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冬季紛紛揚揚的雪落下。

将世界裝點得銀裝素裹,操場上厚厚的白雪摻雜着孩子們作亂的腳印,樹枝被壓得彎了腰,寒風稍稍一吹便刺骨,一張張幼稚的臉頰被凍得通紅。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學生們一個個期待着漫長的寒假。

紀斯年按照慣例給學生們打氣鼓勁。

回辦公室湊巧撞見原驚羽正跟外校派遣來的四個監考員寒暄,紀斯年簡單跟監考員們打了招呼。

“你好,我叫許知行。”

站在老教師後面,容貌姣好又年輕的男性Omega主動伸手沖他打招呼。

許知行,是五年級(2)班的監考員甲。

而他,是五年級(2)班的監考員乙。

紀斯年禮節性笑了下,跟他握了握手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人有點點眼熟:“紀斯年,合作愉快。”

“聽說紀老師也是津北師範畢業的,”

許知行笑容裏染着溫暖的陽光,“算起來,我還是你師弟呢。”

紀斯年輕輕笑了下,也沒想到會再次聽到母校的名字:“師弟好,師弟好。”

工作以後,鮮少有人再提母校的名字,重新提起來反而覺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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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點點被打聽隐私的冒犯。

這時,傅詩意回辦公室,進門望見許知行微微驚訝:“知行?”

“嗯,!”許知行眉開眼笑,越過紀斯年熱絡又自然過去拍拍她肩膀,微微俯身嬉皮笑臉道:“怎麽樣?沒想到我會來吧!!”

傅詩意不動聲色撥開他的手:“确實沒想到。”

跟許知行同來的監考官打趣了幾句,其中老監考官說:“難怪許老師極力要求安排來這裏,原來是專門來見老朋友的。”

“嗨,我和傅老師是鄰居,算青梅竹馬了。”

許知行笑着解釋道:“以前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都在一個學校,大學我兩就考對門的學校,她是永寧師範的,我是津北師範的,相隔也不遠……”

紀斯年短暫意外後,望向許知行燦爛的笑,腦海裏驀然冒出在永寧津北師範大排檔傅詩意與人起沖突的一幕。

許知行……是那個掉眼淚委屈離開的漂亮Omega。

随後,許知行拉着傅詩意到走廊敘舊。

年輕漂亮的Omega說什麽眼睛都笑笑的,也不知道說到什麽,傅詩意輕輕笑了笑,給了他一個暴栗,很是親昵的樣子。

紀斯年看得出來,許知行喜歡傅詩意。

許知行看她的眼神,與傅詩意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一點舍不得挪開。

嫉妒麽?

紀斯年是有些嫉妒的,罕見的冒出些酸溜溜的味道。

第一堂考試是語文。

因着許知行監考經驗不足,紀斯年站在講臺上控制好紀律,再宣讀了考試規則,然後發放試卷。

五年級( 2 )班的孩子本身就被原驚羽訓練得很有紀律性,組織能力強,很快發完試卷開始閱讀題目,他和許知行一人一半條紋碼,等他幫學生貼完,許知行還沒貼幾張,顯得手腳笨拙了些,他知曉許知行工作時間不久,對這些事情還不夠熟練,索性幫許知行将全班的貼了。

随後,紀斯年在試卷袋上熟練書寫考場和監考員信息。

考場上,一前一後,主要是注重學生的考場紀律。

紀斯年監考向來嚴格,不準交頭接耳,東張西望。

每個班都有個別學生表現得糟糕些,五年級(2)班也有嚼口香糖的,有遲遲無法動筆寫答案的,有在課桌上畫畫的……他一一處理掉。

期間,傅詩意負責幹後勤,給監考員們端茶倒水。

路過五年級(2)班,她給許知行倒了茶,悄悄給他塞了保溫瓶,讓他不夠記得叫她。

紀斯年坐在後面藤椅上,開了蓋子嗅到熟悉的味道。

是蜂蜜柚子茶,他心尖暖暖的,喝着溫度恰恰好的柚子茶,甜甜的,疲憊頃刻間消弭不少。

每每考完一堂,無論哪個班都有喜歡跑來問老師答案的孩子。

老師們看到題目多數會判斷這次題目的難易程度,預測學生的答題情況。

紀斯年對六年級(3)班的數學并不看好。

無論怎麽考,平時的數學素養擺在那裏,各項指标能抵達真正優秀的那一批,保守估計7個人。

學生們興高采烈跑來問題的時候,他說沒看題,讓他們自己準備下一趟考試科目,學生們一哄而散。

三堂全部考完回教室。

各班班主任安排了相關任務,然後放學。

紀斯年望着陸陸續續離開學校的學生,擡眸頭頂細細碎碎落下的雪花,伸手接了幾片,那雪花一觸碰到溫熱瞬間融化。

不知不覺,又要過年了啊。

監考結束,剩下的事情由原驚羽一一處理。

許知行沒跟同來的監考官們走,專程讓傅詩意在附近自助烤肉店餐館定了位子,邀紀斯年和傅詩意吃飯。

“你什麽時候跟你小竹馬說咱兩的關系?”

出學校,紀斯年戳戳傅詩意手臂,忍不住問。

都專門邀請他吃飯了,意思顯而易見嘛。

“不告訴你,”

傅詩意抓住他的手,往口袋裏一塞,被他掙紮了幾下,沒掙脫,她眼睛彎彎望着他道:“你自己猜啊。”

紀斯年心情挺微妙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傅詩意的好友。

在進餐廳前,傅詩意主動将飯局的錢提前付了。

位子在靠窗的位置,因着是晚上用餐的時間,來來往往的人比較多,進去的時候許知行正在位子上玩兒手機,一瞧見他們就大聲喊了一嗓子:“這裏這裏!”

依舊是肉眼可見的開心,笑得似春日裏的太陽似的。

紀斯年覺得,許知行跟傅詩意在這上面有些相似。

難怪呢,是青梅竹馬。

“紀老師,不知道該繼續稱呼你為紀老師,還是稱呼你嫂子呢?”

許知行招呼兩人坐下,玩笑着沖他問。

紀斯年微微一笑,淡淡道:“自然是稱呼紀老師更合适。”

“紀老師”和“嫂子”是兩種稱呼,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

紀老師代表他擁有自身獨立的人格,更注重自身;而嫂子這稱呼确有與傅詩意關系親密的意思,但會讓他變成一個客體,僅僅只代表傅詩意的男朋友,可他……不僅僅是Alpha的男朋友。

許知行給他倒茶水,瞥了眼傅詩意,沖他打趣道:“哈哈,高中那會兒,追詩意的Omega可多了,情人節塞的情書都有一個書桌了,她誰也沒看上,說要找個又可愛又熱情的Omega!”

紀斯年倒第一次聽說,拄着下巴好奇問:“可愛又熱情?”

可愛他比不上許知遠,熱情他比不上陳早早等人,他瞄了眼喝水的傅詩意,看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來了興致,沖憋笑的許知行認真問:“我可愛熱情麽?”

許知行笑意更深,搖搖頭,實誠道:“紀老師,你不像可愛又熱情的人,你……”他撓了撓頭,笑道:“你高冷,成熟,穩重,總是還非常有條理性……”

這話不知道是褒是貶,但許知行語調裏沒什麽惡意。

紀斯年戰術性喝水,暗想傅詩意以前竟然喜歡可愛熱情的,那不該是許知行這樣的麽?

“我先去拿點吃的。”

傅詩意融不進他兩的話題,再加上她有意讓紀斯年認識認識許知行,幹脆給兩人獨處的空間,說着起身往菜品區二區。

“詩意沒跟你說過高中時期的事兒吧?!”

許知行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眼睛亮亮的。

紀斯年笑道:“她只說,她高中時候念書辛苦,英語差補英語補到走火入魔,一天到晚薅着英語幹,把試卷上的題目都背得差不多了,然後考了高分。”

“你是不知道,她初中英語考試次次不及格,沒搞明白該怎麽學,後面我就說背背背啊,背得多分就高。”

許知行想起高考那段時光還有點懷念:“她這人執拗得很,目标又明确,反正就真的背了蠻多的。”

話頭一開,許知行像收不住般,講了不少關于傅詩意的童年趣事。

小學時期玩泥巴搞得滿身泥不敢回家的傅詩意;偷偷摸摸在房間養寵物,心驚膽戰最終暴露的傅詩意;去動物園喂孔雀,攆着孔雀跑反過來遭孔雀拉了一坨屎在臉上的傅詩意;許知行被其他高年級學生欺負,傅詩意沖到人家教室以牙還牙,鬧到教務處挨批評;有人對許知行造謠傳謠,傅詩意撂狠話,見一次打一次;許知行考試考砸,挨了老師批評哭得跟個淚人,傅詩意買飲料貼便利貼安慰……

等傅詩意拿着一堆餐點回來,聽到那些淹沒在時間洪流中的小事也略有驚訝,沒想到許知行竟然還記得。

“我怎麽不記得?!我是你竹馬!”

許知行皺着鼻子,切着牛排控訴道:“除了你爸媽,就我最了解你了啊!”

傅詩意也沒多想,點點頭道:“是是是,許老師是最知道我的,那許老師是否需要用餐了?”

許知行沖她吐吐舌頭,拉着紀斯年往餐點區走,道:“我們不理她,先去拿點我們愛吃的。”

“嗯。”紀斯年跟着走了。

在餐點區拿甜點時,許知行夾壽司到盤子,唇角依舊是笑笑的,只是很輕:“詩意去年暑假去旅游,回學校之後酗酒,醉了睡,睡了又喝,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情況很糟糕……”

紀斯年頓了下,心下一緊。

那時候的傅詩意,大概就像碎掉的瓷娃娃。

“我那時候才知道,她在旅游的時候交男朋友了,對方不辭而別了,”許知行嗓音清冽,沒什麽情緒波動敘述着:“我們當時都說,她是被騙了,讓她清醒一點,可她就是不相信,說要找他……”說到這裏他吃了口壽司,嚼了嚼在紀斯年的沉默下繼續道:“我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找到,誰知道她竟然真的找到了……還跟叔叔阿姨說,他們要結婚……”

紀斯年薄唇抿得緊緊的:“……”

是多久的事情?傅輕語和沈落銀知道他?他們……知道他的存在。

“你看得出來吧,我喜歡傅詩意……”

許知行又夾了兩塊小蛋糕,沒看紀斯年的表情,像談論天氣般道:“從小,我就很喜歡傅詩意,甚至小時候我覺得,我就是要跟她結婚的,會像我的父母那樣生活。她說她喜歡可愛又熱情的,我潛意識裏覺得自己就該那樣,高中時期我就暗示過她,她呢,跟木頭一樣,完全不開竅……去年暑假她回來說自己失戀,我才明白,不是不開竅,是她不對我開竅……”

“嗯。”紀斯年坦坦蕩蕩看着他道。

此時此刻,他對Omega生出一絲絲同情來。

許知行聳聳肩:“去年暑假,她就跟叔叔阿姨說,她有未婚夫了。”

紀斯年愣住:“……”

靠!傅詩意,也太能了!竟然那麽早,傅輕語和沈落銀就知道他了。

那時候在酒吧求婚,她不是随随便便求的。

“叔叔阿姨,見過你,”

許知行望了他一眼,在他盤子裏夾了幾塊薯條,笑道:“印象好像還挺好的,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什麽樣子的,趁着監考專門過來看看……今天一看,你确實是傅詩意會喜歡的那一類。”

“可愛又熱情?”

一點不占。

許知行搖搖頭:“形容不出來,是一種感覺吧。”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紀斯年看得出來,許知行沒有任何要糾纏傅詩意的意思,估計就純屬好奇他什麽樣的,說話大大咧咧,也沒藏着掖着。

送許知行上出租車後,紀斯年挽着傅詩意的手,靠着她肩膀走回家。

“你們今天說什麽?那麽高興?”傅詩意抓着他的手塞進大衣口袋,攬住他肩膀問。

紀斯年揣着滿肚子疑惑,問:“傅詩意,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又不可愛,又不熱情,我還一天天哭。”

傅詩意捏捏他臉頰,被他打掉了手,見他皺眉不高興,她忍俊不禁道:“難道,非要白瘦幼,嗲聲嗲氣才叫可愛?非要'我才不要吃兔兔'才是可愛?發現生活中的美,積極努力變成更好的自己,不是可愛麽?就算環境很糟糕,生活得很糟糕,也不忘記熱愛生活,知道自己輕度抑郁,可是每次都在努力跟壞情緒對抗,很積極努力去改變,這不是熱情是什麽?不懂很多很多東西,可是願意學,願意讓日子過得越來越好……柔韌又溫柔,堅強又勇敢,在逆境中不斷尋求突破,這樣的你,難道不可愛不熱情麽?”

“喂喂喂,誇得過了啊。”

紀斯年聞言很是受用,嘴上那麽說,可心尖尖跟抹了蜜糖似的,面上正兒八經道:“不過,你硬要這麽說,那姑且我也算可愛熱情吧,”

雪依舊在紛紛揚揚下着。

寒夜裏溫度更冷,頭頂繁盛的樹木上挂着過年用的彩燈,亮起來很是漂亮。

“那你就沒一點點喜歡過許知行?”

“嗨,我就當他弟弟!”

“你一點不知道他喜歡你?”

“他喜歡我?哪裏?你別吓我!”

“你少來!我才不信!”

“沒有沒有,我真不知道……”

“哈哈哈哈,你別跑,你給我說清楚!”

兩人在長長的步道追逐着追逐着,紀斯年抓起雪往她身上砸去。

不多時,明晃晃的路燈下,兩人打起了雪仗,嘻嘻哈哈鬧個不停,相互追逐着,恨不得分個勝負似的。

傅詩意撲過來抱住紀斯年,紀斯年掙紮不開,哈哈大笑着。

“讓你砸我!” Alpha抱着他在雪地裏轉圈圈,将他整個人甩了起來,哈哈笑個不停。

“不行了不行了!你放我……哈哈哈……放我下來……”

紀斯年可謂天旋地轉,暈乎乎的求饒:“十一……哈哈哈……十一……”

“紀老師,傅老師……”

歡聲笑語中,陳早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傅詩意停下,跟紀斯年齊刷刷朝聲源處望去。

就望見渾身毛茸茸的陳早早牽着條小黑狗一臉震驚,紀斯年連忙從傅詩意身上下來,笑着沖陳早早打招呼:“陳老師,遛狗啊。”

“你們……”

陳早早短暫愕然後指着他們,表情很是八卦,眼神很是暧昧問。

傅詩意還在思忖着怎麽把陳早早糊弄過去,十指驀然被那雙略微發涼的手握住。

她聽到紀斯年坦坦蕩蕩沖陳早早笑着說:“哦,我們正交往呢。”

“嗷!”

陳早早驚得嘴巴能塞個雞蛋,瞪着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咽了口口水才勉強回神:“那、那恭喜啊,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簡直是驚天大瓜!

不過細細一想,紀斯年和傅詩意隔三差五順路回家,在學校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昵,傅詩意對紀斯年頻繁獻殷勤,紀斯年對傅詩意教學的指導也是能多細致多細致,之前江津津那群人還開玩笑說傅詩意追紀斯年,肯定有事兒。

哪知道,玩笑開着開着就成真了。

傅詩意心髒砰砰跳了下,甚至有些不敢置信望向紀斯年。

不是不願意公開關系麽?不是一直很懼怕麽?為什麽現在卻好像什麽也不在乎,就那麽輕飄飄的承認了?

眼看陳早早遛狗走遠,紀斯年扭頭瞅她那表情,點點她額頭,有些好笑道:“你幹嘛這幅表情?”

“你以前,不是說一個單位工作,不要暴露關系麽?”傅詩意牽着他的手緊了緊。

紀斯年揚眉:“不高興?”

“高興!”傅詩意湊上去親了他唇角一口:“特別高興!”

“我最近感覺,我們自己的意願最重要,其他人對我們的看法不重要,”

紀斯年瞧她那高興樣兒,活像得到糖果的小孩似的,解釋道:“我想公開就公開,我不想公開就不公開,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不想做什麽就不做什麽,沒有人拿槍指着我腦袋,反正,保持我自身的想法就好啦。”

傅詩意伸手擁住他道:“那,我肯定尊重你的想法。”

“看來,咱們在學校注定要變成黑風雙煞啊,”紀斯年雙手抵住她胸口,望着她笑。

傅詩意聳肩:“榮幸之至。”

“那,”紀斯年扒拉了下她脖頸上挂着的戒指,深深吸了口氣,望向眼神逐漸深沉的Alpha道:“把戒指給我戴上吧。”

傅詩意仿似漫天溫熱灑落,連寒意刺骨的冬日都變得似春季般暖洋洋的。

“你……說什麽?”她心髒砰砰跳着,遲疑着問。

紀斯年漫不經心道:“我說,把戒指給我戴上吧。”

“你說什麽?”傅詩意聽清楚了,可還想再聽一遍,一把将紀斯年抱了起來。

紀斯年垂眼注視着他,笑着說:“我說,把戒指給我戴上吧。”

傅詩意抱着他激動的在雪地裏轉圈圈,轉得紀斯年腦袋發暈,他環着她脖頸跟她笑個不停。

“傅詩意……哈哈哈……傅詩意你放我下來……”

“不要,哈哈哈……我不管……”

“哈哈哈……傅詩意……你別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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