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我，我在派出所東邊的橋上。”
“等我。”
季凡突然像有了主心骨，将眼淚擦幹，等待他的到來，心中漸漸平複下來。
幾分鐘後，周璟坤匆匆趕來，眉眼中的擔憂騙不了人，将她扶起，“能走嗎？”
“能。”
季凡撐着他的胳膊起身，走了兩步腳下一軟，身子往一旁倒去，被他及時扶住，走到她前面彎下腰，“上來。”
“不用，我自己可以。”
“上來。”這次聲音冷了很多，帶着不容置喙的強硬。
季凡慢吞吞爬上他的背，摟着他的脖子，看他帶自己一步步走出黑暗奔向光明。輕重不一的腳步聲慢慢撫平她心中的恐慌，長時間的緊繃在這一刻得到松懈，垂眸盯着地上的影子，嘴角緩緩升起笑意。
“你怎麽會這麽晚來找我？”
“你又挨打了？”他不答反問。
季凡：“……什麽叫又？他沒打我。”弱弱補充道：“就是拿刀子追着我。”
周璟坤輕輕嘆息聲，“你這工作還挺危險。”
“你少陰陽怪氣。”季凡伸手揪了他的耳朵，周璟坤當即停下來，稍稍偏頭，季凡反應過來動作的冒犯，當即有些無促，不安地解釋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璟坤沒說話，擡步繼續往前走。路邊的風嗖嗖穿過，季凡心中卻燥熱不已，擡手摸了摸臉，還有些不自然，“我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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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基地，你先住那明天再回家。”
她點點頭，“麻煩你了。”
“你廢話真的很多。”周璟坤突然不耐煩地來了一句，強行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季凡聽話地閉嘴，保持沉默。
直到直播基地，值守地保安看到他們急忙迎出來，“周總，您回來了，那燈我就關了？”
“行，關了吧。”
季凡這才看到直播基地門口锃亮的燈，心中微微動容，他是為了自己開的這些燈嗎？還是說他一直在等自己。
季凡心中不知，也不敢多想。
但有一個人願意為你徹夜等待，真挺好的。
周璟坤将她放在門口，“屋裏有熱水，有泡面，你先将就一下。”
又恢複那副冷冷的模樣，季凡簡直被他搞懵了，怎麽瞬間像變了個人似的。
“謝謝。”
周璟坤頭也沒回，像沒聽到一樣，留給她一聲門響。
季凡：“……”
現在她很确定，周璟坤還沒原諒她，那為什麽還要來接自己？
雖然心中疑惑，但肚子已經悄悄抗議，咕嚕咕嚕叫個不停，容不得她再胡思亂想，進到房間，泡了兩盒泡面，吃過之後才睡覺。
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季凡洗漱後走出房間，緊接着就是一道刺穿耳膜的尖叫聲。
啊啊啊——
季凡無奈地看向叫聲的“罪魁禍首”，“路允，你叫什麽？”
“你為什麽在這？”
“哼。”季凡氣樂了，“我為什麽不能在這？”
“我不是這意思。”路允換了一副姿态，“凡姐你來我當然開心，就是被你看到我穿睡衣的樣子了，我對不起仙女。”
季凡：“……誰稀罕看你穿睡衣？我現在都覺得眼疼，話說這個點你穿睡衣出來溜達什麽？”
“我剛下播，累死了。”
“那你趕緊休息去，我先走了。”季凡走了兩步又回身問道：“你們公司其他人呢？”
“您想問誰？”路允摸着下巴，換上吃瓜的表情，“坤哥嗎？”
“不是。”季凡淡淡将頭扭過去，“林宇鵬呢？”
“鵬哥現在可是岚姐的護花使者，岚姐現在擔任辣椒醬廠的運輸工作，鵬哥就全程陪同，來這都很少。”
“顧岚答應他了？”
“沒。”路允突然幸災樂禍地笑了，“努力努力白努力。”
季凡用餘光睨他一眼，淡淡“切”一聲，“田姝卉答應你了？”
“也沒有。”
路允瞬間像洩氣的皮球，耷拉着嘴角，斂去剛才的幸災樂禍。
季凡：“……不都一樣，有什麽好笑的？”
“凡姐，那你呢？”
“我先回去了，替我謝謝你們周總。”
周璟坤此刻就在二樓陽臺上，看着女孩離去的身影，眸色沉了沉，沒有叫她，對她的關心只是出自本心的下意識行為，不想在關心之外給她造成困擾。
季凡回到村，就接到孫傑宇父親的電話，“季書記，對不起，我向您道歉。”
“孫傑宇已經被拘留，以後我們也會對他嚴加看管，把他帶在身邊。”
“你媽怎麽樣？”
“已經搶救過來了，後面要做兩個手術。”
“那就好，我這邊沒事了。”
季凡終究還是心軟了，她能想象到遇到這種情況家長有多崩潰，教育孩子也是永恒的難題之一。
“謝謝季書記，謝謝你不計較，我也沒空去幫你買新手機，多少錢我直接轉給你好不好？”
“不用了，你媽要做手術，需要不少錢。”
季凡還記得昨晚看到他時，飽經風霜的中年男人在衆人面前痛哭流涕，邊哭邊扇自己耳光，嘴裏說他對不起母親，管不了兒子，他很失敗活夠了。
那是一種絕望到極點的發洩。
季凡清晰地記得，那一刻他挺拔的脊背有了彎曲的痕跡，整個人瞬間老了很多，眼睛是渾濁、昏暗的，生活突然打了這個男人一個措手不及，他像一個懵懂的幼兒站在未知的世界前，孤獨無依，這是生活賦予他的無奈與悲哀。
這事以後，全縣開展了轟轟烈烈的青少年安全教育及心理教育活動，公開課的老師們直接下鄉培訓，季凡将全村人聚集在一起，進行專門的課程宣講。
事後，挨家挨戶收集活動反饋，遇到不了解的地方用大白話向老人解釋，後面季凡又單獨與村裏的青少年談心，高标準将工作落到實處。
全力配合學校、家庭完成青少年的教育工作。
季凡帶着資料回到村委會，捏着肩膀癱在椅子上，“累死了，這幾天都沒閑過。”
“好在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村長将水遞給她，“今天早點回去休息。”
“休息不了，地裏要安裝水房，還得過去盯着。”季凡從抽屜裏找出文件，“明天先向村民傳達刷卡澆地的事。”
“哎，你都半個多月沒好好休息了。”
季凡笑笑，“這是我們的工作。”她扶着腰艱難起身，“村裏的運動器材過兩天就能安裝，到時候大家鍛煉身體就方便多了。”
“丫頭，你給這個村帶來太多的改變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當天，季凡還是晚上11點多才離開村委會，回到家姥姥已經睡了，桌子上放着給她留的飯。
飯雖然涼了但她吃得很開心。
姥姥在，她永遠都有飯吃，永遠都有家。
翌日，季凡拿着喇叭來到大廣場，全村的村民幾乎都在這裏，她直接說道：“今天把大家召集在這裏，傳達一個消息。”
“是裝水房的事嗎？”有消息靈通的直接問。
“對。”季凡也不避諱，反而感謝這些人幫她打開話題，“我們之前澆地都是用四輪車和抽水泵，雨少的時候很難吸出水，有的家庭還沒有四輪車，澆地就比較困難。”
“現在政府來給大家解決這個問題了，在地裏建水房，周圍安裝閥門，到時候大家澆水只需要把管子接在閥門上，刷卡就能澆水了，澆完之後再去刷一次卡就行了。”
“多少錢？”
“一度電一塊錢，一畝地算下來7塊錢左右。”
“這電費還挺貴的。”
“對，就是挺貴的。”
……
村民們讨論得熱火朝天，季凡插不進嘴，過了好一會才找到說話的契機，“這個電費大家可以想一下，用四輪車澆水你買柴油可比這貴，而且這方便，不用再開車過去了，也不會缺水。”
“你這樣說也對。”
“事實就是這樣。”季凡笑了，“政策肯定是為大家提供便利的。”
“那什麽時候辦？”
“這個大家不用急，我只是先把政策宣導一下，明天來安裝管道，沒事可以去地裏看看。”
這事總算講清楚，季凡也放下心來。
第二天，吃過早飯，大家都往地裏趕，施工隊已經過來，每個地頭都挖了條一米深的溝壑，村民們正在旁邊圍觀，各自交換着意見。
“這溝會不會太淺？”
“不會。”施工人員正擡着粗粗的管道過來，“地頭窄一般不會有大車經過，壓不到，旋地機也旋不這麽深。”
季凡在一旁招呼着，“大家往邊靠靠，讓他們把管子埋好。”
經過一上午忙碌，管子終于埋好，填土機過來碾壓，有些地方碾壓不到位的，村民們正在用腳填土，這是對每個人都好的事，所以大家幹起來也很賣力。
遠遠望去，長長的人群動作整齊劃一，都在低頭勞作，季凡看了很是激動，這種向心力和凝聚力帶來的震撼場面很難不被觸動。
工作人員在忙着測量，選取合适的位置打井建水房，水房周圍圍了鐵栅欄，并用鎖保護起來，只有刷卡處暴露在外。
一個水房負責幾十畝地，每塊地裏都有一個控制的閥門，工作人員現場交大家怎麽接水管、刷卡用水。
工作人員拿來一截水管，“先把水管接在閥門上，一定要接緊，閥門往左擰打開，然後去刷卡，這時候就有水了，等你們澆完地再去刷卡水就會停。”
“記住了嗎？”怕有人不明白，工作人員直接說：“誰還不懂的可以過來試試。”
“我來試試。”有村民過去按流程操作一遍，果然成功了，喜悅溢于言表，“這樣一弄卻是挺方便的。”
“對，以後只需要拉着管子來就行，澆水方便多了。”
有人朝季凡走過來，“季書記，這樣一弄真挺好的。”
“那當然了，社會在進步，國家也會幫咱們解決困難的，以後大家再也不用擔心澆水難的事。”季凡頓了頓，扯着嗓子提高聲音，“大家可以去電管站辦卡了。”
看着一個個紅色的水房，季凡笑了笑，一切都在變好，屬于這片土地的光芒越來越耀眼，她仿佛已看到霧霾散去後綻放的希望。
村裏的點滴變化都帶給她深深的成就感，她好像找到了人生的價值，從來沒有這麽慶幸過再次回到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