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清晨,住校生的早操廣播歡躍整個校園。

範晔葉也踩着節奏,一蹦一跳地走進了校門。

近日,本着學生會成員的身份,她也開始自律自守,标榜自我來。

每天都提前三十分鐘到校。

然而有人比她更能标榜。

前腳剛踏進教室,果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講臺上擦黑板。

她堆起笑,大方地揮了揮手:“嗨!于班長,早。”

于拯側頭,手下的動作不停:“早,範主席。”

範晔葉放下書包,拉開木椅,拿出黃兔子保溫杯,走到飲水機邊,說:“你這樣喊我要是讓夏主任聽到了,鐵定以為我是授意的。”

于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把昨晚英語老師交代的預習任務一筆一畫寫在黑板中心。

“那個S歪了。”

一聲輕輕的提醒打斷他的神思,他盯着眼前的S,回頭問倚在講臺邊的少女:“你和盛懷理是什麽關系?”

少女脫口道:“他是我……”

頓了頓,她舌尖放平,心下決定統一改成盛懷理的版本。

“表哥。”

于拯微微彎起唇角,擦掉那歪斜的S,嘴上喃喃:“表哥啊。”

“怎麽了?”

“主席表哥,主席表妹,看來華銘的學生主席是世襲的。”

“班長,就我這等學渣怎麽可能坐上那高貴的主席位置,還是得靠你。到時候你做主席了,我一定抱好你這棵大樹,你就提攜提攜我,當個副主席吧,來吧,未來的于主席,你現在還要做什麽?我幫你……”

正說着,一個高大的藍白身影奔到門前,正聊得歡的兩人同時回頭。

範晔葉瞧清來人,冒着熱氣的杯子險些掉在地:“盛懷理?”

盛懷理抿了抿唇,視線掃過講臺上的人,略微颔首。

再次落到講臺邊的少女時,墨玉黑瞳似乎快要緊縮成一條寒栗栗的霜條。

“過來。”

範晔葉蹙了下秀氣的眉端,攥着杯子,出了教室門。

見她少了方才在教室裏的生動表情,盛懷理心裏嘆了口氣,柔了眉眼的冷,只把紙袋遞到她面前,放緩了語氣。

“這周我掃教室,所以沒去青北裏等你,剛剛倒垃圾的時候看見你揉肚子,是不是沒吃早餐?”

範晔葉還以為他是要嘲笑她抱于拯大腿,卻不料只是送早餐,訝愣之餘,只哼出一個字:“嗯?”

盛懷理把紙袋挂在她手腕,唇角又懸上一抹似笑非笑。

“哎,小葉子姑姑也太雙标,對于拯就有那麽多話說,對我這個千辛萬苦送餐的小侄兒就一個字敷衍。”

“哪有……”範晔葉把手裏的保溫杯伸到他唇邊,“剛接的熱水,喝嗎?”

杯裏的熱氣似霧,初日的薄光如鎏,軟了少年眉梢的斜佻,襯得他雅俊的臉愈發迷離朦胧白淨。

她看得出神之際,卻被輕輕敲了下腦袋。

“你打我幹嘛?”

盛懷理替她擰緊水杯,才啓唇解釋:“以後別對喜歡的人說那樣的話,傻姑姑。”

“為什麽?”

“聽說喜歡于拯的女生不少,你上趕着貼他,他不會珍惜的。”

盛懷理解開少女發圈打結的兩片青葉,繼續說:

“在我們家九九眼裏,只有王子才能配得上她的姑姑,所以,你不需要委曲求全。”

“那在你眼裏呢?”

“當然也是最好的。”

“又裝。”

盛懷理舉手發誓,只是翹彎的唇角多了一隙意味不明的打趣。

“天地可鑒,小葉子姑姑在我心裏的地位僅次于居裏夫人。”

“……盛懷理,你這嘴就沒對我吐出過什麽好話。”

“那高于居裏夫人,行了吧?”

想到他上次在青北裏承認喜歡居裏夫人,範晔葉的臉不争氣地紅了,連忙打開水杯,喝了口熱水。

“噗——咳咳!好燙好燙好燙……”

她吐出舌頭,用手扇着風,擡頭一瞧,少年卻低斂着眼。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範晔葉心底一震。

眼見她方才噴出的水,成了一灘水漬,正暧昧地加深了他大腿處的褲子顏色。

簡直醒目得難以讓人忽略,她連忙道歉:“盛懷理……我不是故意的,對……”

似乎早已對眼前這位少女的迷人操作習以為常,盛懷理無謂地擺了擺手,俯下身去。

一對墨瞳,凝着她的唇顯有擔憂。

“舌頭疼不疼?”

經他這麽一問,範晔葉終是反應了過來,愧疚抛到九霄雲外,用唇抿了抿舌頭,苦着月白小臉,才答:

“好像起泡了。”

盛懷理失笑,沸熱的清水似乎燙進了他瞳子裏,晶亮得像葉片拂墜的幾滴明淨朝露。

“你想想,等會我的同學都叫我尿褲子主席,是不是就開心了?”

一番話入耳,範晔葉噗嗤笑出聲。

舌尖的細微疼痛也霎時褪盡,輕紅的眼睛也拱彎。

“那這個便宜我得第一個占,尿褲子盛主席~”

也随她彎了彎眼,盛懷理站直身子,雙手插兜,丢出一句話,轉身離去。

“中午在老地方等我,我有東西給你。”

還在原地的人不明所以,捏着紙袋,問走出幾步遠的少年:“嗯?什麽東西?”

後者頭也不回,好心提醒:“快吃,他們要解散了。”

範晔葉點了點頭,打開紙袋,取出一個熱乎乎的蛋撻,咬了小口,酥脆的撻皮混着濃郁奶香席卷味蕾。

像上次嘗可樂一樣,她好吃得眯起了眼,嘴上卻含糊不清地回了他一句。

“不送,尿褲子主席。”

“……”

-

【叮鈴鈴——】

謹記着盛懷理的叮囑,範晔葉中午故意磨蹭了會兒,才去到自行車車棚的後門,正梭巡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一道半喑半亮的嗓聲傳來。

“傻姑姑,往哪兒看?等你這麽久才出來。”

她馬尾一甩,轉過身去。

少年兩手握着車把,正立在槐樹下,一雙墨眸含笑熠熠。

連尖利的眉尾也染了戲谑,襯得整張臉比落在他左肩的紅楓葉還要張揚明媚,恍若是春日麗景再現。

心髒像是驟失了氣力,範晔葉靜靜望着不遠處的少年,心跳聲随風鼓噪,模糊了少年打趣的聲音。

咽了口唾沫,她才恍然驚覺已經忘了呼吸。

除了上次看日出,這是第二次有這樣怪異的心悸。

納悶地斂起了眉心,範晔葉百思不得其解時,少年已經走到了她身前。

一對好看的眸子,璨若嫣粉桃瓣。

困着微惑,不經準許,撞進了她的眼瞳深處。

只咫尺的距離,她呼吸又是一窒,硬生生別開臉,小聲嘟囔:

“這不是怕被你的迷妹們看到嘛,我手無縛雞之力的,要是被你哪個狂熱粉絲盯上了,那可怎麽辦?”

“有我這個黑帶在,你怕什麽?沒人敢欺負你,”

說着,他丢出一個白色長紙盒,“噴霧劑,專治你舌頭的。”

她手疾眼快抓住,正要像往日那樣戲侃侄兒對姑姑好時,卻在對上他那雙墨眸之際,卡住了要調笑的話語,只抿了抿櫻唇,愣是沒再吐個字出來。

瞧出少女的不對勁,盛懷理緊緊凝了她一眼,才拍了拍後座,說:“走,我送你回家。”

“嗯。”

範晔葉把藥捏在手心,乖巧地坐上去。

往日她的雙手總是扯盛懷理的衣角保持平衡,可今天她卻泛起別扭來,瞅着那藍白飄動的衣角,怎麽瞅怎麽不對勁,就好像那衣角被盛懷理附身,扭動着身子要誘惑她似的。

少年回眸瞥了她一眼,見她目光呆滞,盯着他衣角看,似乎要看出個洞來,他揪起衣角,遞到她手邊。

她瞪了他一樣,沒好氣地說:“幹嘛?”

“以前不都是抓着我衣服的?”

範晔葉雙手環胸,傲起下巴:“不用,我現在不用抓,也可以保持平衡。”

少年松開衣角,薄唇只勾起一側:“那小葉子可得坐好了。”

“嗖——”

話音落地,黑色自行車似點着的火箭,飙了出去。

範晔葉受慣性影響,身子向後一仰,急得手忙腳亂,環胸的兩只小手慌得去攥少年的衣服,卻一股腦兒地把他的腰肉也擰住了。

“嘶——”

少年驀地又疼又癢,只好放緩了速度,随後腰側的力道也逐漸消失。

知道這是身後少女在他身上洩憤,他掀彎唇,眸裏盡是灼灼的清光。

“小葉子。”

聽到他的喚聲,範晔葉卻充耳不聞,只欣賞着少年被和風灌滿的衣服。

湖藍與瓦白,在她眼底緊緊顫動,各相輝映。

而頭頂的秋日也像塊不透明的琥珀,濯亮了他一身。

就連那掌控着方向的兩手也渡覆了層薄薄的珠光金密澤。

如珍珠般矜貴,是一幅被風與日渲染的盛景。

範晔葉情不自禁伸出手,碰了碰那翩跹起舞的藍白衣角。

僅一下,她卻刺得收回了手。

原來,秋風這麽滾燙。

燙得她條件反射,想要逃離這輛讓她心悸的車。

“盛懷理。”

“嗯?怎麽?”

“我有點不舒服,今天不想回家。”

少年剎住車,偏過頭說:“你等我一下。”

範晔葉也跟着他下了車,站在陰涼處,看他空手進了一家超市,又用端出一杯水來。

“給。”

她低眼一瞧,竟是一杯紅糖水:“你……”

“你只要是不愛說話,行為反常,就是生理期來了。”

見他說生理期三字也不哆嗦一下,語氣正經得像個研究專家,範晔葉憋住笑,想到了老媽以前說的婦産科男醫生,便起了打趣的心思。

然而,她一擡眼,少年卻錯開她的目光。

一對耳尖,赤赤的紅。

心口猛地一緊,範晔葉也沉默地接過那溫溫的甜水,無措側開身,小小抿了一口,坐實生理期這個借口。

“喝完,我就送你回家,睡個午覺就好了。”

水溫恰好,即使觸到舌尖,傷口也不會疼。

範晔葉喝盡,亮出杯底給他看,輕松一笑。

“我馬上就會恢複元氣啦!”

盛懷理若無其事地拿過紙杯,扔進垃圾桶裏,握緊車把手,把自行車斜着放低。

“好,等會我接你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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