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葉絮今天難得沒有睡得很沉。
蕭翎剛碰上他的小腿的時候他就醒了, 因為知道對方是誰，再加上腿上按摩的力道剛剛好，葉絮就閉着眼睛沒動。
結果這家夥也不知道是發的哪門子的神經，一個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絮叨什麽, 葉絮被煩的受不了, 索性一腳把他蹬到了地上。
這一腳也把葉絮自己給徹底弄醒了, 他坐起來, 看着一臉慌亂從地板上爬起來的蕭翎，嘴裏質問的是對方, 心裏真正感到奇怪的卻是對他自己。
這麽個大塊頭未經允許出現在自己房間裏, 他居然沒有一丁點兒的憤怒或者不适感。
不知不覺間, 他已經這麽習慣蕭翎出現在他身邊了嗎？
真是奇了怪了。
蕭翎對此刻葉絮的心中所想毫不知情, 眼珠子亂飄慌得手足無措。
他是來給他看傷的，本來是好事, 但是進來之後他啥也沒幹愣是盯着人家的睡顏瞅了十幾分鐘，還上手摸了人家的臉。
蕭翎老臉一紅, 心虛的很。
“我, 我——”蕭翎支吾了半天，索性聲東擊西把話題轉到葉絮身上，“你什麽時候醒的？”
該不會已經發現了吧[驚恐]？
“你剛剛摸我腿的時候。”
蕭翎松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摸他臉的時候。
“我剛剛, 看你抽筋了，所以——”
蕭翎說到一半哽住了, 他不偷偷進來怎麽會知道葉絮腿抽筋？
這句話簡直就是不打自招, 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蕭翎。”
葉絮冷清的聲音響起, 給蕭翎聽得一個激靈。
這家夥該不是要興師問罪了叭？
葉絮重新躺回去，兩只長腿舒展的放在床上, 他抱着枕頭躺着，偏頭看向床位的蕭翎。
“你說是不是在一起住久了，就會變得沒有邊界感？”
不然完全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麽對蕭翎對這麽放心，連他私自進自己房間都不覺得抵觸。
葉絮覺得是談心，卻不想蕭翎聽見這句話頭蓋骨都涼了。
這是在陰陽怪氣他吧？絕對是吧？
諷刺他沒有邊界感亂進人家卧室。
葉絮這家夥真夠可以的，罵人都比別人高級。
“我，我就進來怎麽了？誰讓你晚上不鎖門，我進來踹你兩腳你都不知道。”蕭翎理不直但是氣壯，因為是晚上，所以即便氣勢嚣張也沒有太大聲，像是害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葉絮輕嗤了一聲，你要是踹我你看我知不知道？
不過他并沒有回嘴，因為他知道蕭翎不會這麽做。
這家夥雖然嚣張又霸道，嘴臭又小氣，但是很講道義，背地裏搞偷襲這種事他不屑去幹。
蕭翎見葉絮似乎沒有很生氣，就試探的往前挪了挪屁股：“讓我看看你的臉。”
這才是他進來的正經事。
葉絮聽話的別過臉，蕭翎湊近低頭，接着床頭燈光仔細觀察着他的臉。
還好，讓蕭翎怎麽看怎麽心煩的巴掌印終于消得差不多了，臉上也沒留什麽印記，還和從前一樣光潔白皙。
蕭翎這才松了一口氣，半開玩笑道：“這兩天你就頂着這張臉出門？也不找點東西蓋蓋，不怕你們公司的人看笑話？”
葉絮僵了僵，不過很快恢複平靜。
“看到又如何？也沒有誰敢說什麽。”
蕭翎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未免葉絮想起那些煩心事睡不着，就打算離開讓葉絮接着休息，結果他人還沒站起來，一節細白的小腿就突然橫插過來，大喇喇的橫擺在蕭翎的大腿上。
“再給我按按，”葉絮抱着枕頭閉上眼，“你按得還挺舒服的。”
蕭翎失笑一聲：“你倒是會享受。還一邊睡覺一邊找人給你按摩，真把自己當皇帝了？”
蕭翎嘴上抱怨，手卻沒停，一下一下揉捏着葉絮的小腿，本想着捏一會兒等葉絮睡着了就悄悄退出去，結果這家夥不按常理出牌，越按越清醒。
蕭翎捏了十分鐘探頭去看，葉絮正睜着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雙眼睛亮的驚人，哪兒還有半點睡意？
“喵的，你玩兒我呢？”蕭翎把葉絮的腿一扔，“自己硬憋着不睡忽悠我給你打一晚白工是吧？葉絮你丫真是壞透了。”
壞透了的葉絮坐起來，一張嘴就想讓蕭翎把他也扔下去。
“我餓了。”
蕭翎：……沒聽見，他什麽都沒聽見。
葉絮摸着肚子，沖蕭翎眨了眨眼睛：“餓的睡不着了。”
“葉絮，”蕭翎眯眼看他，表情有些危險，“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葉絮笑笑，表情多少帶着些幸災樂禍。
“剛剛确實是，現在真不是。”
像是怕蕭翎不信，葉絮三指指天：“我發誓。”
你發個錘子！
蕭翎想用枕頭抽他。
喵了個咪的今天他就不該踏進葉絮的房間！
晚上十點半，工作了一天，晚上還打了一架，精力幾乎耗盡的蕭老板，怨氣沖天的沖下樓鑽進廚房，架水、和面，乒乒乓乓折騰了半小時，給家裏的那位爹端上了一碗新鮮現做的雞蛋肉絲手擀面。
為什麽不用挂面？呵呵，因為那位爹不吃機器壓的面。
蕭翎把熱氣騰騰的湯面端上桌，沒好氣道：“吃完滾上樓睡覺！”
葉絮正抱着手機看新聞，看見面來了，便摘下眼鏡，笑眯眯的沖蕭翎道了聲謝。
蕭翎在葉絮對面坐下，看着葉絮還亮着的手機，不鹹不淡的哼了一聲：“你今天還真是不困。”
“嗯，”葉絮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面條，面條是用雞骨和幹瑤柱熬的湯底，很鮮卻不膩味，配上上海青和筍幹，清清爽爽的，很合葉絮的胃口。
“最近休息的好，所以不是很累。”
“怎麽，照你這意思，前一段時間沒休息好？”
“前段時間……白天很忙。”
蕭翎眉頭微蹙，溫聲道：“不是我說，雖然努力工作不是壞事，但是這段時間就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吧，你畢竟——”
“我知道。并沒有刻意增加工作，就是正常的工作量，只是因為時長縮短，所以都擠壓在了白天。”葉絮擡頭看他，“這段時間除了幾個S級別的項目，鄰省的、不太重要的，我都推給別人管了。”
蕭翎立刻想起了H市的那個公寓樓的項目。
就因為懷孕了想要有更多的時間好好休息，所以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沒有特地去追究梅冶商的責任；也是因為想好好休息，所以每天晚上都提前下班，把工作放在白天。
蕭翎想到前段時間葉絮老是沒有辦法按時吃飯，搞得蕭翎一度以為他們公司殘暴到連午休時間都不給員工，現在回頭想想，大概只有葉絮。
因為想留出晚上整段的時間用來休息，所以不得不把白天午休的時間都犧牲掉。
蕭翎看着面前不緊不慢吃着面條的葉絮，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原來，之前是誤會他了。
葉絮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重視這個孩子。
知道不至于，但是還是有些動容。
蕭翎盯着葉絮的臉，心頭酸酸脹脹，有些懊悔之前對葉絮的偏見，總覺得這家夥少爺脾氣自我為中心，沒有懷孕的自覺；也懊悔曾經情急之下說的，責怪對方沒有責任心的話。
葉絮是有責任心的，他在努力嘗試做一個好爸爸。
只是這家夥臉皮薄，不肯把這些話告訴蕭翎；蕭翎自己也是個傻的，居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蕭翎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握成拳。
MD！
他心裏自己罵了自己一句，他就是個傻逼，葉絮為了孩子擠壓了工作時間，他居然還想着去歐洲出差。
不配給崽當爹的明明就是他自己。
“你怎麽了？”葉絮見蕭翎垂着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做個飯委屈成這樣？你要實在不願意，以後大不了我點外賣呗。”
“沒有，我願意。”蕭翎摸了摸後腦勺，“你以後晚上餓了，直接給我發信息，我來做。”
“真不是生氣啊？”葉絮偏頭觀察蕭翎的表情，總覺得這家夥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葉絮也懂得見好就收這個道理，打一巴掌就要給個棗，真把人惹急了就不好玩了。
“那，你自己做的面，你要不要吃一口？”
葉絮夾了一筷子面條放進勺子裏，伸手送到蕭翎唇邊：“嘗嘗？”
蕭翎避了一下：“不用，我不餓。”
“嘗嘗呗！你手藝挺好的。”葉絮不放棄，勺子貼着蕭翎的下唇，留下一陣溫濕的觸感。
蕭翎有些無奈，一面抓着葉絮的手一面仰頭，将那勺帶着湯的面條吞進肚子裏。
“怎麽樣？”
“很好吃。”
比他出鍋前嘗的還好吃。
蕭翎抓着葉絮的手卻沒有着急松開，他認真的看着對方的面孔。
“葉絮，你會是個好父親。”
葉絮也不知道話題怎麽就跳到了這個上面，不過也沒多問，輕笑一聲坦然的接受了蕭翎的誇獎。
“你也是。”
葉絮繼續吃，蕭翎撸着袖子準備收拾廚房，這邊其實每天都有阿姨過來打掃，但蕭翎不喜歡廚房裏亂七八糟的，有精力的情況下都會自己收拾。
等蕭翎收拾得差不多出來，發現葉絮整個人歪在桌子上，已經睡着了。褪去了一身淩厲，睡着的葉絮有一種孩子般的懵懂無害。
他腦袋無意識的垂着，差一點就要掉進面碗裏。
蕭翎失笑。
傻瓜，還說不困。
他輕輕抽走葉絮手中的筷子，小心翼翼的将人當橫抱起送進卧室。
替葉絮蓋好被子，蕭翎坐在床頭，輕輕撥開葉絮額前的碎發。
“做個好夢，葉絮，”蕭翎臉上有些發燒，聲音溫柔到不可思議，“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以後多笑笑，寶寶會喜歡的。”
——
蕭翎在表姑生日宴會上大鬧一場的事情不出三天就被人捅到蕭夫人那裏去了，蕭夫人一連打了十幾通電話把他從公司催回家裏，揪着他的耳朵去給表姑登門道歉。
“你這孩子，讓我說你什麽好？”蕭夫人點着蕭翎的腦袋，一個勁的數落，“收拾外人收拾到自己家人的地盤了，你讓我和你奶奶的臉往哪兒擱？”
“知道了知道了，”蕭翎煩不勝煩，“我不是都買了極品燕窩給她送去了嗎？媽您就別絮叨了。”
蕭翎被摁着腦袋在表姑家裏賠了一個小時的不是，表姑也沒往心裏去，一大家子其樂融融。
至于被打的梅冶商，壓根無人在意。
梅冶商躺在院裏，渾身疼得直哼哼，因為蕭翎，他面子裏子全丢盡了，一想起那天的事情還是氣得直哆嗦。
“MD傻逼蕭翎，老子要是不弄他，我梅字倒過來寫。”
“忍一忍算了吧，”友人忍不住勸，“你這一下把姓葉的和姓蕭的都得罪光了，以後在S城還混不混了？”
“老子當然不會傻到自己下手，我都想好了，他蕭翎不是和葉絮不對付嗎？老子搞完蕭翎，把屎盆子扣葉絮頭上不就行了。”
梅冶商冷笑：“到時候看他們狗咬狗，那才叫痛快。”
友人有些不贊成：“說是這麽說，你能行嗎？”
“有什麽不行的？”梅冶商陰沉着臉，“這口惡氣，我是非出不可！”
——
蕭翎好不容易趁着長輩們打麻将的功夫從表姑家裏溜出來，原本還想去趟公司的，但是一看時間都快四點了，去公司待不了一會兒就得往回趕，索性直接驅車回了家。
這個點距離葉絮下班還有一段時間，之前他說想吃松鼠桂魚，因為太麻煩蕭翎一直沒做，今天正好有空可以試試。
蕭翎順道從超市裏買好食材回家，一邊進電梯一邊給葉絮發消息。
【什麽時候回來？今天做松鼠魚！[黃豆得意]】
【孩子爹：五點。】
【孩子爹：你已經下班了？】
【剛下班，今天出了點事提前回來了。】
發完信息蕭翎正好到家門口，輸入密碼剛推開門，就聽見客廳裏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蕭翎：？家裏進賊了？
他猛地推開門，擡腳沖進去：“誰？”
客廳裏空無一人，通往二樓的樓梯上，葉絮一身松垮的睡袍，正瞪着眼一臉驚恐的和蕭翎對視，他還保持着擡腳上樓的動作，結合沙發上那堆淩亂的抱枕和散落的雜志，合理推測一下。
蕭翎剛剛進門聽見的腳步聲，大概就是這家夥從沙發上跳出來往二樓跑時發出的聲音。
蕭翎：？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對話框上的五點，現在明明才四點。
葉絮就已經回到家，穿上睡袍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看雜志了？
“你什麽時候學會的閃現？”蕭翎一頭霧水，“還是我穿越了？”
葉絮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心虛的別過臉：“我——提前下班了。”
“你剛剛的意思明明是還在公司。”蕭翎挑眉，反應過來之後表情明顯的幸災樂禍，“行了吧葉總，別硬撐了，謊話都吹爆了，老實交代得了！”
葉絮見騙不過去了，煩躁的啧了一聲，小聲嘟囔了一句：“誰知道你今天提前回來？”
“我要不突襲這一下子你還準備騙我到什麽時候？”蕭翎放下手裏的東西，摸了個蘋果，一邊啃一邊走上前倚在樓梯扶手邊，“說說吧葉總，怎麽這個時間在家啊？”
葉絮聳了聳肩。
“執行董事缺席慈善晚會，董事長很生氣，勒令停薪停職，反省半個月。”
“嚯，你爹這氣性可夠大的。那正好了，相當于放半個月的假，還不用找理由開假條，爽歪歪。”
難怪那天晚上葉絮說自己最近不忙。
……
等下。
蕭翎瞪着眼：“這麽說你都在家裏待好幾天了？我都不知道！你怎麽不跟我說？”
慈善晚會還是上周發生的事情，這期間葉絮壓根沒有跟蕭翎提過自己被停職，每天依舊按部就班的和蕭翎一起吃早飯吃晚飯。
葉絮聳肩：“明明是你自己沒發現。”
蕭翎因為通勤時間比葉絮長，早上走得早晚上回來得晚，要不是今天突然早歸，恐怕等到葉絮重新上班都發現不了。
“我可去你的，明明就是你故意裝着不告訴我，”蕭翎不上當，“天天還人五人六的穿西裝，等我一走就脫了換睡衣是吧？還掐着我回來的點再換回去？可真有你的葉絮！”
“難怪臉上有指痕也不想着蓋一蓋，原來根本沒去上班啊！”
葉絮抿着唇不看他，耳廓漸漸染上紅暈。
“幹嘛啊？在家待着就在家待着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蕭翎看着葉絮紅彤彤的耳廓，笑容逐漸嚣張，“葉總還怕我嘲笑你無業游民啊？”
葉總惱羞成怒，擡眼瞪他：“你怎麽還不去出差？”
“你管我，我就不去！”蕭翎雙手搭着欄杆，笑容賤兮兮的，“要是去了，不就看不到今天這出好戲了，你說是不是，葉總？”
葉絮冷笑一聲：“這都過去多久了？該不是人家後悔，不想跟你合作了吧？”
蕭翎哼哼了兩聲：“你管得着嗎？我又不靠他們吃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葉絮哼笑一聲，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睨着蕭翎，一副“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
看的蕭翎忍不住想伸手掐他。
“你笑個錘子你笑！自己都沒工作了還好意思笑我。”
葉絮抓着蕭翎的手躲他：“怎麽沒工作？我想回去随時可以回去，一份檢讨書的事情。”
蕭翎頓了一下，反應了幾秒鐘才明白葉絮的意思。
停薪停職不過是手段，葉寒山的真正目的，是要葉絮低頭認錯。
蕭翎毛了，當即大聲道：“你不準寫！”
MD明明是老登自己不講道理，還要葉絮先低頭，蕭翎就沒聽過這麽憋屈的事情。
“我知道，”葉絮像看傻子似的看他，“我要是寫了，至于天天在家待着嗎？”
“聰明！”蕭翎對葉絮豎起大拇指，忍不住絮叨，“你呀，就是太聽話了，他才敢拿這種事威脅你。換成是我，停職？求之不得，正好不想幹了。反正不缺錢，我愛去哪兒去哪兒。檢讨書這玩意兒這輩子都不可能寫，我巴不得再多停兩個月。公司那堆破事兒愛誰誰管。你七十多歲熬夜工作你活該，工作到爆血管我都不帶搭理你的。”
“你爸要是遇上我，早給他這些破毛病治好了。”
葉絮全程微笑着聽着，輕聲道：“咱倆要是換換就好了。”
“還真是，我媽一直就想要一個想你這樣斯文聽話的小孩兒，一天到晚我嫌我皮。你以後要是常來我家，她能把你當半個兒子看。”
蕭翎看着葉絮的笑顏，心裏替他開心，就忍不住伸手呼嚕了一把葉絮的頭發。
“真棒！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他說完這句話便撸袖子進了廚房，獨留葉絮一個人，頂着一頭被蹭亂的腦袋，有些無所适從的愣在原地，腦子裏反複播出蕭翎的那句話。
真棒，好吃的——
葉絮臉上浮現出一層淡粉，別別扭扭的理頭發。
真是——
居然把他當成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