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漆飲光坐到沈丹熹身邊, 垂下濃長的烏睫,說道:“好?,殿下來?吧,我不會反抗的。”

沈丹熹沒料到他會立刻答應, 畢竟靈臺是?一個人最至關重要的地方, 靈臺神府之內栖息着人的三魂七魄, 主?掌意識,就這麽敞開靈臺讓另一個?人進入,無異于将自己的命門暴露于他人手下。

如果沈丹熹現在想要殺他的話, 只要擊潰他的靈臺就可, 她?仙元內的修為耗損, 靈力雖比不過他,但是?魂力遠比他強大, 從能輕易壓制他的雀火來看就可見一斑。

漆飲光不可能想?不到這些, 但他還是僅憑着她的三言兩語,就同意了自己對他進行搜魂。

“殿下?”漆飲光久未等?到她?動手?, 眼睫擡了擡, 含笑?道,“殿下魂力強悍,可要小心些, 我還不想?變成傻子?。”

“嗯。”沈丹熹回神,擡手?自眉心抽出一縷神識, 手?腕轉動, 指尖點上他的眉心。

靈臺是?神聚之處,因人不同, 靈臺所呈現出的狀态也不同,靈臺會時時随着一個?人的心境的改變而變化?。

在經歷奪舍之前, 沈丹熹的靈臺是?一片溪水環繞的林地,林地中心有一座需要她?不斷向上攀登的陡峭高山。如今,這一片林地被封在魂上的怨氣淹沒,骷髅煞影時隐時現,變為了一片糟糕至極的地方。

沈丹熹是?絕無可能那麽輕易地向別人敞開靈臺的,誰都不可能。

但漆飲光就如他說的那樣,一點也沒有反抗,敞開靈臺,任由她?的神識沒入其中。他的靈臺之內非常明亮,沈丹熹先是?看到一簇簇漂浮的火焰,熾白的外焰裹着金紅色的內芯。

是?雀火。

沈丹熹神識一寸寸掃過他的靈臺,沒有發現系統存在的痕跡,原本安靜燃燒的雀火,在她?的神識拂動下,輕輕地搖曳起來?,漆飲光的靈臺都随着這一縷侵入的神識生出波瀾。

雀火晃動的光暈中,閃現過一些他的記憶畫面。

沈丹熹浮光掠影地一瞥,隐約瞧見昆侖的處刑臺,以及溢滿臺面的鮮血,沒等?她?細看,這一幅畫面便被另一朵雀火的光暈遮蓋住。

光暈中走馬燈一般極快地閃現過一些景象,他被剔骨之後?,日複一日地躺在同一片窗下,瞭望窗外火紅的鳳凰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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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鳳凰木被沸騰的油鍋取代,咕嚕嚕翻滾的赤油如同熔漿,幾乎快要從雀火光暈裏飛濺出來?。

沈丹熹定神多看了一眼,但那記憶畫面已飛快地流逝而去,再久遠一些的,便是?他在棄神谷幾個?大妖的圍追堵截下,将穿越女救出來?。

記憶畫面從雀火光暈中短暫地浮現,又轉瞬隐沒,零碎得?也很難串聯起前因後?果,能留存于靈臺中的,都是?他深刻難忘的記憶。

沈丹熹并不想?窺探他的隐私,也對他與穿越女的過往不感興趣,所以并未去追逐那些消逝的記憶,她?往雀火深處而去,在火焰環繞中,看到了他被五色神光萦繞的神魂。

法身就罷了,漆飲光的神魂竟也如此花哨,一層疊一層的繁重衣袍,比他的羽毛還要豔麗,神魂上的每一根頭發絲似乎都包裹着斑斓的神光。

此時此刻,漆飲光的所思所想?都是?對她?敞開的,他的每一縷意識的波動都與她?共享,沈丹熹感覺到,她?越是?靠近他的神魂,他便越發緊張,雖然他已經在極力壓制。

漆飲光睜開眼,問道:“殿下需要我以神魂起誓麽?”

沈丹熹道:“你在緊張什麽?”

漆飲光微頓,避而不答,繼續道:“我将花種埋入心髒,想?要養出寄魂花,想?要随殿下進入契心石,不是?因為我想?幫助殿下,而是?因為,我本就希望殿下能與殷無覓解契,我只是?在滿足自己的私心罷了。”

“殿下在我的靈臺內,可以輕而易舉感受到我的心念波動,我無法對殿下說出任何違心之言。”

的确,沈丹熹能感應到他的心念,他對殷無覓的殺心甚重,無比渴望能斬斷她?和殷無覓的關系。

這樣強烈的念想?非常符合靈游夫人口?中的那個?“第三者”的人選,也正?因此,他這樣的強烈的執念才能哺育出寄魂花。

但是?他現在是?因為別的原因在緊張,一種很害怕被她?發現什麽的緊張。

沈丹熹又朝他的神魂靠近了一些,直到碰到他的頭發,才在他一閃而逝的慌亂中,捕捉到一絲念頭——他在害怕她?透過五色神光,看到他醜陋的真身。

真正?的真身。

沈丹熹愣了下,很快從他的靈臺退出來?,因為他那一絲懼怕的念頭,反而讓她?确認眼前這人的确是?漆飲光,沒有被系統挾持,也沒有被人奪舍。

在她?指尖離開眉心的那一瞬間,漆飲光就睜開了眼睛,視線直直落在她?臉上,想?确認她?是?否已看清他的真身,是?否會嫌棄他的真身。

沈丹熹揉了揉眼睛,“你們鳥族從內到外都是?這麽五光十色麽?未免也太刺眼了。”

漆飲光緊繃的神情緩緩松懈下來?,輕笑?了一聲,說道:“抱歉。”但他的語氣分明又不覺得?抱歉,說他的羽毛豔麗刺眼,對于羽族而言,是?一種稱贊。

他頓了下,又問:“那殿下确認清楚我的心意了麽?”

沈丹熹的回答是?擡手?撫上了他心口?蜿蜒的痕跡,她?摸着寄魂花的根莖,疑惑道:“靈游夫人說,這裏應該會開出花來?,怎麽沒有?”

“殿下閉一閉眼。”漆飲光說道,伸手?從她?眼睛上掃過。

沈丹熹很快發現自己的視覺與他聯系在了一起,當漆飲光內視形軀時,她?也能透過他的視覺看到他體內的情況。

在他砰砰跳動的心髒上看到了一株手?指長的小嫩芽,寄魂花現下只有兩片嬌嫩的葉,葉片狹長,猶如蘭花,兩葉的中間夾着一朵指甲蓋大小的花苞。

——方才只是?被沈丹熹的神識掃過靈臺,寄魂花就猛烈地生長了一截,冒出了這一朵花苞。

寄魂花的植株雖小,可它的根莖卻極為發達,密集的根莖紮入他的心髒和胸腔內,與血肉相融,令人頭皮發麻。

沈丹熹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麽敢随便把這種東西塞進心口?的?”

漆飲光笑?了笑?,漫不經心道:“只是?一株花而已。”

他自己都這樣滿不在乎,沈丹熹就更加對他心疼不起來?了,她?細看了花苞片刻,問道:“如何才能讓它盡快開花?”

“大概需要殿下多多與我待在一起,同我說話,與我……”接觸。

漆飲光頓了頓,咽下最後?兩個?字,繼續道:“就像養花一樣,需要時常澆水。”

沈丹熹記得?靈游夫人說過,寄魂花紮根血肉,除卻血氣外還以寄主?的情丨欲為食,她?微微蹙眉,答應道:“好?,以後?你每天都過來?。”

漆飲光得?了她?這一句話,連夜就拟了一份“澆花”日程出來?,将沈丹熹的時間占據得?滿滿當當。

“殿下覺得?如何?”漆飲光留意着她?的神情,試探性地問道。

沈丹熹覺得?麻煩,不過為了花種盡快長成,她?還是?點頭配合了。

漆飲光帶沈丹熹去的第一個?地方,是?昆侖墟西面的清川,這是?一片水澤淺灘之地,林木茂盛,終年水霧彌漫。

小舟破開水面上綠油油的蘆葦,慢慢往水霧深處飄去,沈丹熹折了一片蘆葦葉在手?裏把玩,問道:“你喜歡這種水汽重的地方?”

“我又不是?水鳥。”漆飲光道。

沈丹熹不解,“那為什麽要來?這裏?你心口?的花,也需要這種水嗎?”

這種到處水霧蒙蒙的地方,遠觀倒是?有些缥缈之美,可踏入其中,除了染一身濕氣,還能賞玩什麽?

漆飲光被霧氣潤濕的眼中含着笑?意,用一種懷戀的神色說道:“我需要的當然不是?這種水。”

小舟順着水流越漂越深,霧氣将周圍的景致都遮掩盡了,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但迷霧之中漸漸亮起星星點點的光,那是?銘刻在樹幹上的靈印,靈印光點連成一線,指引着方向。

沈丹熹看到樹幹上屬于她?的靈印,神色動了動,有一些久遠的記憶在腦海裏複蘇。

孔雀當年剛剛孵化?,便降臨人間,差點生吞一城池的人,被昆侖君帶回昆侖教化?。

漆飲光那時屬于真正?的“初生鳥崽不怕虎”,剛從籠子?裏被放出來?,沈瑱才解開它身上的封印束縛,它便在昆侖宮中大鬧了一場。

對上這麽一只才孵化?的小雀,沈瑱畢竟有所顧忌,害怕真的傷到它,他并未出手?,喚了自己女兒上前代勞。

沈丹熹自覺不該以大欺小,只想?稍微教訓它一下就行,出手?有所保留,同時也想?觀望看看這只天生妖神的孔雀有多少?實力。沒想?卻因為此,被孔雀抓住空子?,從昆侖宮裏逃出。

孔雀扇動着它那雙稚嫩的翅膀,一路往西逃竄,最後?躲進了這片水澤裏,怎麽也不肯出來?。

清川水澤地域極大,幾乎占據了昆侖墟整個?西面,巨木成林,水霧不散,想?要找一只存心躲藏起來?的鳥,實在有些困難。

沈丹熹帶着人在這片水澤裏搜尋了整一個?月都未果,她?一個?人涉入清川深處,最後?在一片濕噠噠的水草上找到它。

孔雀渾身的毛都被霧氣浸透,因長時間停留在太過潮濕的環境,它身上新生的絨毛都快掉光,濕漉漉的水草纏在它腳上,讓它想?飛也飛不起來?。

它一開始的确是?想?要躲藏,後?來?卻是?因為迷失在這片水霧裏,走不出去了。

沈丹熹踩入水中,在孔雀兇狠地啼叫聲中,把纏在它身上的水草解開,将幼年孔雀抱進懷裏,在這片迷霧森林裏走了七八日,才找到出路,将它帶出去。

她?帶出孔雀後?,擔心會有別的生靈如它一樣迷失在這片霧氣裏,遂在這片水澤中銘刻了許多靈印,劃出了四條貫通水澤的道路來?。

現下小舟順着漂流的這一道,便是?其中一條。

漆飲光一直都十分留意着她?的反應,就連她?十分微小的情緒反應都沒有錯過,于是?他看到了沈丹熹從最初的無動于衷,到睫毛微顫,露出了片刻像是?陷入回憶的怔然神色。

他可以确定,她?一定是?想?到了他們在水澤裏發生過的事。

漆飲光從清川水澤被帶回去後?,養了好?久才将掉禿的絨毛養回來?,自那之後?他就不再亂跑了,而是?隔山差五跑去熹微宮外叫嚣,揚言要拆了熹微宮的房頂,打殘熹微宮的守門獸,要和沈丹熹一決高下。

沈丹熹一開始并不搭理他,直到他真的動手?,将守門的兩只狻猊的毛薅光了,她?才在狻猊的哭嚎中,不得?不出來?應付他的挑釁。

漆飲光呼吸微重,心髒裏再次傳來?花種根須生長的刺痛,花種生長需要的不是?這裏的水,而是?隐沒在水霧裏的回憶。

沈丹熹大約不知道,當初被她?抱在懷裏在這片迷霧當中摸索出路時,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沈丹熹感覺到他凝視的目光,卻沒有回眸,伸手?拂過水木上的靈印,說道:“你又跑來?這裏,是?不怕羽毛再長蟲了?”

漆飲光噎了一下,一字一頓強調道:“我沒長蟲,當初也沒長!”

從清川水澤離開,漆飲光又帶着她?去了天墉城,神女殿下沒有遮掩自己的身份,大大方方地帶着正?與她?鬧緋聞的對象逛街,引來?不少?人的目光,不管走到哪裏,他們都是?衆人視線的焦點。

漆飲光備受關注,要不是?神女殿下就在身旁,恐怕天墉城的民衆當真會像大長老曾經說過的那樣,往他身上套個?麻袋,将他拖進小黑屋裏暗殺了。

幸而有沈丹熹在側,衆人雖看他的目光不善,倒也沒有做出什麽出格之舉。

沈丹熹随着他在天墉城中閑逛,漸漸的,她?發現出異常——漆飲光挑選的那些停留的地方,總能讓她?不經意地想?起一兩件往事來?。

即便在九幽磋磨的三萬年間,沈丹熹已經忘卻了許多記憶,但她?還是?從這些零零碎碎蘇醒的往事裏,察覺出漆飲光的“澆花”日程似乎并不是?随便安排。

他帶她?去的地方,大多都有着他們曾經共同經歷過的一些痕跡。

比如清川水澤,比如此刻他們身處的這一座高樓,這座樓位于天墉城中心,從這裏能一覽大半個?城池,是?賞夜景最好?的地方,尤其是?在這樣燈火游龍的夜。

燈火順着長街綿延,到了遠處,便辨不清燈籠的形狀了,只能看到光芒,就算隔着很遠很遠的距離,光芒都能透過長夜,傳遞到此方之人的眼裏。

沈丹熹站在樓閣頂上,望着燈火星河,喝了一杯漆飲光遞來?的千年佳釀,腦中靈光一閃,又想?起一件往事來?。

她?不知道漆飲光是?何用意,是?想?試探她?還是?如何,她?盯着杯中透出淺淺粉色的酒釀,漫不經心地道:“你現在能喝這種酒了嗎?”

沈丹熹記得?很久以前,他又一次輸給?她?後?,曾不情不願地給?她?當了三天的随從,她?受天墉城十二樓樓主?宴請,便也帶上了他。

漆飲光在席上喝了一杯這個?酒,醉得?趴在樓閣頂上叫喚了整夜,吵得?整個?天墉城的民衆一夜無眠。

奈何漆飲光清醒之後?,不甘心自己竟然敗在一杯酒下,偏偏沈丹熹還拿這種酒當水喝,一杯下肚面不紅氣不喘,與他形成強烈對比。

那時候漆飲光什麽都想?與她?攀比,喝酒亦是?,他從房頂上翻下來?,又跑進樓裏抓起一壺酒,狂飲一大口?,片刻後?,化?為原身的孔雀再次飛上樓頂,直叫到日暮西垂。

宴席三日,漆飲光便飛上飛下地叫了三日,讓沈丹熹觀賞了一出好?戲,到最後?他也沒有将酒量練出來?,反被天墉城的民衆聯合起來?趕出城去。

提起過往的黑歷史,現在的漆飲光已不似從前那麽臉皮薄了,他神情之間不見窘迫,反而還有些高興,将杯口?向她?傾斜過來?,說道:“殿下放心,我喝的清水。”

天墉城中的夜景迷人,就算是?夜裏也有許多商鋪開着門,街面上有人提燈夜行,漆飲光走來?沈丹熹身側,與她?一同憑欄眺望,欣賞着昆侖夜景。

一道刺骨的視線落在身上,漆飲光敏銳地垂眸,尋着視線望去,在對面的茶肆旁,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殷無覓站在茶肆幡子?的陰影下,正?仰着頭死死盯着他們,陰影遮掩了他的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一雙眼中幾乎要燃燒起來?的妒火卻能叫人瞧得?分明。

除此之外,還有對他毫不掩飾的殺意。

漆飲光不以為忤,反而勾唇淺笑?,略微偏了偏頭,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更緊地往沈丹熹身邊靠去,低聲道:“殿下,我好?像有些醉了。”

沈丹熹一怔,轉過頭來?,兩人之間過于短的距離,讓她?偏頭時,險些碰到他的鼻尖。

漆飲光的睫毛便在這迷離的夜色中,如蝴蝶振翅一般扇了扇。

沈丹熹怔怔與他對視片刻,才想?起後?退,拉開一點距離,說道:“你不是?喝的清水嗎?”

漆飲光晃了晃杯中酒,“是?啊,昆侖的清水怎麽還醉人。”

沈丹熹伸手?想?要去拿他手?裏的酒杯,忽而察覺到什麽,往下方街道上掃了一眼,當即便明白了漆飲光現下在裝個?什麽勁兒,她?拿杯的手?直接覆蓋在他的指尖上,握住,偏轉,說道:“既然會醉,那就別喝了。”

清水從杯中灑出,在霓虹光影中化?作冰刺,倏地朝着茶肆旁窺探的人影射去。

殷無覓難以置信地眨眼,目光定在他們相握的雙手?上,躲也不躲,還是?越衡即使拔刀擋住了射來?的冰刺。

“掃興。”沈丹熹冷然看了殷無覓一眼,轉身回樓閣內。

漆飲光便也跟着轉身,随她?一同返回閣樓。

殷無覓死死望着空蕩蕩的露臺,卻固執地沒有離開,越衡看着自家主?子?這般心傷的模樣,忍不住勸說道:“山主?,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再大傷大怒了,還是?回澧泉殿吧。”

殷無覓又豈會聽?他若是?能安心養傷,就不會大半夜的站在這裏自取其辱了。

從收到消息,聽聞漆飲光和沈丹熹二人坐着小舟進入昆侖墟西面的清川水澤開始,殷無覓就已是?坐立難安,忍不住追在他們身後?,暗中窺伺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分明他才是?神女的丈夫,才該是?正?大光明伴在她?身側之人,到如今,卻只能躲于暗巷,看着她?同另一人游街歡好?。

殷無覓站在街角,仰望閣樓上透出的燭火光芒,心中揣測着他們會在裏面做些什麽,幾乎咬碎了牙,想?要不管不顧沖上樓去,想?起在熹微宮外所受的折辱,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若繼續大鬧,只會更加惹得?神女厭棄,那便正?中了漆飲光的下懷。

薇薇既然懷疑他的真心,那他便證明給?她?看好?了,證明就算她?收回了曾經予他的一切,就算她?如此對他,他的心意也不會有絲毫變更,也還是?愛她?。

殷無覓在樓外站了一夜,晨曦破曉時,才因為身體支撐不住,被越衡半拖半就地扶着離開。

漆飲光出來?露臺,低眸看了一眼下方,渾不在意道:“殿下,今日天氣不錯,應該可以看到流金雲海,要去看看嗎?”

為了養花,沈丹熹對他做出的行程安排十分配合,游水,逛街,觀雲,他想?去哪裏便陪他去哪裏,哪怕他想?要刺激殷無覓,她?也配合着他演出,只要她?能看到花種成長。

昆侖山上的春色來?得?晚,卻極為美麗,尤其在晨霧未散,煙濤微茫之時,別有一番夢幻之景。

晨曦從薄霧裏灑落下來?,将霧氣也映上金色,沈丹熹緩步行于一片搖蕩的金霧中,裙裾輕搖,羽衣翩飛,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光芒。

他們走到觀雲亭時,萦繞山林的霧氣也正?好?散盡,朝陽從雲層另一端斜鋪過來?,将綿延的雲海都照出一片璀璨金光。

沈丹熹走進朝陽的金光中,瞭望這一片雲海。

在被封入九幽之前,這一片流金雲海,只是?昆侖無數奇景之中最不值一提的景色,在入九幽之後?,卻是?她?最念念不忘的一景。

漆飲光站在她?身側,轉眸看着她?出神的模樣,從她?被朝陽染上金茫的眼裏看到了發自真心的笑?意。

這實在難得?,從大婚之日,他再次見到沈丹熹,到今日,神女殿下其實常常會笑?,但她?的笑?中夾雜疏離冷意,從不達眼底,她?将所有人都推拒在外,讓人無法真正?地走進她?身邊。

可漆飲光想?靠近她?,他看過她?光芒璀璨的樣子?,哪怕如今她?身上只有一點死灰複燃的火星,都讓他像一只撲火的飛蛾一樣忍不住想?靠近她?。

漆飲光體內的花種随着他鼓動的心跳,飽食他的七情六欲,在血肉裏瘋長。

觀雲亭內靜極,他的心跳聲便格外明顯,沈丹熹偏過頭,視線落在他側頸上一根浮突出來?,輕輕搏動的血管上,“花長得?如何?”

漆飲光颔首,伴随着心髒裏綿密的刺痛,“開了。”

沈丹熹詫異地擡睫,“靈游夫人不是?說這花很難養的麽?”

“她?是?這麽說過。”漆飲光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心口?,遺憾地想?,它開得?也有點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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