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孫傑宇把他奶奶打了。”
“你說什麽？”季凡覺得腦袋嗡嗡直響，怎麽也不敢接受這個消息，“他不是在上學嗎？”
“我們先趕過去，路上我慢慢說。”
三人一塊趕過去，來人在路上将情況講了一遍，“手機被老師沒收了，他就逃學回來偷錢買手機，被他奶奶抓住了，要送他回學校，他不願意，必須拿到錢才罷休。他們家裏就幾百塊錢，他就覺得奶奶瞞着他，在家裏翻箱倒櫃找錢，他奶奶攔他被他一把推倒在地，小孩當時也在氣頭上，對着他奶奶踹了幾腳。”
季凡越走越快，心中越來越慌，“然後呢？”
“然後他拿着錢就走，奶奶肯定不願意，拉着他不讓走，沒想到那小子突然發瘋，拿棍子對他奶奶拳打腳踢，老人當場躺在地上動彈不了。”
“卧槽，畜生。”
季凡沒忍住罵了一句不合時宜的髒話，好在大家都着急，沒人注意。
等她們趕到時，救護車已經來了，圍觀的人将路讓出來，季凡走過去問醫生，“老人怎麽樣？”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身體多處骨折，需要長時間恢複，恢複情況未知。”
“麻煩醫生盡量搶救。”
季凡掃視一圈，“他奶奶這樣，孫傑宇呢？”
“跑了。”
“給他爸媽打電話了嗎？”
“打了，正在坐高鐵回來，晚上才能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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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凡心中簡直崩潰，還沒等她說什麽，領導的電話已經打來。季凡深呼吸接通電話，“喂，鎮長。”
“你們村那個小孩子打奶奶的怎麽回事？”
“您都知道了？”季凡覺得匪夷所思，心想這事情傳得也太快了。
“不光我知道了，你能不能看看網上的新聞。”電話那端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鎮長像是找個舒服的姿勢罵她，“不是我說你，真給我長臉，剛開完會你這就出事，一天都沒到，真會挑時間。”
“鎮長，我——”
“你什麽你，正是敏感的時候你給我弄出這事，現在領導都盯着，你必須把這個事情解決好。”
“不是，我——”
季凡想插一句，鎮長愣是不給她這個機會，數次将她的話堵在嘴裏。
最後，實在沒脾氣了，放棄掙紮，安靜聽鎮長長達十幾分鐘的指導。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了。”季凡生無可戀地搖搖頭，“您都說完了。”
“那就趕緊去做，把孩子找到，派出所和學校的人過去了，配合好。”
“我知道了。”
季凡心中也很憋屈，這種事怎麽控制，現在也計較不了那麽多，先找到孩子是關鍵。
問了一圈才知道人往村頭的河邊跑去了，她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撒腿跑過去找。
早春的河邊有淺淺的草叢，孫傑宇正坐在河邊，低着頭揪草，季凡走路的聲音将他驚醒，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突然出聲，“停，站在那別動。”
他慢慢悠悠地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季凡這才察覺到他的身高，比自己高一個頭，這種力量懸殊帶來的壓迫感籠罩在季凡身上。
如果動起手來，她沒信心能制服這樣一個孩子。
“你奶奶快不行了。”季凡決定先打感情牌，“你去醫院看看她吧。”
“不行就不行呗。”明明還是少年，嘴角卻出現嗜血的邪笑，“我又不是醫生，救不了她。”
他那毫不在意的模樣讓季凡覺得心寒，心中的不适逐漸加深，擰眉望着他，很是不解為何能冷酷到此。
“但是你把她打傷了，必須要付出代價。”
“我未成年不用付代價。”他從兜裏掏出一個刀子，指着季凡，“少唧唧歪歪的，再廢話我讓你和她一樣。”
季凡當場将手舉起，“你放心，我不會亂動的。”
“我就奇怪了，玩個手機你們都不讓我玩，為什麽？”
他突然吼一嗓子，把季凡吓一跳，接着就看到陷入瘋癫狀态的少年，蹲下用刀子将周圍的草割得精光，季凡心中一顫，喉嚨發緊。
“你玩手機都是玩什麽呀？”季凡決定換個方式，先穩定他的情緒。
“玩什麽？”他惡狠狠地擡頭，死盯着季凡，眼神狠戾又暴虐，“關你什麽事。”
“我恨你們，為什麽不讓我玩手機，我恨你們每個人——”他像發癔症般喃喃自語，突然沖着季凡走過來，“誰不讓我玩手機我就殺了誰。”
恐懼在四周蔓延，季凡心中害怕，蹲在地上抓了一把土，當孫傑宇逼近時她直接撒過去，将他的眼睛迷住，為自己争取逃跑的時間。
孫傑宇反應過來就在後面追她，男孩人高腿長，跑得比季凡快，但她心中求生欲很強烈，支撐她咬牙往前走，邊跑邊喊救命。
她真的不想死，她還有很多願望沒有實現。
回頭看了一眼，孫傑宇離她越來越近，他手中的刀子泛着刺眼的光，直直的對着季凡，她不敢想象刀子穿進身體裏的感覺。
她怕疼。
冷風呼呼往嘴裏灌，喉嚨又幹又疼，她其實沒有力氣再跑了，但一想到停下就會被抓住，就會被捅刀子，更不敢停下。
又跑了一會，季凡真的沒力氣跑了，弓着腰停下，對他擺擺手，“不跑了，不跑了，你有什麽要求對我說。”
“把你的手機給我，我要打游戲。”
季凡掏出手機扔在地上，“給你了，但我手機上沒有游戲。”
“我自己可以下。”他拿着手機已經沒了剛才的暴虐模樣，現在就像一個乖巧聽話的小孩，盤着腿坐在地上，認真打游戲，時不時對季凡說一句：“你的手機比我的好用。”
“好用你就好好玩。”季凡不敢坐着，雙手撐在膝蓋上，彎着腰喘氣，這樣就算跑也來得及。
但孫傑宇好像忘了她的存在，看都沒看她一眼，眼睛緊盯着手機屏幕，時不時還發出笑聲。
季凡心中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麽游戲能讓他這麽着迷。
倆人就這麽僵持着，見他長時間沒動靜，季凡嘗試着往前移動，走兩步回頭看看他，唯恐他發現了，好在孫傑宇注意力完全在手機上，她身上的戒備慢慢散去，快步往前走。
在轉彎處遇到了尋人的警察，季凡提着的心才徹底放下，簡單将情況告之，帶着警察去找孫傑宇。聽到動靜，他擡頭看來，眸中惱怒明顯，将手機狠狠摔在地上，撒腿就跑。
“別跑，給我停下——”
警察去追他，季凡将手機撿起，屏幕被摔得脆裂，布滿密密麻麻的縫隙，她輕輕用手撫摸，将手機屏幕再次按亮，看着上面的內容手指頓了頓，萬分驚愕，望着孫傑宇離去的方向，多了些深沉。
她知道部分農村孩子面臨親情缺失、教育錯位的尴尬局面，他們的心理脆弱又敏感，需要更多的關心和愛護，今天親眼所見，對她的觸動還是不一樣的。
沒等她多想，鎮長打電話讓她過去，季凡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土，也沒回家換衣服，直接趕過去，心中做好被盤問的準備。
果然，鎮長一看到她狼狽的樣子，滿是嫌棄，“你從地裏幹活才回來？”
“您就別挑理了。”季凡将破碎的手機放在桌子上，“我能平安無事都是走大運了。”
“到底發生什麽了？”
季凡看着屋內衆人，有校長、老師、警察，嘴角勾笑，将剛才發生的事訴說一遍。她能感受到大家被她的話吓到了，都有不同程度的顫抖。
鎮長重重拍着胸口，緩解所受到的驚吓，喝了口水才說話：“現在情況已經很嚴重了，青少年的心理問題到了不得不防的地步，部分孩子已經游走在危險邊緣。”
“高所長，你們怎麽看？”
派出所所長微微直身，解開領口的扣子，做出表态：“這事我們沒法管，只能輔助，主要還得依靠學校和家長。”
“我們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對這種皮孩子也沒辦法，老師說他一句他比老師還厲害，不敢管啊。”趙校長也很無奈。
季凡就站在一旁不說話，奈何鎮長的視線太過熱情，她不得不開口，“聽說貴校老師将一個被校園霸淩的學生勸退了？”說着冷笑一聲，“處理的手段真不怎麽高明。”
“啊，額，嗯，欸……”趙校長支支吾吾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他現在只慶幸沒有鬧出人命。
“別光說學校了，你打算怎麽辦？”鎮長将話題引到她身上。
季凡覺得不可思議，學生的教育主要靠學校和家庭，她們沒理由橫插一杠子，但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在心中默默斟酌了話術，“我們後面會組織一些宣導，對未成年以及家長，幫助他們建立正确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這還差不多。”有了季凡這個标杆，鎮長說話都有底氣了，再次看向趙校長，“你們學校的問題不輕，一定要好好改進，趕緊摸清學生的情況，不要再出事。”
“是，我馬上着手安排。”趙校長走到一旁去接電話，過了好一會才回來，“孫傑宇的家長到了，人現在在派出所，我過去溝通下情況。”
鎮長：“一塊過去吧。”
這一溝通就到淩晨，季凡又困又累，眼皮直打架，頭像搗蒜一樣往下垂，給她一張床能表演秒睡。肚子也不安分地響起，她用手摸着肚子往前走，步子虛浮沒什麽氣力。
沒走多遠，背後突然傳來短促的聲響，像野貓的嘶叫又像人走路的聲音，把她吓得汗毛戰栗，緊緊抱着自己，警惕着往後看，弱弱問了句：“誰？”
周圍烏漆嘛黑一片，無人回應她，本該繼續往前走，要命的是她腦海中偏偏想起那些恐怖的畫面，當即吓得無法動彈，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人被吓到一定程度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的，現在的季凡就是，今天被孫傑宇拿刀追的陰影還沒散去，現在一個人走夜路，直接被吓破了膽子。
将頭埋在膝蓋處，半晌不敢擡頭，直到懷中手機的聲響将她救回，電話那段傳來熟悉的聲音，“在哪？”
她的眼淚頓時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