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章

第 79 章

綿延的雲海當真就同大海一樣遼闊, 浮璋來時乘坐的九公主的吉光車辇,那吉光獸并不喜歡他,自然不可能送他回去。

浮璋身化長龍,遁入厚重的雲層當中?, 他的龍身在白雲中?幾起幾伏, 很快便?遠離了九公主所在的閣樓。

直到游入遠處一片高高翻湧起來的白雲浪花時, 他才緩緩停了下來,忍不住從積聚的雲氣裏回頭望去。

那一座雲間閣樓已經離他很遠了,遠得無法再看清閣樓上的人?。

當那一縷驗真心?的粉色雲煙穿透入他心?間時, 浮璋心?內的情丨潮都被激起, 雲煙聚起的身影被他撞碎了, 可心?上的那一抹身影卻無法一并撞碎。

他回望了片刻,在這一朵雲海浪花落下的同時, 垂首鑽入雲海之?下。

雲間閣樓內, 雲渺望着?雲海呆站了許久,從地上撿起錦囊扯開, 飄散在閣樓中?的粉色雲煙絲絲縷縷地游動過來, 被重新收入錦囊內。

她捏着?手裏重新鼓起來的袋子,走?到窗前,氣憤地擡手想要将錦囊丢掉, 錦囊即将脫手的那一刻,她又後悔地俯身撲上去, 接連撈了兩下才險險勾住錦囊上的紅線, 将它重新收入手中?。

“這是月老的東西,還得還他。”雲渺嘟囔道?, 将錦囊垂挂到了腰上。

浮璋在回程的途中?感覺到了蓬萊仙島的結界動蕩,前來之?人?與九公主不同, 不受蓬萊仙島的結界接納,但對方顯然不太客氣,被結界阻擋在外後,便?以?蠻力沖撞。

東海深處。

綠波萬頃之?中?,一只赤金色的鳳凰法相忽然沖天而起,鳳凰羽翼披戴着?火光,将天幕都燒出一層紅雲,當空盤桓一圈,猛地攏翅俯沖而下,撞上蓬萊島上的結界。

對撞的罡風掀起滔天海浪,往四面八方掃蕩而出,使得整個東海海域劇烈動蕩,海風從深海席卷至岸上時,還能感覺到狂風中?熾烈的火氣。

漆飲光沒想到自己?緊趕慢趕,終于趕到東海,卻會被攔截在岸上。

他望向那狂風襲來的方向,在嗡鳴的海浪聲中?,惱怒道?:“大長老,你?不跟在我父王身邊助他,在這裏死命攔着?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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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老眼角的皺紋疊成一堆,苦着?臉道?:“少主,有王上在,你?實在不必再親自去一趟了。”

漆飲光閃避着?神羽衛的包圍,見縫插針地想要越過他們,踏足海上,聞言哼道?:“你?說的什麽話,那可是在海上,天然就對火鳳不利,父王涅槃之?後,妖力還未恢複六成,蓬萊島海底鎮壓的都是些蠻荒海獸,若是将它們都驚動了,他一個人?怎麽應付得了。”

“昆侖的玄圃山主也在,想來能為王上助力。”大長老嘴上這麽說,心?裏也在打鼓。

他當然不是懷疑自家王上的實力,只是正如?少主所說,蓬萊島那樣的地界,四面環海,本就會壓制鳳君,鳳君現?下仇怨上頭,又有些失去理智,可謂天時地利人?和,沒一樣占據。

但無論如?何,他也絕不能放任少主出海。

鳳唳聲再一次從遠海傳來,與之?相随的還有攜帶火鳳之?氣的狂烈海風,有恐怖的嗡鳴聲從海底蔓延到陸上來,從這方海岸都能依稀看見,遠方海域上海水猛地往上隆起,像陡然拔起的一座山岳。

幽藍的海水底下露出游走?的巨大暗影,是蓬萊島下的海獸。

漆飲光既擔心?又不解,“父王怎麽如?此動怒,他與薛宥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沈丹熹于涅槃火中?複生之?時,漆飲光日日守在火邊,卻也聽聞了一些自己?父王在昆侖那些越權之?舉。

為了追查薛宥逃離的線索,鳳君帶着?神羽衛直接對捕獲下來的反叛神官動刑,即便?他手裏拿着?神女殿下的信物,依然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惹得昆侖的山主水君不快。

今日又二話不說,連自身的安危都不顧,直接沖撞蓬萊島的結界,他的父王就算再沖動,也從未有過這樣失去分寸的時候。

大長老也被海上的動靜驚駭住,苦澀道?:“王上不是和薛宥有仇,而是因為薛宥想要放出九幽的堕神。”

得知少主要前來東海,大長老被趕回海岸邊阻攔他,不準他涉足遠海。

偏偏漆飲光和他的鳳爹一樣固執,不聽人?勸說,大長老急得身上最?後的幾根毛都快掉光了,領着?神羽衛與他周旋良久,還是沒能攔住他。

眼看漆飲光腳踩雀翎劍,不顧滔天海浪,要往海上沖去,大長老氣急敗壞道?:“少主,你?要是再在海上出事,才會要了鳳君和凰主的命!”

漆飲光腳下一頓,神羽衛立即合圍過來,他環視一圈身周仿佛将他當做一朵嬌花一樣護在中?間的神羽衛,拽過大長老的胡子,逼問道?,“大長老此話是何意?”

他從未出過海,又談何“再”字?

大長老被他拽住胡子,躲閃不開,見他一副不得到答案決不罷休的模樣,只好?坦白道?:“少主,您其實還有一個哥哥。”

漆飲光茫然地睜大眼,“哥哥?”他怎麽從未聽說過?

大長老看出他的疑惑,不止是他,其實就連周圍的神羽衛也都不知道?他們還曾有過一位大少主,上萬年的時光過去,現?今在羽山當中?,還知道?大少主的羽族,也不剩幾個了。

大長老活得年歲長久,是那為數不多?的幾個之?一。

大長老道?:“當年泓叛亂之?時,天塌地陷,海族引水倒灌入大陸,海水淹沒羽山,我族死傷泰半,當時正值大少主初次涅槃的關鍵時刻,他受到牽連,涅槃火滅,溺亡了在海水中?。”

鳳君凰主受此打擊,過了萬年才又重新孕育出一枚蛋來,這枚蛋孵出了孔雀。

漆飲光出生得晚,并不詳知當時戰況,只能從記載中?了解一二罷了,也不知道?他還曾經有過一個兄長。

鳳君仇恨的不是昆侖的阆風山主,而是那九幽的堕神,是當年追随在堕神身側引海水灌入內陸的海族,是妄圖再一次放出堕神的薛宥。

他兩個兒子,大兒子死在泓叛亂之?中?,如?今小兒子又間接受到牽連,失去了自己?的涅槃火,未來生死難定。

他們追尋着?薛宥的蹤跡來到海上,薛宥的最?後一縷魔息就消散在蓬萊島附近的海上,他與海族必然脫不開幹系,鳳君又怎麽可能忍耐得住。

漆飲光聽完大長老所說,放開他的胡子,沉默片刻,擡步再次往海上走?去。

神羽衛随着?他的腳步後退,為難道?:“少主。”

大長老氣急,“少主,你?就不能聽一次鳳君的話嗎?”

漆飲光踩上雀翎劍,看向海上翻湧咆哮的海浪,“放心?吧,我身上有神女殿下的避水銘文,不會有事的。”

“昆侖的神女只算得內水之?神,就連姒瑛都不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能禦使海水!”

東海深處的海域上,已是一片昏黑,黑壓壓的雲層籠罩在海上,海與天幾乎連接在了一起,屬于鳳君的赤火被淹沒在滔天的海浪背後,已經完全感應不到了。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漆飲光說道?,沖開神羽衛的阻攔,朝着?一道?掀起的海浪沖去。

那海浪受海底狂亂的靈氣所沖,比平日裏還要高?逾百仞,翻湧到最?高?處時,幾乎有鋪天蓋地之?威,漆飲光禦使雀翎劍,朝着?那一面水牆直沖而入。

嘩嘩的海浪聲蓋住了身後大長老等人?的喊聲,漆飲光眉心?亮起一道?印記,正是沈丹熹不久前親筆繪畫在他眉心?的避水銘文。

他身上的丹青其實并不怕水,但漆飲光不喜水,去尋找岑婆的路上要入暗河,他本已做好?了難受的準備,沒想到在入暗河之?前,沈丹熹會主動托住他的臉,在他眉心?畫下一道?避水銘文。

有這一道?銘文在,他在洈河裏進出,身上始終不受半分水汽侵染。

銘文在他身周結成一座透明的法陣,将他整個裹在其中?,漆飲光腳下劍氣劃出一道?弧光,破水而入。

澎湃的海浪轟然落下,鋪卷至他身前時,被大亮的銘文法光擋下,海浪在他身前一分為二,從身周兩側流瀉,半滴海水都未落到身上。

漆飲光分海而入,身形很快消失在滔天的在海浪中?。

“走?,我們也跟上。”大長老見已無法阻攔下他,拐杖急切地在身下一杵,杖頭化作一只青翰鳥,馱着?他振翅起飛,餘下的神羽衛紛紛化作鳥身,借着?青翰鳥翅下氣流,追随而去。

蓬萊島已快要被暴漲的海水淹沒,只餘下島中?心?地的宮殿,島上的結界被鳳凰火焚裂,玄圃山主和鳳君進了島上,卻沒能見到島上的主人?。

周圍海浪接天,蠻荒海獸的黑影在水中?游蕩,威壓從四面海水中?灌來,幾乎要将他們溺斃在島上。

玄圃山主雙手結印,靈力結成一座透明的山岳,從他們身周膨脹開去,懸于蓬萊島上,抵抗住了四面海水的灌入。

玄圃山主額上冒着?冷汗,責怪道?:“煊烺,我知道?你?與海族有仇,但你?也不能這麽沖動啊!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這下好?了,我們說不準都得葬身在海上,成了這些海獸的點?心?了。”

煊烺還是少年人?的體貌,比玄圃山主矮了大半個頭,那張稚嫩的臉上染上了赤紅的妖紋,他閃身從玄圃山靈力的護佑下離開。

鳳凰法身悍不畏死地沖入海水之?中?,直接從一頭龐大海獸口中?而入,一路爆破開海獸內髒,再從尾部穿出。

鳳凰火燒出沸騰的水汽,那海獸的慘嚎如?滾滾悶雷,驚天動地,血水和殘骸從海水中?飛濺出來,潑灑在那一座半透明的山岳屏障上。

煊烺從海中?沖出,飛入玄圃山靈力之?下,喘息片刻,擦了一把嘴角滲出血來,臉上卻帶着?瘋狂的笑意,殺得十分興起,“那就在死之?前,多?殺幾頭畜牲。”

玄圃:“……鳳君,昆侖不如?從前,我的靈力遠非往日深厚,已經快要耗盡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懸浮的山岳倏地一震,陡然縮小了一大勸,四面翻湧的海水立即往內壓來,有摧山之?威。

浮璋從蒼天回到東海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蓬萊周圍的海水已全變成了血紅色,漂浮着?大塊的碎屍殘骸,海風裏的血腥味濃得令人?作嘔。

他無聲地握緊手指,隐忍片刻,埋首往海裏沖去。

浮璋那一身白鱗龍影,在白花花的水浪遮掩下其實并不顯眼,但羽族的視力非同尋常,還是被煊烺捕捉到了。煊烺身形一閃,從玄圃山主身邊離開。

“煊烺——”玄圃山主已經要被這只瘋鳥氣死。

這一次,煊烺入海之?後,卻避開了海中?狂躁的蠻獸,他身若流光,緊追着?那一道?龍影而去,在浮璋潛入深海之?前,将他逼出海面。

煊烺身上烈火焚去周身讨厭的海水,看向前方之?人?,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浮璋神君平日裏就是這麽看守這些海底失了智的畜牲的麽?”

浮璋聽到“畜牲”二字,眉間輕輕一蹙,随即又舒展開,溫和道?:“若無不速之?客強闖蓬萊,它們也不會如?此鬧騰。”

煊烺從袖中?取出半截斷裂的弓弦,“本王算是不速之?客,那堕魔的薛宥呢?浮璋神君這座蓬萊島只接待魔族麽?”

“在下不知鳳君這話是什麽意思。”浮璋冷淡道?。

煊烺嗤笑一聲,“昆侖發生那樣大的事,你?們的主子差一點?就從九幽逃出了,你?會不知道??就算你?閉門不出,不關注昆侖動靜,那想要打開九幽放出堕神的薛宥,想必也為你?帶來了消息。”

“他的最?後一縷魔息在蓬萊消散,你?以?為你?一句‘不知’就能撇清幹系麽?”

浮璋垂眸看向他手中?斷弦,那是薛宥的本命法器,他們原本想利用法器中?的心?魔對付沈丹熹,沒想現?在卻被對方利用斷弦追蹤到了這裏。

“鳳君還沒查清事實,就已在我蓬萊大肆殺戮,想來就算我說此事與海族無關,你?也并不會相信。”

煊烺身後展開羽翼,“本王的确不會相信。”

一紅一百兩道?流光急速地碰撞到一起,鳳鳴和龍嘯從海上震蕩開去。

漆飲光破浪而來,望見半空龍鳳相鬥,龍軀被火鳳利爪刮過,鱗片如?雨一般砸落水下,但那白龍不顧利爪入肉,翻卷身軀,龍尾死死纏住火鳳身軀,将他往海中?拖拽。

下方海水分湧,一頭海獸從水中?沖出,頭上尖角如?同利劍,直刺向火鳳腹中?。

周圍的海獸太多?了,綿綿不絕的攻擊從水中?射出,煊烺被龍軀纏住,全然躲不開那些攻擊。

漆飲光聽到自己?父王翅膀折斷的脆響,他眼中?一紅,提起雀翎劍沖上,劍尖卡入白龍破開的鱗片下。

鮮血從他劍尖下飛灑而出,浮璋一聲悶嘯,龍軀松脫,火鳳從他的纏繞中?掙脫,煊烺的身影自半空顯形,往下墜落。

在即将落入一只海獸密齒遍布的螯口中?時,大長老的青翰鳥飛來,及時将他接住,青翰振翅,在海浪中?躲避,追随在身旁的神羽衛紛紛禦起法器,抵擋海獸的攻擊。

煊烺渾身血跡斑斑,不顧身上疼痛,望向漆飲光瞳孔驟縮,怒道?:“漆飲光,滾回去!”

漆飲光聽若未聞,身形随着?龍軀翻湧,妖氣死死嵌在龍身當中?,沿着?龍脊一路往上劈去,被劇痛翻滾的長龍纏住,轟一聲砸入水中?。

海中?翻騰的獸影瞬間淹沒了他們。

煊烺目眦欲裂,眼前一陣陣發黑,喊聲卡在喉嚨裏,嘔出一口鮮血。

大長老将眩暈過去的鳳君送入蓬萊島上玄圃山主的靈力護佑中?,折身想要沖入海中?,又被海中?劇烈動蕩的力量震出來,只這麽短短一刻,海中?又多?了許多?屍首和殘骸。

有海獸,還有神羽衛被撕裂的鳥身。

漆飲光一劍穿透龍身逆鱗,将他釘在一只龐大的海獸背上,問道?:“浮璋,是不是你?和薛宥合謀打開九幽?”

海獸從水中?沖出,将他們二人?再次沖出海面,浮璋龍爪抓在雀翎劍刃上,笑了一聲,“是,又如?何?”

他說完,龍爪松開劍刃,身軀逆着?海獸落下的力量,往另一側疾沖。

漆飲光的劍刃還穿透在他身軀裏,劍尖牢牢嵌在海獸堅硬的鱗甲內,他這樣的舉動,無異于自剖身軀。

浮璋身上的白鱗幾乎掉落幹淨,血肉分開,背脊上銀色的龍筋卡在劍刃上,随着?他猛力外沖,被從體內挑出。

就連漆飲光都被他這種自殘的舉動吓了一跳,一把拔出了雀翎劍,在海獸再次潛伏入海時,從它背上跳離,躍上穿過海浪朝他飛來的青翰鳥背上。

“少主,你?沒事吧?”大長老緊張道?。

漆飲光握着?劍,蹙眉看着?下方随同海獸一起墜下的白龍,避水訣的光芒籠罩在他身上,他身上幹幹淨淨,沒有染上半點?污濁,唯有雀翎劍的劍尖滴着?血。

他沒想殺他的,殺了他反而斷了線索。

但浮璋卻拼盡全力,自絕在了他的劍下。

浮璋随着?海獸一同往下墜落,龍筋被挑出,他的身軀随之?崩潰,身下海浪翻湧,上方濃雲壓頂,在一片黑沉沉的景色中?,一束光芒破開濃雲,如?一束天光般射了下來。

九公主那一駕華麗的車辇疾馳而來,車上搖鈴聲,随着?她那一句喊聲一起刺入他耳中?。

“浮璋!”

這是浮璋聽到的最?後一點?聲音,他墜入海中?,海獸翻身,将他殘破的龍軀壓入深海。

蓬萊島下,那一具石化的鳌龜丨頭顱忽然一震,鳌龜睜開眼睛,張開嘴将浮璋的龍軀吸入口中?,随即合攏。

蓬萊島上空,雲渺坐在吉光車辇內,整個人?都是懵的,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分明在雲海分開之?時,他還是好?端端的。

雲渺是下定了決心?不會再纏着?他了,她想起自己?上一回來蓬萊時,為了留些借口再來找他,故意留下了一些自己?的物品在蓬萊,她應該将它們收回去。

沒想到來看到的卻是這樣的畫面。

“怎麽會?浮璋,浮璋……”雲渺急急地喘了兩口氣,控制自己?冷靜下來,她掐了一縷靈力點?在眉心?,在心?中?默念了許多?遍清心?訣,再次睜開眼睛,确定眼前所見不是幻象後,她終于紅了眼眶。

她想要從車辇跳下,被身旁仙侍死死抱住,“九公主,底下海獸翻湧,靈力暴丨亂,您就算跳下去也救不回神君啊!”

雲渺掙脫開仙侍的手,卻沒有再沖動地想要往下跳,她稍稍冷靜下來了,浮璋的龍筋都被人?挑了出來,龍身潰散,她的确救不回他了。

雲渺垂首看向腳下那一座海中?孤島,從袖中?取出一個鑲金嵌玉的寶盒投擲而下,寶盒迎風而長,将整個蓬萊倒扣在盒中?,阻止行兇之?人?遁逃。

她憤怒的質問從上空傳蕩下去,“浮璋乃是天庭加封的神君,是什麽人?敢肆無忌憚,殘殺天庭神官!”

海面上,漆飲光已經被青翰鳥帶回島內,玄圃山主勉力支撐着?這一座靈力山岳,如?今又被九公主的寶盒照頭蓋下,整個靈力結成的山岳被壓得震了三震,崩裂出一條裂縫,靈氣開始飛快流逝。

他是真的撐不住了。

煊烺壓住漆飲光,揚聲道?:“羽山鳳君,煊烺。”

頭頂的寶盒下壓一寸,九公主的聲音再次傳來,怒極道?:“區區妖神,你?好?大的膽子!殘殺天官,你?該當何罪!”

煊烺笑起來,“本王區區妖神,确實膽子很大,就算屠盡這東海蠻獸,也輪不到九公主來問罪,若要問罪本王,就回去叫你?那天帝老兒親自降下法旨。”

九公主被底下鳳君嚣張的氣焰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将全身的法寶都掏出來,一個個砸下去,全将他們砸死在這海裏。

身邊的仙侍抱住她的手,拼命勸說道?:“九公主,下面除了鳳君還有昆侖的山主,您萬萬不能沖動啊,相信陛下一定會為神君讨回公道?的。”

正當這時,一道?威儀的聲音從上空傳來,傳旨官的虛影從天門投影下來,浮于雲端,說道?:“九公主,陛下有令,命你?立刻返回天界,不得耽擱。”

雲渺紅着?眼眶,難以?理解道?:“為什麽?父君既然已經知道?下界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不将他們一同押回天去。”

傳旨官無奈道?:“陛下只命了九公主即刻返回,至于其他,陛下自有安排。”

雲渺垂首立在吉光車辇上,看向腳下血水未退的海面良久,終于咬了咬牙,揮袖收回寶盒,令吉光神獸返回。

一聲霹靂響過,吉光車辇從半空消失,如?來時一樣,沖破濃雲,返回天庭。

為對抗九公主壓在蓬萊上方的寶盒,玄圃山主又耗費了許多?靈力,如?今寶盒雖撤走?,但四方海浪依然威勢迫人?,玄圃山主支撐的山岳屏障已縮小到只比礁石大不了多?少,勉強能護住衆人?。

所有人?都擠在靈力結成的山岳腹中?,漆飲光手提雀翎劍,仰頭望向接天的海浪,浮璋死得蹊跷,沈丹熹所說的五色石很可能便?在他手上,但如?今海獸癫狂,想要入海細查亦很艱難。

玄圃山主道?:“我們還是先離開蓬萊,回到岸上再說。”

漆飲光想了想,颔首道?:“我身上有殿下的避水銘文,亦可以?劈開海浪,由我來開路吧。”

他說着?,一馬當先走?在前面,就在這時,漆飲光手中?雀翎劍一閃,那劍刃邊緣尚未幹涸的血漬竟重新流動起來,落地形成一個似蟲非蟲的古怪符文,漆飲光下意識低頭看去,眉心?有陰翳一閃而過,他瞳孔神色一散,失去意識往後倒下。

地上血痕飛快滲入了土裏,消失不見。

天庭,淩霄殿中?。

千裏眼和順風耳站在庭前,向天帝如?實禀報了在東海所見所聞,是以?天帝才能那般及時地召回九公主。

“萬年前,海水淹沒羽山,鳳君之?子死于海族之?手,羽族亦死傷泰半,事後若非海族受到懲戒,世代剝奪靈智,永囚東海,煊烺怕是也不會善罷甘休吶。”

天帝說道?,揉了揉額角,頗有些頭疼。

“鳳凰二主當年亦是對抗堕神的功臣,煊烺隐忍了萬年才在東海上發洩一通,也算是一因結一果。”

星主撚着?棋子,不過兩個月過去,他身上已顯出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整個人?都像是他手下那一盤陷入頹勢的棋局,神力現?出衰竭之?相。

直到這時,天官們才察覺到,天帝與星主這一局棋的不同尋常,他們落下的每一枚棋子都融入了自己?的神力,是道?心?的碰撞。

天界之?中?已經少有這樣的較量,大家平日就算切磋,也點?到為止,不會真的傷及彼此道?心?,更遑論是天帝和一方神主,這使得天界的氣氛十分緊繃,衆人?都暗暗關注着?二人?棋局的走?勢。

星主陷在棋局裏,聽到浮璋隕落的消息,他動作微微一頓,浮璋死得太突然,出乎他的預料。

這使得那一塊五色石碎石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必須動作快點?,早點?掌握那足以?破天的力量才行。

星主心?念電轉,面色不動道?:“如?此說來,陛下是不欲問罪鳳君了,看來九公主要傷心?了。”

天帝道?:“她會理解的。”

九公主的确十分傷心?,雖然浮璋不願從她,不能屬于她,但她也絕不想看見他死,還死得這樣慘烈。

她回到天庭,第一時間便?闖入了淩霄殿中?,想要天帝出具降罪羽山的法旨,為他讨還一個公道?,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她得到的回答竟是無意問罪煊烺。

雲渺難以?接受,“憑什麽?即便?海族曾犯過錯,那也是萬年前的事了,浮璋又沒有參與那一場叛亂,他又何其無辜。”

“他身為海族便?要承受海族之?罪。”天帝第一次嚴厲地呼喊她的名字,“雲渺,你?若覺他無辜,便?去重新讀讀史錄,看看當年海水倒灌,有多?少族群滅于海族之?手。”

雲渺垂手立在殿上,指尖嵌入掌心?肉裏,卻又不知如?何反駁。她是知道?的,從她看上了那條龍時,她便?想要去了解他,想要知道?他為什麽要被束縛在一座孤島上。

她翻出了那些她從前看了只想打瞌睡的史錄,将關于海族的記載都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了,她曾天真地詢問過母神,若是她找了浮璋做驸馬,能不能将他從那種困局裏解救出來。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錯,他只是生在海族而已。

天後搖頭,不帶任何斡旋餘地地答道?:“不能。”

浮璋明白他們之?間不可能,她又何嘗不知道?,他們之?間絕無可能。

在天帝因九公主分心?的這片刻時間裏,星主指尖點?落在棋盤一處空白點?上,一縷神識飛快沒入指尖下隐形的棋子內。

九幽。

沈薇蜷縮在一個骨灰堆砌的小山包後,時隔很久很久,再一次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不,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系統。

是出車禍後,她躺在病床上時,最?開始和她達成交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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