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合氣道 (15)
粒。
“我賭,你究竟值不值得她喜歡 。”他将盒子遞給陸铮:“你自己決定,我不勉強,吃了,我們兩不相欠;不吃,你,一輩子欠我。”
寧疏坐在沙發上,拿着電話的手忍不住顫栗。
“之所以會背負這一身衰運,是因為我的命格從小就被師傅用來交換了陸铮的命格。那時候還小,什麽都不懂,大冬天,在街頭遇到我的師傅,他用三個饅頭,跟我買了一個心甘情願。”
“他帶我去到醫院,醫院裏病床上燙着一個男孩,男孩很漂亮,也很虛弱,快要死了。師傅說我可以救他,救了他之後,我也會衣食無憂,我當時只想趕緊填飽肚子,于是一口答應下來。”
“當天晚上,下了傾盆大雨,雷電交加,師傅布下法陣,我和那個男孩,以血還血,以命換命,簽下了轉身的契約。我那時候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只知道以後不用餓肚子了。”
“後來師傅就一直把我帶在身邊,庇護我,也教了我不少本事,在我十多歲的時候,有一次偷聽他和陸铮母親的談話,知道了所謂轉身之術,就是把我的運道換給另一個人,再把他的衰運全部轉移到我的身上,他所要遭受的一切,都由我來承擔。”
“我後悔了,我想盡一切辦法來破解這個術法,成功過幾次,但是沒有辦法徹底拔除。我開始越來越倒黴,記憶力和身體也變得不好,最慘的時候,甚至想過殺了他。可是師傅說,我的命和他的命綁在一起,他死了,我也會死,所以我永遠不能對他動手。”
“後來,我想了一個萬全之策,我可以讓他自殺,他自殺了,術法也就自動解開了。”
“我籌謀着這一切,去香港尋找到葉英俊的親生父母,給他下睡蠱,讓他高考失利,順理成章離開江城,離開你身邊。一旦狗娃離開,至少近段時間內,你的反噬力會增強,自身難保。”
“我的計劃,是用你的性命來威脅陸铮,逼他動手。不過出乎我意料之外,前段時間,陸铮居然也開始調查起我。”
“我從來不願相信人性中有善良的部分,但是這段時間和你,和舅媽和狗娃的相處,又讓我不得不開始相信一些東西,我想要賭一把…”
“零點之後,你就可以走了,屆時無論成敗,我都會離開,所以,再見了。”
寧疏的手顫抖地拿着電話,想要說點什麽,可是她什麽都說不出來,電話那邊,傅南生似乎傳來一聲輕笑。
她還能回想起來,他微笑的時候,嘴角會挂起一個小小的酒窩。
“謝謝你把我當成家人。”
Advertisement
嘟嘟嘟…
電話被挂斷。
房間門緊閉,寧疏用盡了所有方法都沒有辦法打開,她沖到陽臺上,舅舅祭拜完先人之後,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寧疏沖他大喊,可是舅舅似乎充耳不聞,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有沒有人啊!”她又沖窗外喊了幾聲,可是樓下焚燒之前的人仿佛是聽不見她的叫喊聲,全然無知覺。
怎麽會這樣?
寧疏聽見門外電梯門“叮”的一聲,應該是舅舅回來了,她跑到門邊拼命拍打房門,照理說,寧疏家和傅南生的家門對門,寧疏拍打房門的聲音,舅舅不可能聽不到,“舅舅,舅舅,你能聽見嗎!”寧疏用力拍打門板,但是舅舅直接回了家,根本沒有察覺得到任何異常。
這個房間應該是被傅南生施了咒,房間裏發生的所有的一切,外界都沒有辦法聽到。
寧疏想盡了個各種辦法,都沒有辦法抵抗破解傅南生的咒術,天師印她也沒有帶,否則還可以請來門神相助。
寧疏心焦氣燥,恨不得翻窗而出,傅南生留下來的電話只能接聽,卻不能撥打,她根本無法聯系到陸铮。
不能這樣,他不能死。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陸铮不會這麽傻,一定會有解決辦法。
她坐下來,閉上眼睛,動用同心蠱感受陸铮的情緒,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靜下心來。
陸铮,你要聽見,不可以做傻事,不能做傻事!
我要你好好活着,只有活下去才會找到解決的辦法,你自己說的,還沒有帶我坐摩天輪,我不準你死!
對了,電視!電視新聞臺不是在播報游樂場開業的現場直播麽。
寧疏趕緊打開電視,轉到了新聞臺。
開業剪彩已經結束,畫面鏡頭已經轉到了身後那座巨大的摩天輪,摩天輪散周身散發着流光溢彩,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此時此刻,摩天輪已經緩緩啓動,波光粼粼的江面映照着摩天輪璀璨光影。
小朋友們望着那緩緩轉動的摩天輪,眸子裏透着渴望和驚嘆,紛紛拉着父母上前排隊。
如夢似幻的摩天輪,是她童年時候的夢想。
陸铮答應過她,要陪她坐一次摩天輪的,不能食言。
不知道為什麽,她摸到自己的臉,臉上有冰冰涼涼的水滴。
流眼淚了。
她根本止不住這冰涼的眼淚奪眶而出。
不要哭,為什麽要哭?
人在什麽時候會掉眼淚,當然是難過傷心的時候啊。
她捂着嘴,突然大口的喘息起來,上氣不接下氣,不,這不是她的情緒,這是…陸铮的情緒。
從摩天輪的最頂端,能夠俯瞰這一整座城市。
城市燈火通明,一派人間煙火氣。
每一次呼吸,都是活着的感覺,陸铮以前從來未曾在意,然而此時此刻,他才知道,原來活着是那樣美好。
他的手裏,那枚黑色的顆粒,是他的催命符。
時間,已經不多了啊。
摩天輪轉過了最高點,已經開始緩緩下落。
阿寧,對不起,可能要食言了。
欠了別人一條命,要還,否則餘生難安。
對不起…
午夜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剎那,他吞下了那枚黑色藥丸。
☆、活死人
七月半, 百鬼行。
空空蕩蕩的街頭, 在午夜鐘聲敲響的那一刻, 突然變得熱鬧起來,摩肩接踵都是行人。
他們步履遲緩,漫無目的地行走着。
他們正在尋找回家的路,跟随着那一縷似有似無的香的指引, 前方出現了一條不分明的小路。
“回來啊,回家咯。”路邊有老者在燒寒衣之前,一邊燒, 一邊念叨:“七月半, 回家咯!”
寧疏宛若失了魂魄一般,走到江邊, 将對岸,巨大的摩天輪緩緩運行着,美得讓人窒息。
她突然大口地嘔吐起來, 躬下身, 胃裏一陣翻湧難耐,似乎有東西要往外爬。
她痙攣着, 吐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條蟲。
白色的蠕蟲,落地即死, 同心蠱。
她把同心蠱吐出來了,這說明…
陸铮已經不在人世。
河邊偶有幾個燒紙人,紙錢随風缭繞着,火星四散開來。
七月半的風, 吹得人好冷啊,像刀子似的,一寸一寸割裂着五髒六腑。
“媽媽,哪裏有個姐姐,她在哭。”
“別看,快走。”
“可是她哭得好傷心。”
“因為姐姐在悼念親人。”
背後,有一聲悠長的調子忽起:“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那是趕屍人,正趕着一列僵屍,朝着街道盡頭走去。
僵屍分成兩列,前手搭在後肩上,緩緩行走在路上,趕屍人走的是陽間路,而僵屍們走的是陰間路。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趕屍人調子搖曳而蒼涼。
寧疏滿心凄苦,邊走邊哭,上氣不接下氣。
與那一列僵屍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卻并未注意到,屍群中,有一只腳步卻突然頓住了。
趕屍人喃喃念叨:“前塵往事不可追,陰間路上莫回頭啊!”
那只僵屍頓了頓,終于還是緩緩邁出了步履。
屍群漸漸遠了去。
寧疏在街上游蕩了大半宿,跌跌撞撞,每一張擦肩而過的面孔,她都仔細查看了遍,卻并沒有找到陸铮。
新鬼死了之後,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鬼了,會經過一段迷茫期,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它們會在這個世界上飄飄蕩蕩,直到陰差前來,将它們帶回陰間。
寧疏在路上□□西撞,四處裏尋找陸铮,今晚地府應該忙翻了天,新死鬼應該不至于這麽快就被陰差帶走,只要沒有被帶回閻羅殿,那就一切好說。
找到魂魄,找到屍體,她就有辦法讓他起死回生。
一旦魂魄被陰差勾走,回了地府,再要找人就不那麽容易,雖說十殿閻羅會給寧疏面子,但是生死倫常,她若硬闖地府要人魂魄還陽,那就是逆天而行,天理不容。
這是下下策。
如若迫不得已,她不能這樣做。
今夜百鬼夜行,寧疏兜兜轉轉四方詢問打聽,卻不見陸铮半點音訊,沒有道理,他應該就在江城,天眼開,她能感覺到周圍方圓十裏的鬼魂,看見它們的面孔,聽見它們的聲音。
可是陸铮并不在他們中間。
難道他沒有死?
不對,不對,他把同心蠱都吐了出來,必死無疑。
寧疏腦子一片混亂,宛如游魂一般走在街頭,直至黎明時分,晨昏線自天盡頭緩緩分割,她才回過神來。
天亮了。
寧圓子也從街道盡頭跑回來,哭喪着臉對寧疏說:“媽咪,我找了一晚上,沒有見到爸爸的魂魄。”
怎麽會這樣…
她突然崩潰地沖着周遭大喊:“傅南生!你到底把他弄到哪裏去了!”
“傅南生!你出來!”
“你把陸铮還給我!”
“他欠你的,我還,我幫他還不行了!”
寧圓子眼睛裏含滿了眼淚:“媽咪,你別,別難過,圓子再去找,還有一整天的時間,今晚十二點鬼門關關閉之前,圓子一定找到爸爸。”
寧疏擦掉她臉上的淚水:“爸爸不會死,別哭,媽媽不會讓爸爸死,一定會找到。”
“嗯,我再去找!媽媽也別傷心了!我去問問我的朋友們,讓他們也幫忙尋找,不管是人是鬼,只要爸爸不是突然變成空氣,就一定會有線索。”
寧疏回到家,可把舅舅急壞了,他也是一夜沒睡,見寧疏安然無恙回來,他連忙問道:“你去哪了,吓死舅舅了,我都差點報警了!你沒事吧,寧寧,咋了,別吓舅舅啊!”
寧疏搖搖頭,叫了一晚上的魂,她嗓子都啞了:“我沒事,舅舅,我太累了,想睡覺。”
“好好,你先去睡覺,起來咱們再說。”
寧疏回了房間,直挺挺倒在了床上,她眼圈通紅,努力逼迫自己閉上眼睛。
可是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亂哄哄的全是人臉,全是魂魄,他們漫無目的走在街頭,臉上是麻木而無知的神情。
陸铮也許就在他們之間。
盡管已經極度疲倦,寧疏依舊沒有辦法入眠,她拿出一張符紙,同時取出天師印,嘴裏喃喃念着:“崔府君,崔師兄,小女寧疏需要您的幫助。”
她在符紙上蓋下了天師印,心裏默念這崔府君的名字,在她念到第三遍的時候,只聽“嗖”的一聲,崔府君打着圈兒,出現在她面前。
他左手拿着判官筆,右手拿着生死簿,“啊呀啊呀”地說道:“小師妹,今天地府都忙翻天啦,久等久等,咦?眼睛咋這麽紅呢?你咋的了?怎麽哭了,別哭別哭,哎喲喲,你這眼淚多珍貴啊,別哭了,有啥事跟師兄說說。”
寧疏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啞着嗓子說道:“師兄見笑了,我…我有個朋友可能死了,我想請師兄查查,他是否已經進入地府。”
崔府君皺起了眉頭,說道:“今天地府倒是有不少新鬼前來報到,有新死鬼,也有不少在陽間路上游蕩的孤魂,趁着鬼門關打開,趕來投胎的,不知道你的朋友姓甚名誰,我幫你查查。”
“他叫陸铮!耳擊陸,鐵骨铮铮的铮。”
“陸铮…”崔府君翻閱着手裏的生死簿,每每翻動一頁,寧疏的心就跟着提了提。
“昨天晚上的新死鬼麽?”
“是…”
“有了。”
寧疏連忙問:“他死了麽!入地府了嗎!”
崔府君看着生死簿,連連搖頭:“奇怪,奇怪。”
“怎麽了?”寧疏心懸一線,顫聲問:“他出了什麽事?”
“昨夜子時,應當是他命盡之時,這沒有錯,可是…”
“可是什麽?”
“他沒有死,不,應該是似死而非死。”
寧疏疑惑不解,走到崔府君身邊,探頭朝着生死簿望去,只見旁人的名字都是黑色毛筆的小楷字體,規規整整寫着生卒時辰,純黑色的墨筆清晰可見。
唯獨陸铮的名字,呈灰色,在生死簿上若隐若現,并不分明的,生卒也寫清楚了,只是那隐隐綽綽的字跡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消失。
“這是什麽意思?”
崔府君皺着眉頭,半天沒說話:“奇怪啊!”
“怎麽了?”
“死,又沒死,到底是死了沒死呢?”
寧疏被他的話吊着胃口:“到底是死了沒死呀?”
崔府君最終判斷:“沒死,但也不是活人了。”
沒死,又不是活人?
寧疏艱難地咽了幾口唾沫,問道:“崔府君,您能說明白一點麽,我不懂,不是活人,又不是死人,能是什麽?”
“自然是,活死人。”
“活死人又…又是什麽?”
崔府君搖了搖頭:“不能多說了,再說,便是觸了禁忌,寧寧,關心則亂,因緣命數自有天定,切莫強求啊!”
他說完打了個轉兒,變化成了一縷煙,消失不見。
“崔師兄,您別走!”
房間靜寂昏暗,判官崔府君已經消失不見。
“寧寧,你在跟誰說話呢?”舅舅的敲門聲自門外想起來。
寧疏連忙打開房門跑出去:“舅!”
舅舅被她吓了一跳:“幹啥這麽一驚一乍的,不是說很累了要睡覺麽,剛剛怎麽在房間裏自言自語?”
“舅舅,活死人,活死人是什麽?”
“啥活死人啊?”舅舅不解,摸了摸寧疏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怎麽今天總說胡話。”
寧疏腦子裏心裏一團亂麻,根本不能思考:“舅舅,活死人是什麽?你腦子裏想到的第一個答案,告訴我!”
舅舅還真沉思片刻,說道:“活死人,不就是植物人麽?”
“不是,植物人是活人,三魂七魄具在,不是死人。”
舅舅幫不了寧疏,她獨自走到陽臺,陽光下,盤腿而坐,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崔府君說她關心則亂。
靜下心來,捋一捋。
當初的小蝴蝶,游樂場,傅南生,以身養蠱…
這裏面有關聯,可是到底是什麽呢?
對了,小蝴蝶死之前,對她說了一句什麽來着,jiangdu?
講讀江都…
都不是。
突然,寧疏腦門子一炸!
僵毒!
☆、尋找
寧疏等了紙片人兩周的時間, 沒有任何消息。前兩天她像無頭蒼蠅似的, 四下尋找, 後來靜下心仔細思忖,覺得不應該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
她開始上網,關注網絡上的消息。
如果陸铮變成了僵屍, 那麽這段時間, 周邊地區應該會有關于他的消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寧疏嘗試搜索一系列關鍵字。
江城,吸血, 奇聞…
她的腦子高速運轉着,處理撲面而來的大量信息, 排除無用的消息,篩選有用的信息。
終于在一個奇聞轶事的論壇裏, 一條帖子引起寧疏的注意。
發帖人是一個名叫“奇聞天下通”的博主, 标題的名字:壺山村大量牲畜離奇死亡, 詭異傷口令人震驚!!!
标題很有噱頭, 寧疏點擊進去,文章詳細講述了壺山村近來有不少牲畜夜間死于窩棚之內,包括雞鴨羊牛,牲畜屍體完好, 身體動脈位置被撕裂出一個大血口子,看上去像是野獸幹的。
文章誇張地渲染了這件事的詭異離奇程度,有不少添油加醋的成分, 寧疏仔細看完了文章,往下拉,下面配了幾張圖片,圖片裏有一頭倒地的老黃牛,老黃牛脖頸位置,同樣是大血口子。
寧疏不能确定就是僵屍的咬痕,但是不像是一般野獸,一般的野獸也不能只喝血不肉啊!
據她所知,僵屍極度嗜血,尤愛人血,當然新僵一開始興許還保留着一絲絲的人性,受不住人血的血腥氣,會大量獵殺動物,但是過不了多久,就會開始獵殺人類。
不過關于僵屍的傳聞不多,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職業,叫做趕屍人,他們是僵屍的克星,僵屍最怕的就是這種人,他們身上有令牌,祖上傳下來的,這種令牌能操控僵屍。
他們世世代代傳承祖業,将僵屍趕到墳墓中,封印,直至僵屍百年之後徹底僵化,灰飛煙滅。
他們耳目聰明,一旦聽聞僵屍為禍一方,他們會不顧千裏奔赴而來。
寧疏看了看那條帖子發布的時間是在兩天以前,并沒有很晚,她決定立刻前往壺山村,無論帖子內容是真是假,她都必須要去一探究竟。
外婆和舅媽還在香港沒有回來,多半是舅媽舍不得狗娃,想多陪陪他。
電話裏,寧疏并沒有告訴外婆身邊發生的事,她不想外婆這麽大一把年紀還為自己操心,她已經成年了,可以處理自己的事情,保護身邊的人。
第二天,寧疏便收拾了行李,只告訴舅舅,她要和班上的同學出去旅游,大概需要小半個月的時間。
出發之前,她查了壺山村的地址,還好那兒距離江城并不遠,還屬于本省範圍以內,到壺山村需要坐三個小時的火車,還得要坐倆小時汽車到壺山鎮,然後再想辦法進村。
一大早,寧疏便去了江城火車站,買了第一班前往壺山鎮的硬座火車。
人來人往魚龍混雜的江城火車站,寧疏從售票口出來之後,看着時間還早,索性坐到了不遠處的一顆榕樹下,拿出手機準備再搜索搜索類似的信息,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地方發生了這樣的事。
周圍的花臺上也坐着不少候車的人,百無聊賴做着各自的事情。偶爾有一兩個乞丐向衆人行乞,大部分人都無視而過,寧疏身上正巧有零錢,她放了幾枚硬幣在一個賣花老妪的碗裏。
然而就在寧疏起身要離開的時候,一雙滿是褶皺宛若雞皮得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寧疏擡頭,正是那位賣花的老妪。
“老婆婆,我要走了。”寧疏試着從她手裏抽回手腕,她卻緊緊攥着她。
老妪胸前的籃子裏擺放着幾束鮮花,她雙目緊閉,嘴裏神神叨叨念着什麽。
“老婆婆,我趕時間。”
這時候,老妪摸到她手腕那枚嫣紅的紅豆,聲音幾促,神情緊張,聲音急促:“這是誰給你的?”
“是我的一位朋友。”
“什麽朋友?!”
寧疏見她神情有異,她說道:“男朋友。”
老妪猛然握緊了寧疏的手:“他是否有難?!”
“是,您怎麽…”寧疏恍然:“這枚紅豆是您給他的?”
車站廣播已經開始催促寧疏班次的乘客檢票入站,寧疏說:“老婆婆,我要走了,他的确遇到麻煩,我得去救他。”
那老妪緊皺着眉頭,最終還是放下了寧疏的手,嘆息着轉身離開。
寧疏叫住她:“老婆婆,您是不是有什麽話…”
老妪念念有詞:“天意,這是天意…”
寧疏雖然不明其意,但也沒有時間追問,她徑直進了火車站,檢票上車。
三個小時的車程并不算很長,寧疏倚在座位邊打了個瞌睡也就過去了。
火車在壺山鎮到站,一下車便能望見連綿不絕的山隘,這裏群山環繞,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鎮子不算大,寧疏向賣副食的商戶打聽到,從鎮上到壺山村,還有一段山路有的走,現在天色已晚,勸她不如找個招待所先住下來,等明天再進村不遲。
寧疏卻已經等不到明天,她在街邊與一位穿皮質鉚釘衣的摩托小哥談好價錢之後,便上了他的車,這位小哥也是壺山村的人,在鎮上的工廠打工,晚上便要回家去,順帶載寧疏一程,掙點外快。
寧疏看他的面善,應該不是心存歹心的壞人,所謂面由心生,正是如此,她便上了他的車。
從鎮上進村的山路,一開始還算平坦,不過越往裏面走,山路越發狹窄而颠簸。
大風在耳邊呼嘯,太陽西垂,天色也漸漸晚了下來。
摩托小哥問寧疏:“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對。”
“這麽着急要去壺山村,是投奔親戚還是怎麽的?”
寧疏心說,正好可以跟他打聽一下村裏的事情,索性說道:“聽說村子周圍的原始山林出現了未知野獸,我來看看熱鬧。”
此言一出,那摩托小哥倒是激動起來:“你是怎麽知道的?”
“網上看到的帖子。”
“是不是‘壺山村大量牲畜離奇死亡,詭異傷口令人震驚’的帖子,在懸崖論壇。”
“正是。”
“趕巧了,那帖子正是我發的。”
寧疏故作驚嘆:“原來您就是奇聞天下通的博主本尊啊!”
“嘿嘿,不才,正是在下。”摩托小哥嘿嘿一笑,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索性也就說開了:“村民們都說也山裏的野獸幹的,這幾天組了獵隊進山捕獸,一次都沒逮着,要我說,根本不是野獸,是比野獸更可怕的東西!”
“噢?您有什麽高見呢?”
“大妹子你想啊,野獸獵捕牲畜那是要吃肉的啊,哪裏有咬了畜牲卻不動屍體的,除非它不吃肉只喝血。”摩托小哥故作神秘說道:“啥東西只喝血不吃肉?”
寧疏偏要聽聽他的高見,索性搖頭:“不知道。”
“你看過電影麽,《暮光之城》,只有吸血鬼才不吃肉,只喝血。”
寧疏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僵屍一定程度來說,其實跟吸血鬼差不多,只不過僵屍全身僵直,身體僵硬,如果不能即使補充新鮮血液,它們的軀體便會徹底僵化,可以說,熱乎乎的鮮血是他們維持身體機能的必要來源。
“你的意思是,山裏頭有吸血鬼?”
小哥說道:“不是我吓唬你啊大妹子,說出來那些人都不信,但肯定是吸血鬼沒錯的!我給你講,有一次我在山裏還看到過呢!”
“您看到過?!在哪裏,他什麽樣!”寧疏激動起來。
那小哥以為她是出于好奇,索性說道:“我也沒看清楚,當時我跟我妹子上山抓竹雞,竹雞一定要晚上抓,晚上竹雞就是瞎子雞,手電筒一掃,它們都不敢動彈…”
寧疏眼見着他話題要歪了,于是連忙提醒:“您說吸血鬼的事…”
“對對,吸血鬼,我當時跟我妹拿着手電筒在林子裏找竹雞老窩,好不容易看到一處,手電筒照過去,你猜我看到啥!”
“你看到吸血鬼了?”
“我看到竹雞窩裏,全是死雞,雞脖子被咬出很大一塊血口子,滿巢都是血,母雞雞仔都沒放過,後來我聽到我妹妹尖叫了一聲,以為她出啥事了,連忙跑過去,就看到她捂着嘴,望着對面的山坳坳,那天晚上月亮也是亮堂得很,我就看到有人在對面山坳奔跑,那速度,簡直比咱們現在騎的摩托車還跑得快啊!”
“不僅跑得快,而且跳得還高,簡直是一蹦三尺高!”
寧疏的心髒狂跳起來:“你看清了麽?”
“咋沒看清啊!那人滿身都是血呢!臉色卡白卡白的,肯定就是吃了村裏畜牲血的吸血鬼!你要是不信,我帶你回去,你問問我妹,她也看到了。”摩托小哥激動地說:“我跟村裏人講,結果他們都不信。”
“我信。”
“真的,你相信我?”摩托小哥太感動了:“大妹子,我沒看錯人,這樣,你要是沒找到住宿,今晚就上我家去,不收你住宿費。”
“這樣方便麽?”
“你放心,我家還有個老母親,還有我妹呢,我不是壞人。”
“那就打擾了。”
☆、狼群
摩托小哥帶寧疏進了村, 天色已經全然暗了下來, 黑漆漆的, 遠遠的山坳間還能見熹微的燈火。晚上村子裏的村民家家戶戶房門緊閉,不過有燈光從窗戶裏透出來。
“你們村子裏的人休息得挺早的。”寧疏從摩托車上下來的時候,打量着四周, 路上見不到什麽行人。
“還不是那野獸害的, 我跟你說,你今天來得正是時候。”摩托小哥将車停好,頭盔摘下來放在摩托上,帶寧疏進了自己的家門, 邊走邊對她說道:“今天晚上,村裏的獵戶要聯合起來抓捕野獸。”
“哥, 你回來了。”院子裏傳來一聲清涼涼的女聲。
院子鐵門打開,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孩從屋子裏走出來, 見到寧疏, 她好奇地“咦”了一聲:“這位姐姐是?”
“這是我順道搭車載回來客人, 今天在我們家借宿一晚。”摩托小哥說道:“這位是我妹妹, 孫紅,我叫孫進。”
小姑娘看起來挺開朗,熱情地将寧疏迎進了屋子,家裏還有一位卧病在床的老母親。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 寧疏問起了今晚要捉野獸的事情,孫進接着剛剛的事情繼續說道:“村子裏的牲畜差不多快讓那玩意兒禍害幹淨了,鄉親們準備主動出擊了, 就在今晚,他們在村頭拴了一頭老黃牛,要引它出來。”
“我哥是不是給你講吸血鬼的事情啦?”孫紅問道。
“嗯?”
“甭聽他瞎講,他平時沒事兒就愛滿嘴跑火車,這世上哪有什麽吸血鬼啊!”
“咋沒有啊!”孫進急了:“那天晚上咱抓竹雞,你還看見過呢!”
“黑漆漆的我又沒看清,興許是出現幻覺了呢。”
“哎,你還是不是我妹啦!故意拆我的臺呢!”
“你別跟客人瞎說,見人家是女生,你就吓唬人家。”孫紅對寧疏道:“我哥就愛瞎咋呼。”
“哼,今天晚上不是抓野獸麽,咱們去看看不就得了!”孫進說道:“我又沒有說謊,一看便知!”
“啥,你要去看抓野獸,不行,太危險了。”
“咱就在山坳邊遠遠看上一眼,不走近,能有啥危險的。”
寧疏不動聲色地說道:“機會難得,我也想過去看個熱鬧。”
寧疏這樣一說,孫進就更加堅持要過去看看,孫紅索性也跟着一塊兒過去看個熱鬧。
晚上約莫十點的樣子,村頭的山坳間似乎站了不少人,探頭探腦朝着村口望去,還挺熱鬧。
孫進帶寧疏擠進去,指着村口那一塊空空的場壩:“喏,就是那裏了,看到那頭老黃牛沒。”
果不其然,場壩被圍出了一塊十來平的空地,裏面有一頭肥碩的大黃牛。
不知道是否有所預感,老黃牛哞哞叫着,前蹄不住地蹬踢着腳邊的石子,似乎有些不安和緊張。
而獵戶就埋伏在場壩周圍的房屋裏,好幾杆黑漆漆的槍口從窗口伸了出來。
寧疏看着那些槍口:“你們怎麽确定今天晚上那野獸會過來。”
孫進說道:“村民們把剩下的牲畜都關在家裏,那玩意兒找不到吃的,好幾個晚上沒動靜了,估摸着這會兒正餓得慌呢。”
寧疏點點頭,朝着村口走去,孫進連忙追了上來拉住她:“別往前走啦,太危險了。”
“嗯,你看着孫紅妹妹,別管我,我沒事。”寧疏朝着村口走了過去,在一棵距離老黃牛較近的老槐樹停下來,仔細着周圍的一切。
夜風徐徐,周圍有些個村民已經開始呵欠連天了。
寧疏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四十,所有人都等得心焦氣燥,野獸還沒有來。
周圍不少村民紛紛離去了,今晚怕是等不到看野獸被捕獲了吧。
一陣長夜風吹來,山頭樹葉沙沙作響,寧疏閉上眼睛,仔細傾聽,夜風裏,似乎帶了一絲絲危險的氣息。
沙沙沙…
腳步聲,一只,四只,不…很多只。
是什麽?
寧疏眉心微蹙,嗅着風裏的味道,有血腥氣,也有危險的氣息…枯枝敗葉被踏碎,無數腳步聲自四面八方傳來,黑暗中,潛伏着一雙雙銅鈴般的眼睛。
狼群!
狼群來了!
寧疏大喊一聲:“快跑!狼群來了!”
周圍村民不明所以,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向寧疏,恰是這時候,不遠處的山頭傳來一聲冷冽的孤嘯。
嗷嗚!
山頭站着一只獨狼,對着月光長嘯,今晚正是滿月,月光清冷明亮。
“是狼!山狼來了!”
“狼來了,快跑!”
村民們亂成一鍋粥,四散奔逃,往各自的家跑了回去。
獨狼長嘯聲停止以後,四面八方的山頭,湧出了無數頭灰色的成年狼,他們朝着村口被栅欄圍起來老黃牛狂奔而至。
老黃牛顯然驚慌至極,在場壩裏四處奔走,用頭去撞栅欄門。
埋伏在周圍房子裏的獵戶跑了出來,開始對着狼群開槍射擊,奈何狼群是在太多,幾個獵戶根本忙不過來,瞻前難顧後。
狼群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