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過了很久，周璟坤才回來，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他這舉動把大家吓到了，季凡走過去扶住他，“你怎麽了？”

周璟坤直接抱住她，身體都在顫抖，像是受到什麽驚吓，季凡被他的手臂箍得發疼，發出輕微的啧聲。

“對不起。”

他怔怔松開，能看出他很痛苦但就是不哭不喊，将所有的痛都憋在心裏，眼睛呆滞無光，仿若沒靈魂的行屍走肉，季凡心中慌了，猜想他是不是被什麽附身，急忙晃動他的身體，“周璟坤，你到底怎麽樣？”

他驀地擡眸，眼中含淚，嘴唇被他咬得發紫，輕輕蠕動着，默了很久才聽到他說：“宇鵬，他——”

所有人都注視着他，聽到他嘴裏艱難吐出三個字：

“去世了。”

話一出，所有人呆住了，重重癱在地上，不敢相信這個消息，路允再三确認，“假的吧？今天是愚人節。”

“一定是假的。”季凡在屋內自言自語，“開什麽玩笑不好，非要開這種。”

說是這樣說，大家知道沒人敢拿這種事開玩笑的，只不過心理還難以接受。

“是真的，剛才是他媽媽給我打電話。”

這次屋內是可怕的沉默，過了一會兒哭聲接連響起，他們真的無法理解，那麽年輕的人，那麽耀眼溫暖的人，那麽鮮活的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人最怕的就是面對死亡，英年早逝是十足的遺憾。

更何況，這次是他們的朋友。

一個熱愛生活，對生命有無限眷戀的人。

他還有很多的人和事挂念，為什麽就突然走了。

“我們為什麽還不去他家？”路允問。

“等顧岚。”

說話間，顧岚跑進來，突然腿軟失去支撐倒在門邊，死死盯着周璟坤看，“你說的是真的嗎？”

周璟坤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

一句話用盡了她所有的力量，那個無堅不催的女孩卻在此刻哭了。

哭心中的那個他。

相比痛苦，她心中還有後悔，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不會那樣選擇。

幾人換了黑衣服，直奔機場，晚上才到他家，外面擺滿了花圈，哭聲震天，正中間的照片是林宇鵬明媚的笑容。

只不過是黑白的。

這時候大家才徹底相信，他們的好朋友真的離開了。

林宇鵬父母哭倒在一旁，臉色蒼白沒有血色，眼睛空洞仿佛被人抽走所有活力，嘶啞的聲音顫抖的肩膀承載着無法訴說的沉重。

中年失子的夫妻，一夜之間好似歷經暮年，瀕臨死亡。

周璟坤走過去将她們扶起，“阿姨，叔叔，快起來。”

“璟坤，你來了。”

曾馨說完這句話就昏倒過去，周璟坤急忙将她抱到屋內，“阿姨，你醒醒。”

直到大半夜才醒過來，看着同樣傷心的年輕人，曾馨心中的痛又蔓延開，淚水将枕頭打濕，她直接扯過被子蒙頭，一人躲着哭。

“阿姨，您要節哀。”周璟坤剛開口也哽咽起來，“宇鵬，他不想看到你這樣。”

路允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叔叔暈過去了。”

季凡和顧岚留下照看曾馨，其餘人去照看林海源。

夫妻倆傷心過度，很難繼續主持後面的事，所以周璟坤和路允撐起了這份事，兩個年輕人一瞬之間學會了擔當和成長。

用他們稚嫩的面孔和方式，做着成熟大人的事。

但這份成長的代價過于沉重，如果可以，他們希望永遠都學不會。

顧岚喂曾馨吃了藥，緊緊握住她的手，“阿姨，您要多保重。”

曾馨盯着她看了一會，“你是顧岚？”

“阿姨，您認識我？”

林宇鵬給她看過照片，說是他喜歡的女孩子，但現在人已經不在了，曾馨不想給顧岚造成壓力，摸着她的手說：“宇鵬說他認識了很多朋友，其中有個短發的帥氣女孩，我一想就是你。”

“他是這麽和你介紹我的？”顧岚頓了頓，“沒有說其他的嗎？”

“他怎麽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宇鵬不在了，你的生活還在繼續。”

曾馨不想那一句喜歡成為顧岚後半輩子的負擔和難以跨越的後悔。

顧岚明白了，緊緊抱着曾馨，“阿姨，我們都要好好生活，只有這樣他才會放心。”

“好，我們都要好好生活。”

倆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很久。

這邊，把林海源送到醫院，第二天早上才搶救過來，醒來後一動不動，仿若活死人，也許早就沒了生的意念。

幾個年輕人站在他床邊，勸道：“叔叔，您別這樣，宇鵬他看到會傷心的。”

“都怪我，我這把老骨頭死就死了，非叫他回來幹什麽，他不回來也不會出事。”

“都怪我，都怪我——”他說着開始捶打自己的身體，拼命往牆上撞，周璟坤和路允當即扶住他，“叔叔，你就算自殘，宇鵬也回不來了。”

林海源慢慢穩定下來，就一個人坐在那哭，季凡這才有空問他，“叔叔，宇鵬他是怎麽出事的？”

“一個人跳河自殺，宇鵬為了救他，在河裏沒上來。”

大家這才明白他出事的原因，還是那個看着不靠譜實則非常靠譜的林宇鵬，大學畢業後選擇到鄉村去，釋放自己的青春與激情，最後也是為了救人去世。

林宇鵬的生命短暫卻絢爛，猶如他這個人一樣。

陵園裏，很多人自發來相送，包括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同學，天空下起了小雨，也許是老天對他的惋惜，周璟坤和顧岚各自攙扶着他的父母，大家在這裏送他最後一程。

感謝雨水，讓每個人得以肆無忌憚地哭泣，他們心中都有太多的不舍和情感要宣洩，每每想起都會淚流不止。

往日的歡聲笑語仿佛還在眼前，轉眼間卻已天人永隔，這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需要時間消化。

出了陵園，被救者直直跪在陵園門口，任由雨水打濕他的脊背，如果不是他當時往水下按了一下，林宇鵬也許不會死，所以他心中是有愧的。

“叔叔，阿姨，對不起。”他一下接一下在地上磕頭，鮮血和雨水混在一起，“你們的兒子是英雄，我感謝他救了我，從今以後我替他給你們養老送終。”

林海源看向周璟坤，“幫我把他扶起來，讓他走吧。”

“起來吧，以後不要出現在叔叔阿姨面前，他們沒有怪你，但你的出現只會讓他們想起不好的事。”

那人深深看了一眼，很久之後才轉身離開。

曾馨望着他的背影，眼淚再次決堤，她不想要英雄，只想要兒子。

送他們回去，梳洗後，他們一行人站在客廳裏，看着林宇鵬的遺像，每個人都在強忍淚水。曾馨扶着林海源出來，“謝謝你們了。”

“叔叔，阿姨。”周璟坤眼眶泛紅，雙手緊握，“從今往後，我會代替宇鵬照顧好你們，我就是你們的兒子。”

曾馨走過去抱住他，雙手顫抖着撫摸他的臉頰，過去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那是在他們大一暑假，林宇鵬帶周璟坤回來，對他們說：“爸、媽，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周璟坤，以後你們就有兩個兒子了，如果我不在了就讓他照顧你們。”

當時他們都以為那是小孩子說的胡話，沒想到一語成谶，曾馨在周璟坤懷中哭得厲害，她現在的精神寄托是他。

“叔叔、阿姨，跟我走吧，去我們那生活。”

曾馨擦幹淚，“不了，宇鵬一個人在這我怕他孤單，我們在這可以和他說說話，以後閑了可以去你那待幾天。”

既然這樣周璟坤也沒強求，他将銀行卡交給曾馨，“我以後會經常過來看你們的，沒錢了一定要和我說。”

離開時，顧岚往後看了很多次，眼睛的落點一直在正中央的遺像上，她再也見不到那個活潑明媚的笑容，再也見不到那個會在冰天雪地朝她奔赴的身影，再也沒有人會日複一日陪在她身旁。

以前趕都趕不走，現在卻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永遠的離開。

騙子！！！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

回去的時候周璟坤和顧岚都很安靜，田姝卉在一旁陪着顧岚，周璟坤閉着眼一句話也不說，季凡緊緊握住他的手，“你還有我們。”

周璟坤聞聲靠在她肩上，季凡伸手摟着他，清晰看到他眼角的淚水，她知道周璟坤和林宇鵬感情好，所以心中更難受。為了照顧林家父母，他将所有的悲傷掩藏起來，現在終于支撐不住。

季凡剛回到家，就看到村長紅着眼等她，“小林他——”

“嗯。”

“哎，真是老天不公，那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說沒就沒了。”

季凡不知道說什麽，含糊幾句趕回家，離開這幾天她很擔心姥姥。

妗子正在做飯，看到她打招呼，“凡凡回來了。”

“嗯，我去看看姥姥。”

“丫頭，過來。”姥姥向她招手，“小林那孩子真的沒了？”

季凡點點頭，緊緊抱住姥姥，“生命真的很脆弱。”

“所以要珍惜，你和璟坤要好好的，以後少折騰點。”

“我們會好好的。”

林宇鵬的事在她們心中就像無法揭開的疤痕，所有人都對此緘默不言，成為共同的禁忌話題。

顧岚結束了與辣椒醬廠的合作，将卡車賣了，去了林宇鵬的城市，幹起了快遞，每天她都會開車經過困住林宇鵬的河邊。

偶爾會停下車和他說說話，這是她的選擇。

路允好像一夜之間變成熟了，不再嬉皮笑臉，學會了擔當和責任，除了直播外還會幫周璟坤管理直播基地，就像當初的林宇鵬一樣。

或者說，他主動扮演了林宇鵬的角色。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們的生活都無可避免的被改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