,索性搖了搖頭。

“這睡蠱對身體沒有傷害,種下之後只是精神萎靡,奇怪了,誰要害狗娃?”

舅媽似突然想起什麽,連忙道:“狗娃不是說,他考英語的時候睡着了嗎?會不會是被人害的啊?”

“這麽一說,還真是!”舅舅在屋子裏踱着步子:“只是誰要害我們狗娃?”

“會不會是同班同學?”

“不是說用蠱高手嗎?同學都是小孩兒,哪能會這些玄學巫術?”

“那可不一定。”外婆說道:“寧寧不就是深藏不露麽,同學裏,難保不會有跟狗娃交惡的,要作祟害狗娃。”

一家人瞎猜着,沒個結果,寧疏心裏卻很亂,這件事多半就是傅南生搞的鬼,狗娃高考期間,往他那兒跑得頻繁,傅南生要下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只是,傅南生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寧疏百思不得其解,害了狗娃不能高考,對他有什麽好處?

寧疏皺着眉頭,一個人回了房間,盤腿靜心沉思,同時也把回憶裏的細節放在腦子裏過一遍。

從小蝴蝶說起,有人致使有蝴蝶勾引狗娃,離間姐弟,小蝴蝶失敗被害,那件事與傅南生有沒有關系,寧疏說不準,後來高考,傅南生給狗娃種下睡蠱,害他高考失利,而這個時候,喬從錫他們從香港過來,想要帶走狗娃,也就順理成章。

寧疏恍然想起,上一次傅南生從香港回來,跟寧疏說的那番話,他說狗娃命宮指南,有大造化,這是不是意味着,傅南生從香港回來後便已經知道了狗娃的身世。

寧疏甚至大膽猜測,傅南生去香港看事,同時打聽到了喬從錫想要尋子,他回來給狗娃種下睡蠱,害得狗娃高考失利,正好可以跟着喬從錫去香港。

他說過,狗娃是她的福星,狗娃離開,便是她大禍臨頭之日!

所以,傅南生要對付的人,其實是她?

寧疏猛然睜眼,全身冰冰涼。

傅南生要害她?為什麽,為什麽?

百思不得其解。

她坐不住了,起身沖出房間,朝着傅南生家跑去。

“傅南生,開門!”

連聲敲門,門內并無回應,她給傅南生打電話,對面也處于關機狀态。

“開門,我知道你在屋裏!”

與其一個人胡思亂猜,不若找他問個清楚明白,他們相識多年,傅南生如果要害她,機會多了去,可是如果不是要害他,他為何費盡心機要讓狗娃遠走他鄉?

至于那小蝴蝶是不是他指使,寧疏不知道,但她想找他問個清楚明白。

“傅南生,為什麽不見我?”

咚咚咚咚。

門內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良久,敲門聲終于偃旗息鼓。

房間裏燈光昏暗,熏香的白煙袅袅升起。

黑貓卧于身畔松軟的墊子上。

“你辦事素來萬無一失,何必要故意露出馬腳,讓她知曉。”

傅南生盤腿坐在沙發上,緩緩睜開眼睛。

“若不是讓她對我徹底失望,我便狠不下心…”

良久,他用勺子滅了熏香。

“你不對那人狠,便是對自己狠。”黑貓眸中精光一閃:“事到如今,沒有回頭路,就算是她,也阻止不了。”

傅南生站起身,緩緩走到床邊。

夜風撩動着他松弛的睡衣,他身形單薄而蕭索,舉目,望向着華燈初上的城市。

“七月半,鬼夜行,多年苦心籌謀,成敗在此一舉。”

外婆和舅媽終究放心不下狗娃,立刻辦了港澳通行證,拿到之後立刻買機票飛去香港探望,家裏只剩了寧疏和舅舅倆人。

寧疏成天盯着傅南生的屋子,只可惜這家夥這幾日音訊全無,電話打不通,連家也不回了。

寧疏心情相當糟糕,有種被欺騙和背叛的感覺。

中元節的晚上,外婆特意打電話回來,叮囑舅舅和寧疏,要記得買些紙錢,準備祭品祭奠家裏的先祖亡靈。

寧疏問外婆狗娃身體如何,外婆說狗娃福澤深厚,一點小毛病當然不會有事。

狗娃這時候接了電話,說道:“姐,你怎麽不跟媽媽和奶奶來香港啊!我好想你!”

寧疏說:“下次有機會,再來看你,不急在這一時。”

“姐,開學前你能來看我一次麽,我帶你去迪士尼玩啊,你不是想坐摩天輪嗎?”

狗娃提到摩天輪,寧疏才恍然想起,陸氏集團動工多年的游樂場,今天正式開業剪彩。

寧疏匆匆挂掉電話以後,恰逢舅舅打開電視,地方臺的新聞裏正好在直播游樂場的開業大店。

“喝,還挺熱鬧。”舅舅端了下酒菜走到客廳裏,坐下來看電視。

電視畫面裏,游樂場燈火通明,照亮了半邊夜空,所有的娛樂設備此刻都已經打開,旋轉木馬閃耀着的五彩斑斓的光芒,宛如童話世界。

記者激動的聲音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傳來。

“陸氏集團旗下游樂場是江城最大的游樂場,今天終于迎來了萬衆期待的開業剪彩,七月十五,免費迎客,現在每臺設備前都排起了長隊,熱鬧非凡…園區所有的設備都已經開放,唯獨最值得期待的摩天輪還未曾開放。”

畫面鏡頭晃動到波光粼粼的江面,摩天輪就矗立在江邊,霓虹璀璨,光影闌珊。

就在這時候,陸铮的電話打進來。

“現在可以過來了。”他那邊似乎頗為喧鬧:“待會兒剪彩,之後摩天輪會開放,我們第一個上去。”

寧疏抿嘴笑了笑:“好呀,不過我先陪舅舅祭拜了先人,再過來。”

“嗯,我等你。”

時候差不多了,寧疏和舅舅拿了紙錢和餐盤去了樓下。

小區物業專門圈出了一塊地方供小區的居民七月半祭拜先人,舅舅找到一塊空地,将餐盤食物擺放好,然後拿出紙錢。

寧疏環顧四周,路邊也有不少人在祭拜先人,一陣風揚,灰屑飛舞漫天。

她擡起頭來,恰見傅南生的房間亮着燈,落地窗前,似有人影。

傅南生!

“舅舅,我有點事,先走一步。”寧疏說完朝着小區樓梯間跑去。

“哎!寧寧,你這時候跑啥啊!”

舅舅聲音漸遠了去。

寧疏來不及等電梯下來,她一路狂奔上樓,傅南生房間門竟然大開着。

“傅南生!”

寧疏沖入房間,卻不見傅南生的身影,她将整個房間找了個遍,也沒看到他。

想來應該是剛剛上樓的時候,傅南生乘電梯離開了。

寧疏跑到窗邊,恰見傅南生走出了樓梯口,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裝,身形修長,站在路燈下,臉色越發蒼白。

他擡起頭,與她遙遙相望。

“傅南生!”寧疏大喊一聲:“別走!”

恰是這時候,一陣風起,只聽“嘭”的一聲,房間門驟然關上。

寧疏連忙跑過去,卻發現房間門從外面被鎖了起來,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着了道!

是傅南生故意将她引來這裏,困住她。

寧疏此時身上空無一物,連手機都沒帶,甚至都沒有辦法向人求助。

傅南生,好算計!

這時候,房間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寧疏找了很久,找到一個手機。

電話接通,傳來傅南生低醇的嗓音。

“寧疏,再見了。”

☆、餘生難安

游樂場正中心搭建的禮臺之上, 主持人妙語連珠, 正在進行開場的預熱。

陸铮一身西裝革履, 英挺筆直,站在臺下打了将近二十分鐘的電話。

寧疏沒有接,他突然有些焦慮。

剪彩結束之後,摩天輪便要開啓了, 如果寧疏再不來,就趕不上首輪的班次。

這家夥,又要放他鴿子嗎?

身邊陸簡提醒:“少爺, 剪彩已經開始了。”

陸铮講電話遞給陸簡:“繼續幫我打, 直到她接聽為止。”

陸铮剛剛轉身,便見不遠處的一顆槐樹下, 站着一個男人。

傅南生。

他倒是有些記不得,這棵槐樹是什麽時候種在那裏。

不過那個男人,是真的挺礙眼, 他跟他似乎天生的死對頭, 從第一次見面,就彼此看不順眼。

以前他不知道為什麽, 現在他有些知道了。

他朝着傅南生走過去,陸簡提醒:“少爺, 剪彩要開始了。”

“誰剪都是一樣。”

他走到傅南生身邊,說道“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來找你的。”

“哦?”傅南生看着他,氣定神閑問:“你找我做什麽。”

“把你的東西, 還給你。”

傅南生笑了笑:“前段時間,聽說你在到處打聽我,打聽到了,反而沒了消息。”

“只等過了今天,過了今晚…”陸铮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璀璨的摩天輪:“我答應了寧寧,要帶她坐一次摩天輪。”

“恐怕你要失約了”傅南生望着周遭的歡樂氛圍,喃喃道:“今晚七月半,中元節,一縷孤魂,正好随了百鬼夜行。”

“你要在這裏跟我動手?”陸铮笑了笑:“只怕不容易。”

“我當然不會跟你動手。”傅南生說:“如果我能動你,何必等到今天。”

陸铮皺眉:“什麽意思?”

“轉身之術早有詛咒,我若殺了你,或者讓別人來殺你,我自己也活不成。”

“難怪,你早就知道是我,幾次有機會,卻沒有動我。”陸铮扭頭看向他:“既然殺不了我,你今天來找我,所謂何事。”

“我雖不能親自動手,不過,你可以自殺。”

陸铮低頭笑了笑:“自殺,我為什麽要自殺?”

“對啊,你為什麽要自殺?”傅南生看着正前方的剪彩活動如火如荼進行着,所有人的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偏偏将他二人遺忘。

“大花,我的一個好朋友,曾經跟我出主意,說我可以用你最在乎的人的性命,來威脅你。”

陸铮眸色一冷,卻聽傅南生繼續道:“不過,我我想賭一把。”

他從包裏緩緩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打開,盒子裏有一枚黑色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