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唯你
唯你
和李東方正好相反，李霧被氣得當天晚上連飯都沒吃好。
準備訂外賣的時候，他瞥見手機上收貨人處“李東方”的名字，憤憤地指了半天，最後隔空扇了手機兩個嘴巴子，往後一仰，躺在了床上。
——沒心肝的混蛋玩意兒。李霧在心裏無聲地罵了句。
哦，不對，那家夥現在确實沒心肝。
缺魂少魄的混蛋玩意兒。
李霧一肚子的火，即使罵完了也沒覺得發洩出去多少。他實在是被氣飽了，幹脆把燈一關被子一蒙，躺下睡覺。
不出意料，李霧第二天一早又是餓醒的。
他揉揉眼睛，一看才五點多，翻個身又睡了。
這幾天因為李東方，他不是沒睡好就是沒吃好，下巴都眼看着尖了。
賴床本來就是年輕人的專長，反正他目前不想看見李東方，幹脆趁這個機會睡個夠。
如此一直賴到了十點多，李霧的肚子實在是咕嚕嚕地叫個沒完，才重新點開了手機。
屏幕解鎖，還停留在外賣APP的界面。
他對着上面的“李東方”三個字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一貫是個不喜歡記仇的性子，平時遇上什麽事兒睡一覺也就過去了，卻偏偏在李東方這兒繞不明白。
明明以為自己已經想通了，結果還是被對方幾句話就搞得心緒大亂。
孽緣！
李霧氣呼呼地點了一大堆吃的，爬起來洗漱。等一切收拾妥當，外賣正好快到了。他套上衣服，一推門就見到了罪魁禍首。
李東方就坐在花廳裏，敞着門，手裏還拿着一卷書，顯然只翻了幾頁。聽到李霧這邊的聲響，他側首看過來，嘴角勾起一點笑。
李霧也不和他打招呼，好像什麽都沒看見一樣，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
“你一直沒起來，我還以為你病了。”李東方似是放下書站了起來，說話時還淡淡含着笑。
李霧仍舊氣呼呼的：“我可沒病，不像某人，眼瞎得厲害。”
李東方被他嗆了也不惱，甚至笑意還更深了些：“沒事就好，出去注意安全。”
李霧偷偷白了他一眼，腳底下走得更快。他擡手壓了壓頭頂的帽子，把夾克衫的領子立得高了些，将小半張臉都埋在裏面，這才朝着路口走去。
遠遠的，李霧就看到一個藍外套的小哥坐在小電驢上，兩只腳在地上左右蹭着，一直擡頭看附近的路牌。他抓緊兩步跑了過去：“要求送到路口的是吧？是我是我。”
藍外套笑了兩句：“兄弟，你這要求真怪。我接了這麽多單，哪見過要送到這種地方的。”
見對方有意和自己搭話，李霧心裏的火氣去了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随口扯謊：“這裏面路太複雜，怕你進來不好找。”
藍外套剛把保溫箱裏的袋子交到李霧手裏，忽然臉上的笑僵了僵：“那個……祝您用餐愉快，我先撤了哈。”
話剛說完，藍外套就騎上車跑得無影無蹤。
李霧正納悶這人怎麽突然就變臉了，一回頭，正看見一幫人——足有十來個——站在他身後的巷子裏，把他要回去的路擋了個嚴實。
眼看着外人走遠了，他們紛紛從袖子裏、後腰裏抽出甩棍。
就這一會兒功夫，路口的位置也被三四個人攔上了。
李霧拎着袋子的手指緊了緊。
不用問，這肯定是陳繼真的人。
真是見鬼，這幫人怎麽比李東方還陰魂不散。
李霧故作淡定，把臉往領子裏又縮了縮，轉頭就想換個方向走，卻被人開口叫住：“小李先生怎麽這麽着急回去？不和我聊兩句嗎？”
李霧咽了咽口水，回過頭來大方地笑笑：“我還以為是誰這麽有排面，原來是陳老板您來了啊，真巧，我出來拿個外賣。”
那一群人當中的兩個稍稍側身，從後面走出來一個清瘦的中年人，邊上還跟着那天被李東方把手腕踢脫臼了的瘦子。
這中年人個子不高，打扮得倒是精致。和邊上那些一看就是打手混混的人不一樣，他皮鞋擦得锃亮，一身熨帖的西裝，袖口處還若隐若現地閃着一塊價值不菲的手表。
而一旁瘦子的手腕上還吊着固定器，顯然是只過了短短幾天，脫臼的地方還沒痊愈。
李霧看着陳繼真，笑得更深了些：“這兒這麽偏僻，路也不太好走，您過來一趟可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行啊，你這藏得實在是太深。不過我運氣好，兄弟們在附近等了快兩天也沒找到你，我一來，就碰上你了。你說我倆是不是有緣啊？”
——是是是，你運氣好，我點子背。
李霧臉上笑得真誠，腦子裏卻在思考着今天的事兒恐怕不能善了，估計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陳繼真鷹隼一樣的眼睛在李霧身上打量了一圈，忽然笑出了聲：“你這怎麽看上去還比從前瘦了些？看來倒賣古董還是掙得不夠多、壓根兒享受不到啊？”
“我哪裏有什麽錢，倒騰來倒騰去，也就剛剛能混口飯吃。”李霧可不信他會真的和自己寒暄，假惺惺地應付。
陳繼真嘴角仍是揚着的，面色卻突然沉了下來：“怎麽都還愣着啊？還不快把客人請到車裏去？我要請小李先生吃頓飯，好好兒幫他補補。”
眼看着對面的人已經要邁開步子了，李霧趁着他們還沒把自己徹底圍起來，把手裏的外賣朝着陳繼真那邊一扔，拔腿就跑。
兩頭的路已經被對方擋住，再加上大路太過開闊、不利逃脫，所以李霧也沒什麽地方好去，直接鑽進巷子裏的一個樓門洞，一路往樓上跑。
——既然下面走不通，那就從上面過去！
這附近的街道老舊，每棟樓大概也就三四層高；而且巷子窄，樓與樓之間離着也近。要是順利，李霧能直接從樓頂取道，跑回轉頭皆夢去。
雖然他還在和李東方賭氣，但眼下還是保住小命要緊，回到轉頭皆夢就是最好的應對辦法。
他一邊跑一邊把兩側能看到的東西都往後扔，好給追來的人多制造一些麻煩，為自己多争取一些時間，也試圖喚醒旁人的注意。
不出他所料，原本安靜的巷子瞬間乒了乓啷稀裏嘩啦地吵鬧了起來，引得一兩個好奇的住戶開了窗戶看。
陳繼真手下有不少混混出身的，平時借着他的名頭在外狐假虎威慣了，還是少見有像李霧這麽滑的對手。他們一群人反應比李霧慢了半拍，這會兒淪落到只能在他身後窮追。而陳繼真沒年輕人那麽好的體力，更要端住老大的架子，只在樓下站着觀戰，還時不時伸着手指罵。
雖然李霧這計劃方向是正确的，可畢竟十幾個小時沒吃飯，腿上沒那麽多力氣，全是靠腎上腺素飙升在撐着。他剛跑到屋頂上，奮力向着隔壁的樓頂淩空一躍，成功落地後就覺得有些腳軟。
可李霧不敢停下來，只能繼續往前找下一條通路。
第二棟，第三棟。
最後跳過來的時候李霧腳下的落點不太好，直接一個跟頭摔進了樓頂的雜物堆裏，連帶着把腳腕也扭到了。
他強忍着腳上的劇痛，咬牙爬起來，還沒走出去兩步就聽到後面已經近在咫尺的動靜。
兩個手腳利落的已經追了過來。
李霧這會兒已經可以看到轉頭皆夢那扇古舊大門隐約露出來的瓦片，數着離那地方也就是兩三棟樓的距離。李霧回過身警戒地看着他們，被逼得又往後退了兩步，再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屋頂邊緣。
只差這一點了……李霧想了幾秒，最後還是不甘心就這麽被陳繼真帶回去，索性心一橫，借着完好的那只腳使勁兒往隔壁樓頂跳過去。
可腳尖離地的那一刻，李霧就暗暗叫了一聲不好。
畢竟是用的單腳，再加上疼痛影響了他的狀态，這一下跳起的高度實在是離預期低了太多。李霧只能努力揮着胳膊，試圖抓住什麽邊緣來阻止下墜。
他正覺得小命要玩兒完的時候，突然覺得腰間一緊，一個冰涼的懷抱把他牢牢鎖住。
李霧眼前飛快地閃過了天空、磚牆，還有某人勾起的唇角。
是李東方。
兩人落到地上後，李霧還有些暈乎乎的。如果他剛才不是眼花了，那自己确實是在空中飛了片刻……他居然飛檐走壁地把自己接了過來！
李東方看着他一臉懵的神情倒是笑意更深了：“你怎麽總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李霧後知後覺又被這人救了一次，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突然就上了脾氣，胡亂掙紮起來：“我說過了，我不是他，我不要你救！”
“那你也聽好了，我可從來沒救過他。”李東方緊了緊摟住他腰的手臂，正色道，“而且我也從沒親近過他，那樣的情事，我只和你做過。他是我的克星，對頭，而讓我喜歡的，唯你一人而已。”
說完就笑吟吟地俯身，在李霧唇上飛快地啄了一口。
就好似一陣清涼的軟風，吹得李霧茅塞頓開。
李霧完全聽不見頭頂上一片嘈雜，腦海中只有一句話翻來覆去地響：讓我喜歡的，唯你一人而已。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人在光天化日下又大膽做了什麽。再加上有關那場春夢的回憶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李霧滿臉通紅地把李東方的臉推遠了一些：“……神經病！”
可惜言語中全無怒氣，完全是在打情罵俏。
李東方笑得滿足，手還挂在李霧腰上拿不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