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漫長的寒假長達38天。

紀斯年拉着傅詩意去了一趟城市看了樓盤,為了的是能在婚前有一套房。

“你買房?”傅詩意一驚。

“嗯嗯,我預算還行,能湊首付。”

紀斯年在正事上并不含糊,“我上半年其實就看了一輪樓盤了,又讓朋友幫我留意了,大概了解,這不準備結婚麽?我還是想,有自己的婚前財産…… ”

傅詩意不敢置信:“你也太厲害了!”

“我原本就沒刻意要結婚啊,”紀斯年好笑道:“人一輩子的選擇有很多,結婚和不結婚,我一律按照我不會結婚先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大概要準備什麽,要做什麽……我來這所學校的時候就詢問了買房的相關事宜了……”

“那,我是意外?”

“你是意外,不過我願意接受意外。”

“那我這,老婆本都沒攢夠……”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樓盤看了不少,紀斯年心動的也有。

輾轉考慮了一周,他最終敲定了配套比較完整的樓盤,大概明年能拿到房,簽約流程走得順暢,後續事宜會由置業顧問通知他。

紀斯年買完房,瞬間感覺完成了人生中一件大事。

至于後悔?選了這個,必然對那個有遺憾,但紀斯年決定搞完就不管了,等着結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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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詩意評價他:“一個能買房的人,竟然一天天自卑、抑郁,你已經夠厲害了!”

“那是過去的事了!”紀斯年覺得當初瞎整的自己傻乎乎的,有點羞于提起,“不準說了啊!”

傅詩意瞧他脾氣一日日見長,摸摸鼻子,也沒再提。

其實,以前也挺可愛的,只是現在更可愛了。

之後,紀斯年和傅詩意坐上前往漠城的高鐵。

隔日抵達漠城,在這座寒冷的北方城市,裹得跟肉粽似紀斯年和傅詩意在雪地上空望見極光,原本打算在此地旅居,因着寒冷的氣候實在不适應,四天三夜旅游完便南下前往荔城。

北方城市與南方城市的不同,在短短四日紀斯年便體驗了個透徹。

往後冬季,他恐怕都不會傻乎乎的拽着傅詩意來了。

期間家裏那群長輩又打電話來。

旁敲側擊揣測他不回家的,暗暗用道德綁架他的也有,以長輩口吻高高在上催促他回家的也有,期望他趕緊回家輔導作業的也有……被紀斯年一一拒絕了。

以前他尚且有心理負擔,現在他沒什麽心理負擔了。

這一生,既然要活,就肆意暢快的活。

漠城是不想呆了,在外活動實在不好活動。

紀斯年還是比較喜歡溫暖些的城市,于是又将目光望向荔城。

“又去荔城?”傅詩意頗為意外。

紀斯年戴着手套跟她步行走在積雪厚厚的街道,帽子毛茸茸的擋着風,眼睛含着笑道:“是啊,可能是有點喜歡上住在那裏的感覺了……而且,冬季我們還沒去過呢。”

不知道,酒吧還在不在?

鄰居恐怕已經換掉了幾批了。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民宿,熟悉的歸海……

颠簸一日抵達荔城,略微薄涼的風吹在臉上。

與漠城的寒冷、冰雪不同,一出高鐵站便是藍天白雲。

紀斯年在網上訂了此前的民宿,裏面的擺設進行了些許調整。

隔壁鄰居确實離開了,不過新來的依舊是數字游民,是名粉絲百萬級別的視頻博主。

抵達荔城當晚,紀斯年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醒來穿着睡衣蹬蹬蹬下樓,站在樓梯上探着腦袋望見站在陽光明媚裏,背着他晾曬衣服的傅詩意,他眸光閃爍了下,恍惚生出一種他們并沒有分開過的錯覺,胸腔裏流淌着汩汩熱流。

“傅詩意!”

紀斯年走到陽光裏,叫了她一聲。

“什麽?”傅詩意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晾曬下一件衣服。

紀斯年三步并兩步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她的腰,下巴抵着她肩膀,難得噘着嘴撒嬌說:“我餓了,想吃飯。”

“嗯,等下。”

傅詩意晾曬完最後一件衣服,牽着她的手進屋裏吃早餐。

其實,他們也有考慮今年見家長。

不過紀斯年對見家長謹慎,傅詩意則提議去祭拜紀斯年爸媽,死乞白賴勸許久,紀斯年勉強答應,不過跟她約法三章,不準在年前去,得春節初四去家裏接他,再去傅家跟家長打個照面,初六回荔城,繼續旅居。

“公開關系麽?”傅詩意問。

紀斯年歪着頭看她,點點她額頭無語道:“我都讓你上門見長輩了,你覺得……公開關系不呢?”

傅詩意胡亂親了他一臉。

計劃就這麽敲定,為此他們旅游途中還給長輩們準備了禮物。

上次來荔城,許多地方就沒游覽完。

這回,紀斯年準備了兩個蓋章本随身攜帶,走到哪兒蓋到哪兒,玩兒挺盡興,拍了不少照片。

偶爾還是會幹起擺攤的老行當,沒事幹練練書法,學學吉他,備備課,聽聽教研成果,或者跟紀斯年到求婚的小酒館喝喝酒,騎車繞着歸海吹吹風,又或者湊熱鬧看看荔城舉辦的各個燈會。

他還染上了壞習慣。

弄壞傅詩意琴弦,做菜做得稀爛,事情沒辦好,把傅詩意畫的畫畫毀掉,在小酒館裏喝得太多……一意識到傅詩意要生氣,他就趕緊跑過去抱住她,親親抱抱,一通亂哄,傅詩意多數時候拿他沒辦法,偏偏很吃他這一套。

在學校期間,又不能肆無忌憚膩歪。

如今到了荔城,入目所及都沒熟人,逐漸開始膩膩歪歪起來。

臘月二十八坐高鐵回家。

紀斯年臘月二十九才到。

村裏的習俗是統一在某日給先輩燒紙,Alpha們需要解決祭祀類的事情,而Beta和Omega則幹後勤,事無巨細得理清楚。以往按照管理都是臘月最後兩三日燒紙錢,這回長輩們也不知道提前了多少天。

紀斯年倒記得這事兒,不過當時他在荔城不信長輩們能提前那麽久,就為了逼着他回去。

因為,當時幾個堂兄弟,都因工作沒回去,就剩幾個長輩祭祀,不知道有什麽意義,所以他打定注意長輩們不會如此兒戲。

誰知道,長輩們為了做給他看,還真就吵吵嚷嚷提前祭祀了。

如今,這些祭祀,與十幾年前有很大的差別。

随着時代進行了不少簡化和改變,紀斯年當然知曉這些東西背後代表着什麽。

叔叔家對他不回家,在外面晃蕩是頗有微詞的。

他直接往伯伯家,探探口風,摸摸如今這群長輩的情況。

這不摸不知道。

一塊石頭下去,還能激起千層浪。

以前,他沒仔細觀察,總覺得這群長輩一團和氣,也聽不出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這一打探可好,竟發現和諧的長輩間也存在隔閡龃龉。

伯伯家對叔叔家那作妖行為表示嗤之以鼻。

并且表示沒必要提前那麽久,規矩是人定的,也可以因為人變,讓他不必放在心上,祭祀過了就過了。

以前紀斯年患輕度抑郁,腦子裏形成腦霧,懵懵懂懂過日子,看待事情也模模糊糊。

如今意識清醒,觀察這一輪下來驟然覺得當初自己過蠢了。

四五家人湊在一塊兒,必然有各種各樣的是是非非。

随着堂兄弟回家,念過大學的湊在一塊稍稍有些共同話題,相處也更舒服些,講講工作上遇到的事情。

紀今宵回家那日是大年三十,紀斯年要帶着奶奶外出散步。

令他意外的是,紀今宵竟跟着要一同外出,不過他并不怎麽想跟她相處。

過往冒犯傷人的話并不會随着時間的消弭而消散,縱然時間會打上遙遠的烙印,但鮮活的性格在此時此地沒有任何改變,不過是相顧無言,沒有任何共同話題。

“紀斯年,借我兩萬,我手頭沒錢了。”

紀今宵跨出家門,沒什麽人時張口就說了一句。

這些年,紀今宵開面館做生意,有起有伏。

早些時候賺了點錢就瞧不上紀斯年當老師拿着微薄的工資,勸他辭職,誘導他跑去給她端盤子;開店開着,一家沒站穩腳跟,就開第二家第三家,為人處世又尖酸刻薄,不出意外血本無歸;該借錢也借錢了,該幫襯着的一些雜事也幫襯着了;該提醒她,避免踩坑的事情提醒了,可惜她一意孤行,縱然他是老師,也沒法把她教清楚……

紀斯年自問沒什麽對不起紀今宵的。

可惜,紀今宵自始至終覺得他該付出,不付出就是大逆不道。無論她如何羞辱他,他作為親哥哥,就該無條件站在她身後,當個堅實的後盾。

紀斯年橫眉冷豎,毫不留情道:“我不知道,你別找我,我不清楚。”

“紀斯年!你作為哥哥,怕該有點責任!我是你妹妹!”

紀今宵聞言急了,嗓音都拔高了。

紀斯年挽着奶奶的手往前走,并不看她,很冷淡道:“是麽?你說我嫁不出去,瞧不起我的時候呢?”

“我什麽時候說了!?”紀今宵一臉驚訝。

以前紀斯年對和稀泥那一套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終用匆匆的“哦,我誤會了,原來沒這個事情啊”結束,可現在他像一顆長滿尖刺的仙人掌,誰來都沒用。

“你當時說那話,奶奶都在,你要不要問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不是那個意思,我心裏清楚得很。”

“那你就沒責任麽!?要不是你念書,家裏怎麽會花那麽多錢!”

“爸媽過世的時候,所有財産都給你了!我沒有留下任何一分!怎麽着?現在就是我的不是了?”

“你……”

吵架,紀斯年是不在行的。

他吵架的時候,神情永遠是淡淡的,不會疾言厲色,也不會哭天搶地,只是冷。

這次散步,不歡而散。

紀今宵臨走時還像個寵壞的幼稚小孩,仿佛紀斯年做錯了天大的事情,撂下一句:“算都算了!不去了!”

等人走了,全程沒說話的奶奶勸說了幾句。

紀斯年沒多說什麽,帶着奶奶散完步就去伯伯家,準備吃年夜飯。

這頓年夜飯吃得并不如何熱烈。

無憂無慮的孩子們熱熱鬧鬧,小活動安排了不少,不過這些熱鬧裏卻不包含紀斯年。

紀斯年慎重考慮後,還是決定将買房這事告訴叔叔和伯伯。

叔叔聽聞他買房這消息,用長輩那種很是嚴肅又不容辯駁的口吻說:“你一個Omega買房幹嘛?”

紀斯年瞎糊弄了幾句。

結果糊弄完,這叔叔扯到紀今宵,到了正題:“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什麽?”

長兄如父?

紀斯年怎麽會不知道他們想說什麽?

他已經被洗腦洗得太久,為了從那個“長兄如父”的深淵裏走出來,他長途跋涉了太久太久,如今他絕不會再一次掉進這種陷阱裏。難道因為善良,因為乖巧,就該步步退讓,然後變成傀儡? !變得沒有自己的生活?

每個小孩都有叛逆期,通過叛逆期确立自身是獨立的個體,找到真正的自己。

紀斯年的叛逆期來得尤其晚了,他現在就是要找到獨立的個體,找到真正的自己。

“長兄如父,你該幫你妹妹的就幫你妹妹。”

紀斯年冷淡道:“我不知道什麽叫長兄如父,我只知道我只是一個當哥哥的,不是一個當父親的,我跟他相差一歲,我馬上30歲了,她馬上29歲,早就不是孩子了……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頭,她也是獨立的個體,各人為各人負責……”

争吵就是這樣爆發的。

叔叔吵着吵着就吆喝着全家人三司會審,紀斯年短暫慌亂後破罐子破摔,在紀今宵這件事情上,他始終期盼得到親人們的支持。

然而,後續跟小說、電視劇裏表演的都不一樣。

一群人圍座着,滿是緊張高壓,像那種大家族族長審訊犯錯的族人。

叔叔反複詢問他剛才到底要說的是什麽?

紀斯年面無表情道:“我說,因為我覺得你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知道這件事情。”

“哪件事?你說。”叔叔很嚴肅問。

紀斯年道:“買房這件事情。”

叔叔鼓掌,然後沖其他人笑着說:“還不恭喜年年買房!”

紀斯年:“!?”

紀斯年短暫懵了後,滿肚子辯駁着“長兄如父”的話重新咽了回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一家人圍着讨論紀斯年買房這事兒,好像誰都不記得要讨論“長兄如父”這事。

晚上回去,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堂兄在微信上戳他,幫他複盤了這件事情。

【紀铮:年年,無論你做什麽哥哥都支持你】

【紀铮:知道你委屈了,別把叔叔的話放在心上】

【紀铮:他為什麽最後不提那個事,是因為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理虧】

【紀铮:說到底,是為了家庭和諧才做出的讓步,不然今晚你不得脫層皮? 】

【紀铮:不過講真的,你伯伯是真覺得你厲害,我們幾個哥哥也欣慰你過得越來越好……】

紀斯年眼睛酸酸的。

親人們,是有關心他的,有期望他能過得更好的。

【年年Lion:那我再說一個事】

【紀铮:什麽事? 】

【年年Lion:我有女朋友了,初四會過來見見長輩】

【紀铮:! ! ! ! 】

這晚,跟傅詩意通微信說起今晚的事。

【詩情畫意:你沒事吧? 】

【年年Lion:我可能,徹底放下了】

【年年Lion :今天這件事其實我辦得很蠢,不應該随便告訴長輩的,可是又覺得應該說一說,但是現在冷靜下來,其實無論是買房的事,還是紀今宵的事,我一律都不需要跟他們解釋,也不需要多在意他們的意見……】

【詩情畫意:在意親人沒錯,在意自己也沒錯】

【年年Lion:那你快來吧,我想你了】

【詩情畫意:我也想你】

傅詩意是包車抵達的。

來就在紀斯年的指揮下給長輩們一一送了禮物,再由紀斯年慎重介紹,長輩們說不驚訝是假的,就連堂兄弟們在瞧見年輕Alpha時也感到吃驚。

畢竟,他們都覺得紀斯年會找個年齡比他大的。

飯桌上,紀今宵沒什麽好氣說:“找alpha都不知道找個靠譜的。”

紀斯年不高興了,正準備教她做人,就聽傅詩意輕飄飄道:“靠譜的人,是不會在28歲還讓哥哥操心的。”

紀今宵眼底冒火,怼道:“誰TM讓他操心了?少污蔑我!”

“最好是這樣。”傅詩意擡眸微笑看她,笑意卻未達眼底。

這頓飯吃得格外膈應。

吃完飯後,紀斯年領着傅詩意去給爸媽祭拜了下,收拾了東西跟親戚們辭行,便往西京走。

回西京途中。

紀斯年感嘆:“我這回回去,當真是主打創死所有人是麽?”

“不被欺負就行。”傅詩意在這件事情上挺贊成他的做法。

不然照他以前的性格行事,實在太容易遭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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