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默默無聲九
第9章 默默無聲九
周圍是洶湧的水流,往上看,一片模糊,往下看,一片黑暗。
顧禾默覺得自己像是不上不下的漂浮在半空之中,上未及天,下不着地,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他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覺得自己仿佛身處一個空曠的屋子之中,門窗緊閉,又或者,沒有門窗,只是一個密閉着的方盒子。
上下左右前後皆是無邊的寂靜,除了偶爾一閃而過的紅色光芒,剩下的,只有自己對着黑暗低喃。
他的心底突然無端的升起了一種難言的失落。
砰地一聲,後背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顧禾默發現自己被水流沖的撞擊到了牆上,他伸手抓住了什麽,另一只手同樣伸了出來,在牆壁上摸索着,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攀着的地方。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突然出現。
顧禾默朦朦胧胧的有所感覺,他費力的睜開被水浸到後有些酸澀的雙眼,湊了上去,想要看清發出光芒的那行字。
他現在其實挺累的,情況又這麽糟糕,首要的事情應該是恢複恢複體力然後看看能不能再說點什麽,細線自動纏回手腕,這表示他今天消耗了太多的力量,需要休息休息。
但是他心中總覺得,那行字很重要。
顧禾默揉了揉眼睛,讓自己的視野清晰了一點,他整個人幾乎是貼在了牆上,睜大着眼睛,剛剛粗略的掃了一眼,只覺得看形狀不像是中文,正想着再仔細看看,左手手腕突然傳來一股大力,顧禾默一驚,以為是餘青突破了他的防禦,條件反射的要甩開。
抓住他的那只手力氣很大,顧禾默感覺到了一陣吃痛,轉身奮力一踹,本來體力一般,在水中又掙紮了那麽久,這一下沒有踹中,頓時渾身一軟。
“別怕。”傳來的是低沉的男聲。
那聲音一響起,右手上的手環突然灼熱了起來,顧禾默的腦海中一陣悶痛,頓時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他閉了閉眼,止住了突然泛起的暈眩感,帶着警惕擡頭看向面前的人,卻是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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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黑眸,五官深刻,面無表情,只是神情中似乎帶着一絲嚴肅和擔憂,穿着一身黑金色的服裝,看款式,似乎是戰鬥用的。
那人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腕,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麽,饒是這樣,顧禾默也覺得手腕上一陣緊勒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男子瞬間放松了手勁,卻仍抓着他不放,同時目光死死地鎖定着他。
确定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沒見過這個人,但是一對上他的雙眼,一種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卻泛上心頭,同時而來的,還有那種難言的失落。
牆上散發着金色光芒的那行字不知何時消失了。
“你——”顧禾默剛剛開口,那人突然把他緊緊地按在了牆上,後背又是一陣撞擊的痛感,雙手都被人制住,動彈不得。
生死關頭這冒出來的是什麽鬼!?
面前的這位我們有什麽仇什麽怨等到安全了再慢慢算行不行!
顧禾默嘴角一抽,眼光瞥到了不遠處甩着大尾巴的鯉魚又掀起了一陣巨浪,他瞪大了眼睛,腦海中還沒反應過來,那人突然松了手,他剛松口氣,那人又用一種極其親密的姿勢将他整個人緊緊地抱在了懷中,嚴絲合縫,他甚至感覺到了對方呼吸時傳來的熱氣。
巨浪迎面湧來,那人的四周突然築起了一道金色的屏障,将滔天的巨浪完完全全的擋在了外面,水流被強行隔開,分成兩束打在了身後的牆面上,顧禾默聽着浪花拍打牆壁的聲音,和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一陣恍惚。
屏障分出了一道光芒,金色的光芒破開了巨浪,凝成了無數細長的光線,死死地纏在餘青的身上,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有一道直直的射入了眼中,巨大的鯉魚發出了痛苦的嘶吼,在水中翻滾着。
“謝謝。”知道面前的人武力值不錯,說不定是過來的外援,顧禾默鄭重的道了謝,同時推開了面前的人,那人松了手,改成抓着他的肩膀,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顧禾默。
“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放開——”顧禾默忍不住開口。
“鐘淵,”那人打斷了他的話,“我叫鐘淵。”
“你好鐘淵,”顧禾默從善如流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後繼續:“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放開我?我只是過來這裏應聘而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鐘淵沒吭聲,只是一動不動的凝視着他,浪花,水流,嘶吼聲和戰鬥聲都仿佛成了背景,被隔絕在外,這樣一個随時可能喪命的地方,有一塊小小的天地始終寂靜着。
顧禾默也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一秒兩秒三秒,他有點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心中不住的犯着嘀咕,這群人到底是什麽毛病,一個問了個名字後就跟見了鬼一樣,一個一上來就中二度爆表,還有一個更是奇怪,自己報了個名字之後就沒聲了,難不成這群人有着特殊的打招呼方式?
顧禾默覺得自己在對視這個方面段數不夠高,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嗯——顧禾默,我叫顧禾默,”他模仿着鐘淵的方式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鐘先生,你——”
“我知道,”鐘淵道,“我知道你叫什麽。”
“哦,”顧禾默覺得簡直無法交流,索性攤開了說,“那你能放開我嗎?”
鐘淵微微一僵,然後松開了手。
顧禾默立刻向後退了兩步,靠在了牆上,借着牆壁的力量穩住了身體,他現在累得很,一部分是體力上的消耗,另一部分是心力上的消耗,以前有幾次,他使用自己的能力用多了,也會出現這種頭暈目眩渾身發軟的現象。
鐘淵又看了他幾眼,感覺到了那只鬼想要最後一搏,這才轉身躍到了半空中,金色的光芒瞬間四散開來,化做一張大網籠罩了下去,不知從何處跳過來了一只小黑貓,變成了一把金黑色的匕首。
鐘淵抓住了匕首,朝下一揮。猛烈的氣流向下襲去,将水流生生的劈成了兩道。
餘青的身上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噴湧而出的鮮血将周圍的水染成了一片紅色,他發出了凄厲的哀嚎聲,扭動着身軀,将周圍的水流攪動了起來。
鐘小言不知道什麽時候摸了過來,摸摸索索的挪到了顧禾默的邊上,喘着氣:“太好了,老大終于過來了。”
“他是你們老大?”顧禾默順着他的話問了一句,“那只貓是什麽?”
他怎麽覺得,那只突然變成匕首的小黑貓和那天尾随他進家的那只小黑貓,有點像呢?
“對啊,老大可是戰鬥部的部長,”鐘小言的眼睛閃着光,“那只貓是老大的伴生武器,初始形态就是匕首,聽說其中誕生了靈,可以幻化成貓的樣子,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那只貓……平時會亂跑嗎?”顧禾默問。
“亂跑?應該不會吧,”鐘小言撓了撓頭,“這個我也不清楚,伴生武器很少有能誕生靈的,不過如果武器到處亂跑的話,應該會很不方便把。”
那邊的戰局有了鐘淵的加入後,齊君則和鐘潋的壓力一瞬間輕了不少,他們一邊一個在鐘淵的後側,插不上手,索性做起了後勤工作,包紮包紮傷口順便八卦八卦。
“那邊那人到底是誰,”鐘潋壓低了聲音,“老大剛才是抱了他對吧?對吧?”
“我怎麽知道,”齊君則捂着心口,臉色還有點蒼白,“有這個時間八卦還不如想想這次事件的報告和檢讨該怎麽寫。”
“你不說我都要忘了,”鐘潋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紙,又摸出了一支筆,打起了草稿,“這次鬼提前暴動肯定有原因,看着氣息後面還有幕後黑手,沒那麽容易結束。”
“後面和我們沒什麽關系,”齊君則把浮生終局收回了手心,“情報部的那群人是時候好好清查一遍G市了,我看剛才老大接觸的那個人也可疑得很,到時候說不定——”
一聲尖銳的長嘯,餘青的身體被一根細長尖銳的棍子釘在了地上,他很快恢複了人身的樣子,渾身散發着腐爛的氣息,血肉不斷地往下掉。
除了鐘淵和顧禾默,其他三人在第一時間捂住了耳朵。
“媽呀,這噪音——”鐘潋臉色難看的很,“這鬼生前不是鯉魚妖嗎?什麽時候魚妖的嗓門這麽好了?”
顧禾默靠在牆上,餘青帶着不甘和憤怒的目光死死地鎖定了他,像是有着什麽深仇大恨一樣。
他摸了摸臉,覺得自己也沒長一張嘲諷臉,怎麽就這麽拉仇恨?
他看着餘青的身軀被釘在了地面之上,金光将他的身體慢慢吞噬,他一直在凄厲的怒吼着,最終化為了一陣黑氣,這黑氣還不甘心,朝着顧禾默的方向沖了過來,被鐘淵半途中攔了下來。
顧禾默看着黑氣消弭在金光之中,最後一刻,隐隐的浮現出了餘青的臉。
周圍的水流中有一只小魚撞到了他的身上,張口想要咬下去,顧禾默甩了甩手,把它甩了下去,小魚翻着白眼飄在水面上,不知為何,顧禾默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它在說話。
“為什麽?”小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為什麽要站在人類的那邊?”
顧禾默頭腦中一陣疼痛,終于沒能抵擋得住再次湧上來的暈眩感,直直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