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二十二章
麗塔·斯基特走進三把掃帚。她今天穿着一身香蕉黃的長袍,長長的指甲塗着耀眼的粉紅色,身邊跟着她那個大腹便便的攝影師。她買了飲料,和攝影師一起穿過人群,朝近旁的一張桌子走來,正在飛快的說着什麽,似乎對什麽事感到非常滿意。
“……他似乎不太願意跟我們說話,是不是,博佐?你說,為什麽會這樣呢?他在做什麽,後面跟着一大群妖精?還說是帶他們逛風景……完全是胡說八道……他是個撒謊的老手。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們要不要再挖掘一下?魔法體育運動司前司長盧多·巴格曼名譽掃地……這個開頭真夠勁兒,博佐——我們只需要給它找一個合适的故事——”
“又想要毀掉一個人的生活?”哈利大聲說。
幾個人轉過臉來。麗塔·斯基特看清了說話的是誰,鑲着珠寶的眼鏡後面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哈利!”她說,頓時笑容滿面,“太好了!你為什麽不過來一起——”
羅塞塔發出清晰的輕輕的笑聲。
“哦——是你。”斯基特一下失去了興致,皺起鼻子,好像有人在她面前揮着拳頭,“你。還有著名的西裏斯·布萊克。”西裏斯嘲諷地揮揮手。
“打算寫點兒什麽給我,斯基特女士?”她表情好奇地問,“魯伯·海格的公開支持者怎麽樣。”
“我們的讀者有權知道真相。”斯基特揚起她描得濃密的眉毛,“我只是履行我的——”
“誰在乎他是不是混血統巨人呢?”哈利喊道,“他沒有一點兒不正常的地方!”
整個小酒館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羅羅斯默塔女士從吧臺後面朝這邊望着——她正在往大酒壺裏倒蜂蜜酒,大酒壺都滿得溢出來了,她也沒有察覺。
麗塔·斯基特的笑容微微閃動了一下,但她馬上又把它重新固定好了。她打開鱷魚皮手袋,掏出她的速記筆,說道:“願意跟我談談你所了解的海格嗎,哈利?一身腱子肉後面的人性?你們令人費解的友誼,以及友誼後面的緣由。你是不是把他看作父親?”
赫敏猛地站了起來,她緊緊攥着那杯黃油啤酒,就好像那是一顆炸彈。
“你這個讨厭的女人,”她咬牙切齒地說,“你什麽都不在乎,只要能撈到故事,不管是誰都不放過,是不是?就連盧多·巴格曼——”
“坐下,你這個傻乎乎的小丫頭,對自己不明白的事不要亂說。”麗塔·斯基特冷冷地說,她的目光落在赫敏身上時變得冷漠而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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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基特女士,”羅塞塔走到麗塔·斯基特的桌子旁,看着她那雙粗肥的雙手和速記羽毛筆,“你打算什麽時候給我寫點兒文章?我也是霍格沃茲的勇士呢。提醒你一下,我叫羅塞塔·伊拉斯谟。”
“你。”斯基特又冷冷地重複了一個字,“我知道你。還有你那個姨媽……”
“我那個姨媽,她不是很喜歡你上次給她寫的東西。”她說,“周旋于魔法部的女巫,對吧。靠迷倒男人獲得地位。我還記得很多句,真把她氣着了。我記得那陣子你在聖芒戈度假很悠閑。”
“野蠻人。”斯基特的眼睛透過珠寶眼鏡惡狠狠地盯着她,“你要怎麽樣,伊拉斯谟小姐,威脅一個記者?”
“怎麽會呢,女士?”羅塞塔指着那支速記羽毛筆說,“我們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在報紙上展開争論,好嗎,這也太浪費訂閱人的錢了。”
“我們走吧,”赫敏說,沒有理會麗塔·斯基特發抖的嘴唇和如同鷹隼的眼神,“快點兒。”
他們快步來到大街上時,西裏斯幹脆地和他們告別。
“我會轉告伯尼斯的,”他面上掩蓋不住期待的神情,“真想看看會怎麽樣——如果斯基特敢把你寫成地攤兒貨,我真想看伯尼斯的表情。”
“我也很期待,西裏斯。”羅塞塔嗤笑道,“我會是下一個叱咤魔法部的女巫嗎。”
他離開了,說自己還有工作。
“她接下來就要對付你了,赫敏。”羅恩擔憂地低聲說,瞧了羅塞塔一眼,“你又不能……”
“讓她試試吧!”赫敏滿不在乎地說,但氣得渾身發抖,“我會給她點厲害嘗嘗!我是傻乎乎的小丫頭?哼,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先是為哈利,然後是為海格……”
“你可別去招惹麗塔·斯基特,”羅恩緊張地說,“我說正經的,赫敏,她會挖掘你的一些情況——”羅塞塔插嘴說那應該叫“編造”情況。
“我爸爸媽媽不看《預言家日報》。她不會把我吓得東躲西藏!”赫敏說。她邁着大步,健步如飛,他們不得不鉚足了勁兒才趕上她,“而且海格也不會再躲藏了!他不應該被這個話柄攪得心煩意亂!快走!”她上一次這麽憤怒的時候,打了馬爾福一耳光。
她撒腿跑起來,領着他們一路飛奔,穿過大門,跑過場地,來到海格的小屋旁。窗簾依然拉得嚴嚴實實,他們走近時可以聽見牙牙的叫聲。
“海格!”赫敏喊道,一邊敲打着他的房門,“海格,夠了!我們知道你在裏面!沒人在乎你媽媽是個巨人,海格!斯基特那個讨厭的女人,你不能讓她得逞!海格,快出來吧,你不過是在——”
門開了。赫敏剛說了句“你早該——”,又猛地住了口,因為與她面對面的并不是海格,而是阿不思·鄧布利多。
“下午好,”他愉快地說,笑眯眯地低頭望着他們。
“我們——嗯——我們想看看海格。”赫敏聲音很輕地說。
“啊,我已經猜到了,”鄧布利多說,眼睛裏閃着诙諧的光,“你們為什麽不進來呢?”
“噢……呃……好吧。”赫敏說。羅塞塔捂住嘴巴不笑出聲。
他們剛一走進小屋,牙牙就向哈利撲去,狺狺狂吠着,想要去舔他的耳朵。海格坐在桌邊,面前放着兩只大茶杯。他的模樣十分狼狽,臉上斑斑點點,眼睛又紅又腫,頭發不再怪異的整潔了,它們倒向另一個極端——像一堆糾纏的電線一樣。
“你好,海格。”哈利說。
海格擡起頭來。
“好。”他用非常沙啞的聲音說。
“再喝點茶吧。”鄧布利多說道,在他們身後關上門,掏出魔杖,輕輕擺弄着,空中出現一只旋轉的茶盤和一盤蛋糕。大家都坐了下來,茶盤和蛋糕落在桌子上。靜默了片刻,鄧布利多說道:“海格,你有沒有聽見格蘭傑小姐喊的那些話?”
赫敏的臉微微有些紅,鄧布利多朝她笑了笑,繼續說道:“從他們剛才想破門而入的架勢看,似乎還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哈利立刻聲援了海格,他們和鄧布利多輪番安慰着這個大個子,海格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滲進他亂蓬蓬的胡子裏。
“我不接受你的辭職報告,海格,我希望你下星期一就回來上課。”鄧布利多站起來,“你八點半到禮堂和我一起吃早飯。不許找理由推脫。祝你們大家下午好。”
鄧布利多向門口走去,只停下來彎腰撓了撓牙牙的耳朵,就離開了小屋。當房門在他身後關上後,海格便把臉埋在箱蓋一般大的手掌裏,傷心地哭泣起來。赫敏不停地拍着他的胳膊。
過了一會,他終于振作起來,用手擦擦眼睛,說起他的老爸爸。海格走到衣櫃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張照片給他們看。他父親是一個矮個兒巫師,有一雙和海格一模一樣的烏黑眼睛,眯成一道縫,他坐在海格的肩上笑得很歡。參照旁邊的蘋果樹來看,海格足有七八英尺高,但從那年輕飽滿的臉上看,那時他最多十一歲。
他繼續說着。哈利、羅恩和赫敏不安地互相望了望。羅塞塔瞟了他們一眼。海格這時正說到“我要讓她嘗嘗我的大骨架子!”,他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那只金蛋研究得怎麽樣了,哈利?”海格最後說。
“很好,”哈利說,“真的很好。”他不能說任何其他的話,也不敢在這時候去看羅塞塔。因為事實上他對那個蛋一無所知。可海格那樣難過,那樣對他充滿希望,那樣嚴肅,哈利成了一種信念的證明。他感到很不舒服,因為他對海格撒謊了。
海格愁苦的臉上綻開了濕漉漉的燦爛笑容:“真是我的好孩子……讓他們看看,哈利,讓他們看看。把他們都打敗。”
他們離開海格的小屋,在返回城堡的路上,哈利心事重重。
“他只是受到了一時的打擊,”羅塞塔說,“海格會挺過來的。噢,我忘了……剛剛應該請他帶一家獨角獸來上課……周一就是我的課了。”
哈利沖她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你要看那麽多獨角獸做什麽?”赫敏問。
“幼年和成年獨角獸不同啊,”羅塞塔理所當然地回答道,“為了展示這種不同,應該把它們放在一起。”
“那金蛋到底是什麽呢?”羅恩說。
哈利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沒解開謎題。
“哈利,”赫敏說,聲音變得懷疑起來,“你說你已經琢磨出來了?”
他求助地看向羅塞塔。
“你幹嘛不直接叫給他們聽。”她咯咯地笑着說,“你會告訴我是什麽時候解開金蛋奧秘的嗎,波特?”
“呃——我,并沒有,”哈利說,不敢看赫敏的眼睛,“我沒解開。”
“哈利!”赫敏喊道。
不過羅塞塔很快說:“我建議你自己去體驗一下。帶着蛋和你的腦袋,在水裏打開——可以兩個都打開。就這樣。好吧,我其實把它的大部分內容忘了。”
這讓哈利松了一口氣。明目張膽的串通讓赫敏很生氣,而且哈利騙他們說自己解開了金蛋謎題也讓她很不滿。不過,經歷海格的哭泣過後,她沒有指責任何人,謝天謝地。
他們漫步回城堡,這回心情輕松多了。很快他們就回到了城堡裏,分開朝各自的塔樓走去。
“羅塞塔說,人魚搶了我們的寶貝……”哈利喃喃道,“寶貝……”他想着自己所有的東西,他的火弩箭、活點地圖、隐形衣,海格送他的爸爸媽媽的相冊。
羅恩和他一起冥思苦想,時不時蹦出幾個字來。
“她為什麽那麽問?”赫敏突然說。
“什麽?”哈利擡起頭,望着她。
“她為什麽那麽問。”赫敏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這真是稀奇,“她知道你沒解開,還在三把掃帚給你解圍。那她為什麽要問你什麽時候解開了金蛋的秘密?”
“故意的呗,”羅恩說,“她就愛這樣,是不是?”
“呃——我猜——”哈利說,他既不覺得羅塞塔單純為了諷刺他,也不覺得她沒有諷刺他,“她想聽我說沒解開吧。”他盡可能去拆解羅塞塔的話,好回答赫敏,因為她正皺着眉看他,“她,呃,她問的是‘你會告訴我’,對吧?其實我沒法告訴她會還是不會……我沒解開。她可能确實想諷刺我。”他最後放棄地說。
“但她可以直接問你,不是嗎?”赫敏說,還皺着眉頭。
“她是……應該吧。”哈利絞盡腦汁地去猜測女巫的想法,這太困難了,“赫敏,我覺得……她可能是不想我回答呢。”
赫敏挑起一邊眉毛。
“噢……”赫敏輕聲說,“那她想得到什麽呢?”
哈利緊張了一下,但他發現赫敏并不是真的在跟他們說話,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