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太後千歲(四)
太後千歲(四)
元義在殿內焦急地等了很久,終于在快淩晨時才等到葉祈安回來。
看見人元義眼睛一亮:“公——”
他話還沒說完,他家公子就緊抿着嘴唇,臉色難看,還似帶着幾分羞惱的紅的徑直擦過他肩膀,半句話沒說進了房間。
嘭一聲,房門被甩上,似乎是帶着某種極盛的怒氣。
看着面前緊閉的房門,元義咽回話,撓撓頭。
這,這是成了,還是沒成啊?
就算沒成的話,按他家公子的好性子,怎麽也不會發這麽大脾氣吧?
·
很快元義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沒過兩天,又一個噩耗從宮外傳來。
元義收到消息後,就急匆匆去找了葉祈安。
他一下跪倒在葉祈安面前。
“公子不好了!”元義急道,“不知怎的,大公子那案子又牽扯進了老爺,如今老爺也被捉拿下獄了!老爺前些年才大病一場,牢獄那種地方可怎麽待的下去啊……”
元義覺得自己要絕望了,他們沈家一無勢力二無背景,連他家公子自己在宮中都處境艱難自身難保,現在簡直就是走到絕路上了,他忍不住啜泣起來:“公子,我們該怎麽辦啊……”
他家公子聽到後端茶盞的手輕微抖起來,臉色也愈發蒼白。
半響後,他道。
“我……讓我想想……讓我想一想……”他喃喃着。
元義不知道他家公子要想什麽,到了下午的時候,他被喊進去。
“元義,”葉祈安的聲音很輕,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你再去幫我打聽一下謝大人的行蹤,看看他這幾晚是否留宿宮中。”
元義有些奇怪,上次看他家公子那樣子謝大人這門路應當是走不通了才對啊,怎麽難道再去求一次就會有轉機?
雖然不太明白,但元義還是去打聽了,于是,在某天深夜,他家公子又去找了謝無承。
這次再回來時葉祈安是被謝無承送回來的。
那天又下了雪,宮裏的屋檐長街上積了層薄薄的雪,夜色下,高大的太監一手提着燈,一手手臂擡起,穩穩讓清瘦羸弱的青年扶着。
他家公子雖說腿腳還不太穩,但已經可以自己下地走路,可這次卻好像被脅迫了一般,只能幾乎半個身子都倚在那太監身上,兩人慢慢地走過來。
動作暧昧而親密。
等到殿後,他家公子就一下從謝無承身上直起身,嘴唇緊抿,未發一言,快步走進房間。
門又被嘭一聲猛的合上。
這聲音,元義在旁邊聽着心驚肉跳,都怕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沖撞得罪了這位謝廠公。
但那位謝大人卻好像并未在意,他唇角帶起點不明顯的弧度,随即偏過頭,冷淡地吩咐他:“照顧好你家娘娘。”
元義愣愣點頭:““哦……””
元義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從那日葉祈安回來後,他們所在的玉瓊閣待遇就突然好了起來。原本被克扣的東西不僅全還回來了,還加倍送了許多過來,吃穿用度比以往好了好幾個等次。
送東西來的小太監們各個臉上堆着殷切的笑容,元義恍惚還以為他家公子成了什麽需要讨好的大人物了。
只是雖然待遇好了起來,他家公子的面色卻并不是太好,愈發安靜蒼白了下來,看見送過來的那些東西後更是如同遭遇了什麽打擊般,睫毛微顫着閉起眼,像是不願面對。
而那位謝大人來他們這的次數也變多了起來。
每次來,都會關上殿門,和他家公子單獨待上好一會,不許人打擾。
元義感覺有點奇怪,直到一次,他端着葉祈安要喝的藥準備進去,卻不小心聽見了屋裏傳來的聲音。
他家公子似帶着低低的羞怒道:“謝大人請自重。”
随即響起的是謝無承的聲音,“自重?”他說,“怎麽,娘娘是忘了與臣的約定了嗎?”
房間內一下安靜了下來。
謝無承似是輕笑了下,态度不緩不慢,像在逗弄着自己感興趣的小寵物,平淡道:“娘娘,當日您與臣是說好,臣只要幫您辦成事,随時都可以想要了您,對嗎?”
裏面人沒說話,謝無承:“嗯?”
很久後,房間內才傳來一聲是。
低低的,有些發顫。
像是恥于自己從小接受詩書禮儀教導,卻做了這種交易,而渾身輕抖着發出來的。
元義不是什麽懵懂無知的小兒,聽到這些對話反應過來後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等謝無承離開後,他就飛快跑進房內,看見屋內像是遭受過什麽搓揉一樣神色愣怔,衣衫還有些亂的葉祈安後眼眶一下紅了。
“公子!”他哭着跪倒在葉祈安面前,“是小的害了您啊!”
都怪他,不然他家堂堂一個詩禮之家出身的公子怎麽會去委身于一個太監,叫一個宦官戲弄!元義心裏自責萬分。
聽見他聲音,他家公子好似才回過神來。
“……無事,”看着他樣子,葉祈安坐在床上攏了攏衣衫,頓了下,說,“他其實……也沒對我做什麽。”
葉祈安說的是實話。
謝無承雖然是跟他提出了py交易,但其實到目前為止什麽都沒做,兩人每天在殿裏最多只是說幾句話。
衣服亂了也只是因為殿裏地龍燒得太旺,他要被熱死了,在謝無承面前也懶得顧忌,所以把衣領扯開了點而已。
不過元義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樣子,顯然是沒信。
“……”葉祈安心裏砸吧一下,好吧,那就不能怪他沒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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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謝無承的幫助,沈父和沈逐風的事很快得到解決。
在除夕夜的前兩天,兩人終于從牢裏放出來。
借着謝無承的關系,葉祈安私下裏和他們見了一面。
沈父身子不好,這次牢獄之災又讓他病了一場,在家休養,來的人是沈逐風。
在牢裏待了半個月,沈逐風長了不少胡子,顯得人滄桑不少,和兩月前精神煥發的樣子迥然不同。
一見到葉祈安,他就自責開口:
“是為兄太疏忽大意了。”
沈逐風和王家長子同在戶部當官,兩人不睦已久,那些貪污的證據就是王家栽贓到他身上的。
沈逐風雖多有防備,卻還是讓王家鑽了空子。
他眼裏感激:“若不是二弟,為兄此刻怕是已經要年後問斬了。”
這次要把沈逐風撈出來,自然要查出真正的貪污官員,幾日前,王家長子已經下獄。
葉祈安抱着手爐子,輕聲問:“兄長就沒想過他一個小小的王家,怎麽在兄長多番防備下,還能把證據塞到兄長那,而且,他們家怎麽敢貪那麽多銀兩?”
沈逐風一愣:“二弟的意思是?”
“王家背後還有人。”
“是大皇子。”葉祈安說。
沈逐風瞳孔微微縮一下。
戶部一向是大皇子的地盤,油水多,随便哪裏貪掉點都讓大皇子大撈一筆,多年下來胃口越來越大,到了要遮掩不住的地步,這才終于被人發現。
“真正貪污的人是大皇子,那王明也不過是個替罪羊罷了。”葉祈安道。
沈逐風為官清正,眼裏一絲沙子都容不得,在戶部多少擋了大皇子的道,大皇子早就看他不爽,這次事發,剛好同王明一起将沈逐風除掉,既有了貪污事情上的替罪羊,又解決了擋事的人,一舉兩得。
沈逐風很快明白過來其中關鍵。
“大皇子如今損失掉王家,吃了個悶虧,肯定會記恨到兄長身上,兄長之後在戶部還需小心才是,必要時也得有點能自保的手段才行。”葉祈安說。
沈逐風沉着臉點點頭,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二弟放心,為兄知道該如何做了。”
兩人又敘了會話後,“不過二弟,”沈逐風想到另一件事,又問,“既然大皇子鐵了心要除掉我,你又是怎麽把我從牢裏救出來的?”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可不是用點銀子就能解決的。
沈逐風直覺不對,想要再多問幾句,但葉祈安卻不願再多說了。
看着面前弟弟略顯疲憊的樣子,沈逐風頓了頓,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不管怎麽樣,如今危機在眼前,他想,他必須得護起整個沈家了。
見完沈逐風後,很快就到了除夕夜。
宮裏舉辦了除夕夜宴,葉祈安的位分太低,自然是不用去的,宮宴的絲竹聲遠遠從主宮殿那邊傳來,葉祈安舒舒服服窩在自己的床上……啃雞肘子。
是的,雞肘子。
葉祈安從穿過來到現在要不就是在喝中藥,要不就是因為身體不好不能食油葷在喝清粥,嘴裏都快淡出鳥味來了。
這塊雞肘子是他好不容易趁着元義不注意時偷留下來的。
元義被他打發出去了,謝無承又去了宮宴,沒一個人能發現他在偷吃雞肘子,葉祈安坐在床上快樂地啃啃啃。
按理說就憑葉祈安現在這個紙糊一樣的身體肯定是不能吃太油腥的東西的,但007給他開了身體防護,所以可以放心大膽地吃。
“七七,真的好吼次,謝謝李……”葉祈安嘴裏塞着肉,感動地說。
天知道他來這這麽久是怎麽過的,沒有美食的日子真的太痛苦了。
007:“……”可別開口,好好吃你的吧。
就在葉祈安快要吃完的時候,房門處突然傳來響動,有人推門走進來。
葉祈安本來就心虛,此時被突然的聲音一吓,一口即将要咽下去的肘子肉一下卡在喉嚨裏。
不妙。
葉祈安被噎的感覺自己要窒息了,兩眼開始上翻:“七七,救,救……”
007:“……”
007嘴角微抽,它怎麽會找上這麽個宿主?
那邊,聽到葉祈安急促的呼吸聲,謝無承臉色微變,快步走過來。
入眼便是葉祈安手無力抓着床褥,好像被什麽東西噎到,呼吸急促,憋得眼角都泛紅了的樣子。
謝無承很輕皺下眉,很快走到一旁桌幾上,倒了杯熱水過來。
然而他剛走到葉祈安身邊,葉祈安卡在喉嚨裏的那塊肘子肉終于有所松動,咳一聲,一下嗆了出來。
肘子肉剛好成一道弧線,準确無誤的,砸到了面前的謝無承衣服上,然後掉落在地。
葉祈安:“……”
謝無承:“……”
葉祈安擡頭看着謝無承衣服上被弄髒的那一塊,舔下嘴唇。
那什麽,這次他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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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尴尬的,但葉祈安自覺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尴尬的事了,故而面上表情十分淡定。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好吧,話是這麽說,但耳朵尖還是已經紅了。
謝無承瞥了一眼面前強裝淡定,實則耳尖已經微微發紅的青年,平靜的放下手裏熱水,然後走到一旁,找到擦布,浸濕水後将衣服上那塊地方擦拭了下。
等弄幹淨後,重新走回來。
“娘娘感覺可好些了?”他問。
葉祈安眼神避開,耳尖還是紅的,“好多了,”他咳一聲,“弄髒了大人衣服,實在不好意思。”
“無妨。”謝無承淡道,他視線下移,等看到葉祈安身邊,全盛着雞骨頭的小碗碟時,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微妙,“娘娘這是在,偷吃雞肘?”
葉祈安:“……”
淦。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骨頭沒藏好。
葉祈安欲蓋彌彰的用袖子擋了擋。
将他的小動作收于眼裏,謝無承眼裏不明顯劃過絲笑意,随即走到葉祈安面前坐下。
他一坐下,就能清晰感覺到身邊人身體緊繃了起來,明顯是在緊張。
謝無承不太在意,“娘娘讓臣看看您腿傷如何了。”他說。
“哦。”聽見他只是在提這件事,葉祈安微微松了口氣。
這幾日,謝無承也時常查看他的腿傷,葉祈安已經習慣,他動了動,将衣擺掀起來。
謝無承握住他腳踝,架到自己大腿上仔細地查看。
葉祈安的小腿細長白皙,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明顯要有力了點,但仍然是顯得很纖弱,伶仃的很,腳踝一只手就能握的過來。
上面的淤傷消下去了點,但又添了很多新的,看得出腿的主人在很努力地想重新站起來。
謝無承沒出聲,他從懷裏掏出藥膏,垂着眸,用先前一樣的手法仔細地敷上去。
氣氛一時靜谧,如此安靜的敷藥讓葉祈安身體放松了點下來。
這段時間來,謝無承沒有強迫他,兩人還算和諧的相處顯然讓年輕溫雅的公子漸漸放松了警惕。
過了會。
“大人今日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葉祈安問。
今天是除夕夜,合宮歡慶,謝無承好端端來他這裏做什麽。
“來找娘娘讨賞。”謝無承說。
葉祈安反應慢半拍:“讨賞?”
謝無承嗯一聲,擡眸閑适地看向他。
“娘娘吩咐的事臣已經辦妥了,娘娘不打算給臣一點賞賜嗎?”
“我們之間的約定,”他說,“也可以開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