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十一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十一天

中午,夏阿姨煲了骨頭湯,醇香味鮮,肉被煮得酥爛,騰騰熱氣化為白煙萦繞。

季煙汀喝了兩碗湯才作罷,打算上樓回房間。

自崴腳之後,她就非常痛恨為什麽她媽沒買大平層,而是買了個需要爬樓梯的別墅,買就算了居然沒配電梯,她現在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的美人魚般艱難。

抹了點醫生配的藥後,她再次給腳拍了張照,對比了下昨晚的照片,一晚過後稍稍消了點腫,隐隐能摸到一點踝骨。

她仰臉長嘆一口氣,随後才從包裏撈出卷子繼續學習。

化悲憤為學欲,午安,悲慘高中生。

悲慘高中生花了一個下午把昨天剩下的作業寫完,又刷了兩套卷子,背了幾頁單詞,還是沒想好要怎麽跟周予酌開這個口。

他們并沒有很熟,人家接送她上下學整整兩天,已經是仁至義盡,菩薩心腸了。

如果他能主動給她發消息,詢問她腳怎麽樣就好了,起碼這樣她能聊上天了。

季煙汀趴在桌子上,敲了下自己的額頭,唾棄自己。

她到底在異想天開些什……

擱在桌邊的手機嗡的一聲振動,季煙汀心口驀地一跳,睜開眼睛,一把将手機撈過來,點開一看。

周予酌:“今天腳踝有好一點嗎?”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直起身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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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曹操到啊!

季煙汀舔了下下嘴唇,慢吞吞打字:“好一點了,謝謝。”

她吞了口口水,盯着屏幕暗暗祈禱:快問我後面還需不需要接送!快問快問!

掌心的手機又是嗡的一聲響。

周予酌:“看你家阿姨回來了,後面你還需要我嗎?”

天!她是開啓了什麽心想事成Buff嗎?

季煙汀矜持地推拉:“這兩天麻煩你了。”

周予酌:“路很順,不麻煩,謝謝你陪我上下學。”

她莫名被那句“謝謝”燙到了指尖,微微蜷縮起來。

他還挺會……

季煙汀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他的那張臉,從眼角到唇角都寫滿了桃花的一張臉。

這麽熟練,這話不知道是有跟多少個女生說過呢。

她倏地又冷靜下來,但仔細想了想,也沒什麽其他解決辦法,盯着屏幕半晌,最終還是繼續敲擊鍵盤:“我剛問了阿姨,她家裏事好像還沒有處理完,這段時間比較忙……”

周予酌:“所以?”

季煙汀深呼出一口氣,迅速打完這行字按下發送鍵:“所以……我可以再麻煩你一段時間嗎?”

她忐忑不安地盯着手機屏幕扣着指甲,屏幕上方的備注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她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等待中一點一點加快。

終于,“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眼停止了。

周予酌:“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說麻煩的話,那你會給我什麽特別的好處嗎?”

季煙汀:“你想要什麽?”

周予酌:“你說你家阿姨最近也還是很忙……”

她猜他應該還有後半句,抿着唇沒再發消息。

果然,幾秒之後,聊天頁面裏彈出了來自周予酌的新消息,他問:“那我們可以一起出來吃早飯嗎?你請我。”

季煙汀一怔:“就這樣嗎?”

周予酌:“嗯,就這樣,就夠了。”

他緊接着又發來一句語音,她将音量往上調了調,指尖輕輕點開語音條。

手機裏傳出他熟悉的嗓音,與平時相比被蒙上一層電子設備獨有的質感,像随意在鋼琴鍵上觸碰到的音符,短促又輕快——

“晚安,季煙汀。”

她的心跳登時漏了半拍,茫然中想:他好像真的很喜歡念她的名字。

-

因為周予酌要的那份好處,夏阿姨早上放假了。

第一天,不用做早餐的夏阿姨還有點不适應,推開別墅的門,才想起來自己不用那麽早過來。于是,勤勞的夏阿姨真的烤了小餅幹,裝進兩個小盒子裏,打上漂亮的蝴蝶結,塞進季煙汀的書包裏。

體育課,季煙汀照例請了假,坐在教室裏學習。

她扭過頭去翻書包時才想起來,吃早飯時小餅幹忘記給周予酌了。擔心自己晚上又忘,想了想,便撕了張便簽貼在餅幹盒上,一筆一劃寫了行字:“阿姨做的,謝禮。”

周圍人都去體育館上課了,四下正好無人,隔壁教室正在上語文課,朗讀聲透過半開的窗戶傳進來。

她捏着餅幹盒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座位邊上,又探着腦袋望了望走廊,确定沒人看見之後,彎下腰将餅幹盒子迅速放進他的桌肚。

剛要直起身子,餘光處,有道人影抱着作業經過窗邊。

她腦袋裏的某根筋猛地一跳,唰地往下一蹲,承重的踝關節立即開始抗議。

季煙汀立即捂着腳踝,面容扭曲地“嘶”了聲,再透過桌椅縫隙之間往窗外探去一眼,走廊上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她這才松了口氣,手撐着椅子緩緩立起身子。

待站直之後,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哎,不對,她究竟在心虛什麽啊?

-

英語競賽的初賽剛過,市一中便迎來了月考。卷子的難度不算很高,題型比較常見,類似的套路季煙汀平時刷卷子都有見過,題答得很快。

最後一門是數學,她做完卷子後又檢查了一遍結果,回過頭去算填空的最後一道題——她只有這一題拿不準答案。

一共有兩種可能,1/3,或者是(√3)/2,從平時刷題得出的經驗來看,其中一種可能性算出來的答案應該是要被排除的,但她想不出應該排除哪一個答案,也不知道怎麽樣排除。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分鐘,她仍然毫無頭緒。

鈴響之際,她心一橫,算了,蒙一個。

筆尖踩着結束鈴在答題紙上飛快地寫下答案——

1/3

考試結束,答題紙被傳上去,清點試卷後,監考老師道聲“可以走了”,椅子拖拉聲作為起點,整間教室再次回歸喧嘩。

蔣落和季煙汀一個考場,見她要站起來,忙從後排擠過來,挽住她的手臂:“季煙汀,你覺得這張卷子難不難呀?”

“還行。”她稍稍轉動胳膊,将蔣落的手輕輕拂了下去,“不用扶我,我現在可以走走了。”

“可是你現在走路還是很不方便啊,扶着我你肯定舒服點呀,待會兒還要下樓梯呢。”

蔣落鼓起勇氣,又握住了她的手臂,随後呼出一口氣,苦惱:“其他都還好,但我感覺我這次數學好像要砸了,倒數第二道題的第二小問沒寫出來,連着第三小問也沒寫出來。”

她沒出聲,聽着蔣落在耳畔叽叽喳喳,被扶着一步步小心翼翼下了樓梯。

她偶爾覺得蔣落是只麻雀,在逐漸靠近以後話越來越密集,微信上發消息更是勤,好像什麽東西都能令她感到新鮮,今天的飯菜、路過的流浪貓、新開的零食鋪子……

季煙汀愛聽,也不愛聽,因為她不太會回話,基本上只有簡單又笨拙的“嗯”或者“哦”,從小到大也從來沒有人會不間斷地跟她分享那麽多普普通通的有趣生活。

她沒有辦法熱情地說“天吶,真的嗎”,也沒有辦法像那個人光是坐在那裏靜靜聽着就能令人心情愉悅——即使她已經努力學習過了,也只是東施效颦。

可是蔣落好像不覺得沒有漂亮的回應是一件多麽令人失落的事情。

人剛到教室門口,便聽見裏頭的吵鬧聲,一群人圍在講臺邊上,垂着腦袋伸手用力戳着臺上的卷子。

“1/3!真的,信我!我蒙題一向很準!”

“市一中的數學答案總是出得千奇古怪的,1/3那麽簡單,怎麽可能?我賭(1+√3)/7!”

“沒有要排除的可能啊!你們怎麽都填的一個答案?”

“有沒有答案和我一樣?我寫的(5+√2)/3。”

講臺中央的費非度餘光裏瞥見季煙汀,直起脖子大喊一聲:“季學霸,填空最後一題答案多少?”

圍着試卷的人盡數安靜下來,目光望過來,帶着明顯的期許與祈禱。

季煙汀捏了捏指尖,心裏沒底,淡淡地回應:“我寫的1/3。”

與此同時,另一道嗓音響起:“(√3)/2。”

她頓了下,扭頭望過去。

周予酌與拿着卷子的劉啓莫站在教室一角,聞言也擡起眼,兩道視線在半空中短暫地觸碰後又交錯。

這一圈人依舊安靜,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掃視。

季煙汀心底漫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慌,這股情緒很淡,但卻不容忽略。

【完蛋,他之前是理科班的,他做文科的數學卷子不是手到擒來嗎?】

【不對,在此之前我一直是年級第一,他這號人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誰對誰錯還不一定呢。】

角落的周予酌彎了彎唇:“但我也不确定這個是不是正确答案。”

她松了口氣。

原來他也不确定。

人群再次進入無止境地吵鬧。

“你看,我就說是1/3吧!”

“你怎麽知道季煙汀一定是對的呢?她又不是次次滿分,神仙都會犯錯,我就賭她錯了!”

“我賭一包辣條!”

“……”

身側的蔣落皺起眉,嘆了口氣,“啊——又錯了,我寫的(√3)/2。”

季煙汀點點頭,沒吭聲,心底的慌漫得更厲害了。

-

腳崴的第二周,腫脹消得差不多了。季煙汀買了護具,在護踝的支撐下,走路幾乎已經不瘸了。

今天的陽光格外好,還是早上,便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但溫度已經涼了下來,或許今年的冬天會來得很早。

絡州有過早的習俗,早餐店一直人來人往,煙火氣在陽光下化作白霧飄散開。點了單之後,季煙汀在裏頭找了張空桌子坐下,習慣性地從校服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擦了擦桌面。

未等多久,老板便将兩碗豆腐花、兩根大油條和一籠包子端了上來。

季煙汀舀了一勺豆腐花,倏地想到什麽,道:“對了,我現在可以走路了,從明天開始就不麻煩你送我了,這段時間謝謝你。”

外頭又湧進一批學生,吵吵嚷嚷着點餐,周予酌沒聽清,擡起眼,問:“什麽?”

“老板!要兩個包子,一個豆漿!”

“哎?店裏怎麽沒空桌子了?”

“你去找拼桌的嘛。”

“……”

季煙汀下意識瞥了眼那幾個學生的校服,深黃色的棒球服,左胸處別着徽标,上頭用金絲線勾勒出一只展翅的鳥。

不是市一中的。

“我是說。”她再次張口,剛想繼續說下去便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哥們,你們這旁邊有人坐嗎?”

季煙汀擡起頭,穿着深黃色校服外套的男生拍了下周予酌的左肩,彎着腰大聲詢問。

“沒。”他答。

“哦,謝謝。”男生拉開椅子,招呼自己的同學,“來個人,這裏有空椅子,能拼桌。”

季煙汀低着頭喝豆腐花,感覺身側有人幾步走過來,扯開椅子落座。

那幾個學生轉悠了會兒,分開找了幾張能拼桌的空椅子坐下,店內的吵鬧這才漸息。

坐在正對面的周予酌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季煙汀。”

“嗯?”

“抱歉,我剛才沒聽清,你是想說什麽?”他重新問了一遍。

她放下勺子,擔心他這才又聽不清,下意識身子往前傾了些,靠近他:“我剛是想說,從明天開始我可以自己來去學校了,就不繼續麻煩你了,這段時間謝謝你。”

周予酌的動作頓住了,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沒動。

季煙汀眨眨眼,見他不吱聲,身子又往後撤了撤,有點摸不着頭腦:“怎麽了?”

【怎麽這副表情?自行車後座一下輕了98斤,不應該輕松嗎?】

【難道是我臉上有什麽?不應該啊,出門前照過鏡子,今天的我也很漂亮。】

他像是被嗆到了,輕輕咳了兩聲,挪開視線,“所以你的意思是,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得在學校見了?”

“對。”

周予酌沒吭聲,低頭喝了口豆腐花,半晌,才說:“感覺會有點不習慣。”

“不習慣?”

“嗯,因為後座少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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