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十三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十三天
“要是這道題做錯了,老師不怪你們。這其實是前年京湘的高考填空最後一道,但是大家放心,我們這邊的高考不會出這種難度的題目……”
老師講了很多很多,可是季煙汀已經聽不清了,她的心跳太大聲了,蓋過了一切。她努力低着頭,挺直脊背,耳朵裏只捕捉到一個關鍵詞——京湘。
她想:【又是京湘。】
她讨厭京湘。
她忍不住再回頭看了一眼教室後面,卻在回頭的那一秒觸碰到他望過來的視線。
只半空中輕輕一碰,她的大腦便嗡的一下空了。
她立即扭回來,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但只有她知道,身上無形的擔子再次沉重了起來,就好像站在世界上上最高的高原,厚厚一層白雪壓在肩膀上,稀薄的空氣使她快要無法呼吸。
腳上殘餘的淤青隐隐作痛,經絡的酸澀感幾乎要将她淹沒。
她開始害怕了。
害怕這一次的年級第一,不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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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成績下發,綜合與各科年級前十照例被打印出來,貼在各班的教室後面。
季煙汀吃過午飯,裝作不甚在意的模樣慢慢晃到教室後面,一瞥。
第一名……
左手手背很癢,她沒有去撓,神經像一條被拉緊的琴弦,微微一碰就将斷裂,她屏住呼吸,視線慢慢往後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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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煙汀。
大腦驀地一松。
她如同剛做完一場令人大汗淋漓的噩夢,喘息間翻身下了床後,雙腳終于落回實地,心跳餘韻仍不止息。
這一次,她仍然是第一。
季煙汀慶幸地放下了高懸的心髒,随意掃了眼第二名的分數,倏地一怔。
第二名緊咬着她的分數不放,和她只相差5分,只一道選擇題就能輕易追趕上。
心中隐隐已有預感,她往後去找第二名的名字。
周予酌。
真的是他。
她再往後去看各科的分數。
她最引以為傲的語文和英語,和周予酌的分數完全一樣,一個136,一個149。
而數學……
她捏緊了指尖。
周予酌,150。
季煙汀,145。
好在小三門将數學的分差拉了回來,甚至反超幾分。尤其是歷史。
她忍不住看了眼周予酌的歷史成績,比她低了整整八分,這讓她感到一絲舒爽。
但這很奇怪。
周予酌的長相和成績都不會是能被人輕易忽略的,可是為什麽高一時期,她從未注意到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呢?
【而且他的名字那麽特殊,如果高一時期他的總分有考過前十名,我一定會記住他。】
周予酌剛靠近教室,便聽見了專屬于她的聲音。
他頓了頓,擡起眼,隔着一扇玻璃窗,季煙汀站在成績單前,站在陽光底下,仰起臉,任由光暈在發梢跳躍,身上還套着他的那件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的蓋到大腿根。
他低頭,抿着唇,又摸了下耳垂。
【更何況……“他”的成績也很好。】
周予酌驀地停住步子。
【但是“他”是學理的,“他”不喜歡吃果凍,也不喜歡橘子味的任何事物,更不會借着怕熱的借口借我外套。】窗內,她好像笑了下,但沒有任何開心的意味,【真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真是……夠巧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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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數學課用掉了最後一張草稿紙。趁着下課時間,季煙汀去了趟小賣部。這個時間段的小賣部,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收銀臺前的長隊沿着貨架一直排到底。
她側着身子從人與貨架間穿過,仰起臉在架子上搜尋了會兒,發現自己常用的那款草稿紙已經賣完了,便随手拿了本其他牌子的,正準備去結賬,一扭頭便撞上一道身影。
手中的草稿本沒拿穩,“啪”的一聲摔在地上。身前人匆忙幫她撿起來,止不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聲音很耳熟,季煙汀接過本子後擡眼望過去,才發現是蔣落。
蔣落亦愣了愣,眨眨眼:“季煙汀,你也來買東西啊。”
她應了聲。
“那你選好了嗎?”蔣落小聲問,指了指排得長長的隊伍,“我們要一起去排隊嗎?”
“嗯,走吧。”
蔣落手裏抱着一袋薯片和一袋果凍,她掃過一眼,隐隐覺得眼熟,定睛一看。
米黃色的包裝,上頭印着藍底白字的logo——晴好果凍。
是周予酌常吃的那個牌子。
蔣落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捏了捏包裝袋,主動道:“這個牌子的果凍挺好吃的,在第二列貨架那邊,你要嗎?”
季煙汀搖搖頭,無意狀問:“你喜歡吃這個牌子?”
“對呀。”頓了頓,蔣落彎起了唇,“別人推薦的,就去嘗試了下,确實不錯,我還挺喜歡的。”
別人推薦的……
她目光掠過蔣落唇角的笑意,心裏有了計較,淡淡收回視線,點點頭,沒再說話。
能讓一個女孩子露出這樣的笑……還真是對所有女生都很好呢。
蔣落偷偷在身側瞟着她,注意到她的校服,主動找話題:“哎,你今天穿的是oversize呀。”
她低頭瞥了眼自己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的衣服,含混地嗯了聲。
“原來校服的oversize也很好看呢。”
“嗯。”
“今天在走廊上聽見好幾個女生在誇你這樣也好漂亮呢。”
“嗯。”
她快嗯不下去了。
好在前面漫長的隊伍已經排到了盡頭,季煙汀掏出校園卡,擱置在收銀臺前的機器上,趕在蔣落下一句話之前,對店員道:“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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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結束後,季煙汀照例同周予酌一起回去。
學校停車點的燈這幾天似乎壞了,忽明忽暗。周予酌蹲下身子,眯着眼努力在糟糕的光線下分辨着密碼,手指對着扣鎖輕輕一撥,“啪嗒”一聲,車鎖開了。
季煙汀隐約聽見耳邊蚊子在嗡嗡作響,她左右張望了會兒,礙于如同夜店蹦迪般閃爍的燈光,怎麽也找不到蚊子的蹤影。
手背上忽而一癢,她用力一拍。
“啪”的清脆一聲,擡手一看,蚊子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個紅紅的包。
季煙汀咬牙切齒。
【這個天氣怎麽還有蚊子?好啊,我都沒進化,蚊子倒是進化得很快啊!】
【還有這個破學校,有錢空調不知道裝,燈不知道修,就知道裝那個破高清攝像頭!你當你拍荒野求生紀錄片呢!】
周予酌将車鎖放進自行車前面的籃子裏,聽着耳畔的叽叽喳喳,忍不住無聲彎了下唇。他将車推出來,扭頭喊:“季煙汀。”
“嗯?”她回過神。
“我們走吧。”
“哦。”
夜間的晚風拂過,涼意比早晨更甚。這個季節的這個時間點,店依舊還未打烊,街上人卻已經不如夏季那樣多了,除了放學的學生,只剩下零星幾個吃過晚飯散步的中年人。
她拉着他的書包帶子,感受着風從臉側穿過,突然之間有點擔憂。
猶豫片刻後,她還是問:“周予酌,你冷不冷?”
他動了動有點僵的手指:“不冷。”
出于自己的良心,季煙汀半信半疑地再問了一遍:“真不冷?”
“嗯。”
季煙汀點點頭。
【那我就放心大膽地暖和着了。】
隔了一會兒,季煙汀遠遠望見了自己家的房子屋頂,在黑夜裏模糊不清,緊接着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澆滿了瀝青的單路筆直地蔓延至視野盡頭,自行車晃過一盞又一盞路燈,最終在大門前停了下來。
季煙汀腳尖落地,踩實了地面後,才轉過身,跟周予酌揮手:“再見。”
他沒說再見,也沒動,只是坐在自行車上盯着她瞧。
季煙汀疑惑,也便站在原地沒進去。
【這哥一聲不吭的是卡Bug了嗎?】
周予酌單腿支着地,右手仍握在車把上,背靠着一片漆黑的夜空。門口直立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影子,像老舊電影裏的畫面。不遠處是河,水流聲在朦胧的夜裏被襯得像箜篌。
盯了她半晌,他終于開了口:“季煙汀。”
聲音裏帶着明顯的笑意。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嗯?”她不解。
“校服。”他提醒。
季煙汀恍然大悟:“哦,抱歉,差點忘了。”
他向她攤開了左手掌心。
季煙汀略帶慌忙地脫下他的外套,正要遞給他,目光一掠,倏地怔住,渾身僵硬。
門前昏黃的燈光下,他掌心的那顆痣在視線裏輕輕晃過。
“怎麽不松手了?”周予酌笑着說,伸手去接外套。
“啪!”手掌撞擊衣料的聲音貼着他的尾音悶悶響起,季煙汀握着他的手腕,迫使他掌心重新向上。
遠處水流聲依舊,燈光下一切無所藏匿。
【周予酌的左手掌心有一顆痣。】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急促,【怎麽會那麽巧?怎麽會……和“他”痣的位置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