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夢——前緣】001

東海水君未過門的妻子病逝,堂堂水君為他名不正言不順的妃子哀悼,竟布了一場磅礴的雨,也不知塗炭了多少生靈,天帝為此動怒,派流波白起将水君押上了碧落蒼天,我瞧着山頭挂着的白旗,搖了搖頭,身穿銀戰甲的男子落至我的面前,道:“上天碧落下黃泉,水君再也望不見那美人。”

我看了看他光潔的戰甲,也聞不到半分的血腥之氣,我淡淡的說道:“你與東海水君交手,竟然不帶半點血的。”已然,他的仙術不及東海水君的。白起挑了挑手中的戰矛,帶動了一股寒風,他緩緩說道:“此時的東海水君,還用的着我流波戰将動手。”他此言,我自然清楚,我點了點頭,意會道:“也是,東海水君一蹶不振,就算,你那刻将他殺了,他連眼皮都是懶得擡的!”白起将戰矛指向了我,道:“你也太絕情了些。”

我向前走了一步,将胸膛貼着戰矛,白起凝住了眉,眼看我的白衣破了一個口子,我只是輕輕笑了一笑,淡淡的說:“白起,這白旗也該摘掉了。”白起愣了一愣,我轉過了身,摘下了束發的白帶,任由它飄揚在徐徐春風中。

我撥弄開山洞前的梨花枝,走進洞府,半躺在我的石床上,摸了摸白衣上被割開的口子,這白衣真是多災多難的。我嘆了一嘆,将白衣脫下,取出了壓在石枕下的針線,将口子縫了縫。

看着縫完的口子,我愣了愣,我怎麽縫出了梨花的輪廓針尖刺入指尖,滴血落在了白梨花上,我微微一笑,梨花飄香,還記得那時的白楊樹。

東海有白楊,白楊高且秀,楊花漫漫兮,梨花飄香時。

黎姿心愛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堂堂的東海水君,若是說東海水君與黎姿是怎麽勾搭到一起的,也該說,東海水君有一顆攬天下美人,賞四海美景的凡心。

東海水君與黎姿便相遇在這白楊樹下,而我與東海水君也相遇在這白楊樹下。我與黎姿不同的是,我一開始就曉得那白楊樹下的男子不是凡人。

我不記得我是如何出了女和月母之國,但是我曉得我睜眼便瞧見了那頭頂龍角的東海水君。

楊花漫漫,落了我滿身,我看向眼前的片海,海面上那紅珊瑚冒出了頭,我眯了眼睛,海中又冒出了兩個紅衣服的,兩個紅衣服都是頭頂珊瑚的,那紅衣男子攬着個紅衣女子,紅衣女子手放在他的胸膛,臉也似珊瑚的紅。

我淡淡的看着她們,那紅衣女子注意到了岸上的我,愣了一愣,随即推了推另一個頭帶珊瑚的,那男子将目光射向了我,我瞧不出他是怎樣如何的目光,我只覺得他面部的輪廓剛毅,不同于楚析公子的溫潤的面容。

他攬着那紅衣女子游上了岸,走到了我的面前,他居高臨下的瞧着我,我瞧着那他頭上的珊瑚,歪頭問道:“兩位是海中的珊瑚精?”我瞧着他與她的珊瑚,緩緩對那姑娘說:“還是姑娘頭上的珊瑚比較好看些。”

那姑娘頭發都是濕的,她捋了幾捋,男子看着我,淡淡的問了句:“你就是白府的縫衣侍女吧!”我僅是看着他,我之所以到這裏,又在這岸邊,是因為他?我凝視着他透着如東海之水的眼眸,緩緩說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麽便是因為你,我才在這裏的吧!”他很是滿意的看着我,手擡起了我的下巴,淡笑着,道:“想當年,我便見過你,沒有想到你竟然願意做一個小小的縫衣侍女。”

我看着他,很是疑惑,我怎麽沒有見過他?他淡淡的說了句:“你自然不曾見過本神君的。”

本神君,我愣了一愣,眼前一白,昏了過去。

紅珊瑚圍了滿宮,那紅珊瑚半遮了紅衣的身影,我扶着石床慢慢坐了起來,瞧着那半遮的影子,道:“珊瑚姑娘?”那珊瑚姑娘并沒有回應,我低眸揉了揉發昏的額頭,傳入耳旁的是,“你頭發昏也就算了,眼睛也是有毛病的。”我擡眸看他,淡淡的回道:“只是一個身影,我怎麽曉得你會在一個姑娘的屋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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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僅是看了我一眼,道了句:“你瞧着這是姑娘的屋室?”我愣了一愣,又細細打量了這屋室,這裏除了滿宮的紅珊瑚,也是沒有什麽物什能夠代表這屋是珊瑚姑娘的。他往我床前又走了一步,伸手觸到了我的被角,我凝住了眉,他則是一笑,道:“你曉得你是在何處嗎?”

我僅是看着他,他乃是神君,這裏是他的深宮。他淡淡的說道:“本神君乃是東海之君,你現在待的地方便是東海深底,本神君的宮室。”

我伸出了胳膊,握住了被子,看着手臂的衣料不是梨花的白,凝住了眉,呼了口氣,道:“我的衣服?”他拉了拉我的被子,我捏住被角,指節都發了雪白,他只是一笑,對我說:“你将被子蓋的這麽緊,也不擔心一會兒透不過氣來,這深海之宮可不比海岸上。”

我咬了唇,道:“我的衣服可是你換的?”他淡淡的看着我,并未放開我的被子,只是道:“就算是本神君換的,你又該如何?事已至此,你能奈何?”我皺眉看着他,看了一會兒,我僅是一笑,放開了手中緊握的被角,道:“神君若是親自做這樣的事情,那也是和月我的福氣的。”

他淺笑着,疑惑的問:“你的福氣?”我嗯了嗯,回答:“那是自然,能得神君如此厚愛,自然是和月的福氣。”他淡淡的說了句:“你倒是想的開。”我笑了笑,道:“想想我一凡胎,神君能夠瞧的上眼,自然是福氣的。”他淡淡的說了句:“你倒是沉得住氣,也難怪楚析會違背了當初的誓言,喜歡上了你。”

當初的誓言?我愣了愣,楚析當初的誓言,他一個東海水君又怎會曉得?他只是一笑,道:“本神君知道這點小事不足為奇,你可曉得你是如何來到東海的。”

我閉了閉眼眸,我是如何來到東海的,我只記得我倒在了他的懷中,倒在了梨花月光星辰下,我輕搖了搖頭,只是說:“當時,我都痛的沒有知覺了,一捧捧土将我埋在梨花樹下,我都是不會曉得的,又怎麽會曉得怎麽到了這個地方。”

東海水君慢慢說道:“你若是沒有到這裏來,大概你已經一捧捧土埋在了梨花樹下,好在黎姿念及你曾救過她的性命,便設法将你的屍首換了,讓人送你來到這東海。”

我只是輕笑,淡淡的說:“可是,黎姿恨的不是你嗎?你要娶的人是月色吧!她又怎麽會讓人将已經快斷氣的我從楚析公子的府中帶出來呢?”東海水君笑了笑,道:“你倒是聰明的,的确,是本神君讓将士将你帶過來的。”我看着他,淡淡的說:“我一介凡胎,究竟有什麽能夠值得神君費盡心思呢?”

東海水君看着我,僅是說:“在女和月母之國,本神君也只是一介凡胎,救你一介凡胎,能有何目的呢?”我凝眉看着他,黎姿喜歡他,卻嫁給了楚析,而他又要娶一個白府的浣衣侍女月色,他雖是女和月母之國的凡人,但他也是女和月母之國的樂師。我實在是想不通,他一個樂師,費盡了心機,是為何?

我皺眉看着他,他笑了笑,道:“到時候,你便曉得了。”

他轉身離開,我閉上了眼眸,躺下。

我被困在了這東海底,上藥都是那珊瑚姑娘照顧我,她又給我端來了塗傷口的珍珠膏,我看着她,慢慢坐了起來,道:“珊瑚夫人,我身體好的差不多了,你能扶我出去走走嗎?”珊瑚姑娘走到了我的床前,拿着小瓶的珍珠膏,坐到了我的面前,手挑開我的衣襟,看了我的傷口,淡淡的說:“确實是好的差不多了。”我嗯了嗯,又重複道:“珊瑚姑娘,你可以帶我出去透透氣嗎?我胸口覺得有些悶。”

珊瑚姑娘并未言語,不知何時從紅珊瑚中冒出來的東海水君說了句:“你想出去透透氣?”我攏了攏衣襟,珊瑚姑娘站了起來,喚了句:“晏旸水君。”他淡淡的說了句:“你先下去吧!”我将珊瑚姑娘喚了聲,對他道:“珊瑚姑娘還未給我上藥。”他看了桌上的珍珠膏,又看了我的衣襟,我微微抿唇,他道:“本君瞧着你傷痕已然極淺了,也不必上藥了。”我凝了眉,眼瞧珊瑚姑娘出了宮室,他向我床前走來,我仰頭看他,他道:“起來吧!”。我愣了愣,他拿起了桌上的珍珠膏,道:“你是想要塗珍珠膏,還是要出去透透氣?”我擡手掀開了薄被,道:“自然是要透氣的,這裏也太悶了些。”

他站在了棠梨樹下,正堤上柳花飄墜,楊花著水萬浮萍。我看了遠處高秀的白楊樹,若是站在這高聳入雲的白楊樹上,是否可以看到女和月母之國?

他微微一躍,手折下一枝棠梨,道:“這棠梨在東海也有百年,長得也就三十三丈而已,比不了那白楊直逼雲霄三十三天。”我看了他手中的一枝棠梨,只是道:“這棠梨頗白。”他指尖觸了觸梨花瓣,淡淡的說:“白府的梨花倒是有些微紅,像是披上了層紗。”我笑了笑,道:“東海水君是要帶我去往府上了吧!”

彎月暈而風,梨花落玉階。

月色身着白衫,彎腰跪在玉階上,她的手扶着玉階,發垂下,發梢觸及涼階,階上的梨花被發梢輕輕一撩,一片白梨花粘上了那縷發,我扶了扶身旁的垂柳,看了那池中朦胧的月,月光波波晃動,水面下還有一條靜然待着的紅錦鯉,水影,月影,錦鯉影。我無奈的一笑,這池中的錦鯉,似我,也似月色。

我緩緩向玉階,月色垂眸低淚,都未聽到我的步聲,我道:“小姐,風涼,還是起來吧!”月色慢慢轉了頭,看向我,身體振了振,道:“你是?”她看着我,打量了我身上了紫紅衣 ,口中說:“月?”我慢慢蹲下,道:“奴婢名喚雲生,是公子的侍女,只是,奴婢不解小姐頭一回兒見奴婢,怎會用那般眼神看我?”月色看着我,眸子暗了暗,道:“你名為雲生。”她頓了頓,“雲生,我有個好姐姐,她的模樣與你極為相似,只是她……”月色并未往下說,我也沒有言語。

良久,她擡起眸,慢慢說:“雲生,你也不要稱呼我為什麽小姐,我也只是白府的侍女而已,你便稱呼我為月色吧!”我回道:“小姐莫要這般言語,若是讓公子聽得了,更會惹得公子不高興的。”月色滴着淚,道:“我不願嫁他,他為何不能放過我?我只是一個妾室,他何必非要我?”

她的手抓着玉階的邊,邊棱貼着她的手心,我看着她的手背微紅,不曉得她的手心是否也被壓上了紅痕,我握住了她的手背,道:“即便你如此,他也不會有一分心軟的,你不要再如此作踐自己了。”

我盡管不曉得東海水君的目的,但是,他如此做了,便不會改變想法,何況,是為了一個他已經決定要利用的人。我随他入了府,月色還未到府中,夜未央時,月色才被他手下的人接到了府上。我一覺醒來,才看見她跪在玉階上。我到了他房間,想問緣由,他卻只是說:“你與月色同是白府的侍女,但月色遠沒有你懂得事理,難怪楚析對你動心,卻未曾對她動情的。”

我凝了氣,卻平靜的說:“月色純真如月,只懂得真心實意的待人,但凡看到她的好,都是會曉得她的真心的。”我看着他,淡淡的問:“晏旸水君乃是上仙,本應是慈悲之心,但,為何要納月色一個凡女,毀她的一生呢!”

晏旸水君并未看我,似乎也并未聽我的話,淡淡的說了句:“和月,過來給我倒杯茶。”我也并未聽他的話,還是靜站在原處,他又說:“你如今在本君府中,卻連一個奉茶侍女做的也不甘願,又這般說教,你倒是能耐的。”我抿唇道:“水君留着我的命有用,要納月色,也是要留着月色的命的,這麽晚了,水君讓她在玉階上跪着,若是受了寒,生了病,水君又如何納月色?”晏旸水君自己倒了茶,喝了口,才回:“是她自己要跪的,并非是本君命令的,若是你能勸了她,她自然不會跪玉階。”

我扶着月色胳膊,道:“玉階太涼了,你跪了這麽久,腿也要酸了,我扶你起來吧!”月色垂下眼眸,還是不願起,我抿唇,當初在白府,我并未問月色所嫁何人,也并未問她因何嫁與了別人,當時,也只聽是她姑姑說了些話,她便答應了。如今她反悔了,不想嫁了,是因為……我的死,還是她放不下楚析公子。

如今我再問她,怕對于她而言,不曉得是不是晚了,若是當初我勸她,只是,當初,我又怎麽曉得……她要嫁的是東海水君?我又怎麽曉得她離開白府不是一種解脫?我閉了閉眼眸,已然,當時我,在白府那麽久的我,也在找一種解脫。

我喜歡上了那時的梨花,喜歡那時的與白人,直到我躺在他懷中的那一刻,過往如梨花飄落,如雲煙散去,那一瞬,才是解脫。

作者有話要說:

和月{軟軟小公主的前世}水君{溫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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