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四十六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四十六天
“你這個是發錯了吧?”蔣落疑惑, “怎麽會什麽都沒有啊?”
他将卡片輕輕按在桌上,“不知道。”
站在他桌邊的季煙汀盯着空白的那張卡片,眉頭緊蹙。
空白在這副拼圖裏會代表什麽呢?被雲覆蓋的天空?東方的魚肚白一角?一面雪白的牆壁?還是說……真的只是發錯了而已?
蔣落垂下腦袋, 喪氣又苦惱:“啊,真的一點都不簡單。連卡片的方法到底是什麽啊……”
費非度穿過擁擠哄鬧的人群,舉着卡片竄過來,喊:“季煙汀!季學霸,你的卡片上畫着什麽啊?我怎麽看了好多人的都對不上啊?”
他将自己那張“啪”一下往桌上一拍,季煙汀望過去。
一片綠野仙蹤, 右上角,滿頭白發的老人高舉着相機,聚焦向看不清的遠方,遠方模糊不清,只得從相機裏窺視一角金黃的顏色。
望見卡片的那一秒,季煙汀的大腦似是抽了一下,熟悉感漫上來, 她驀地想到方才心理老師站在講臺之上對游戲的介紹——
【這款游戲的名字叫做“折疊世界”。】
與此同時, 周予酌伸出手, 抽出了蔣落手裏的那張卡片,指尖點在女孩的手機屏幕上,“是不是很像?”
幾個人望過去, 與費非度的那張仔細對比。
同樣的綠色, 同樣的老人,同樣的相機……只是畫面再次放大,相機裏原本模糊不清的圖像在費非度的卡片裏有了更清晰的展現。
女孩手機那小小一個框, 占據了整個畫面不過百分之五,卻框出了另一張卡片的整個世界。
幾個人同時怔了一秒, 像是被一道彩虹砸了腦袋,頭頂的天氣頓時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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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季煙汀下了總結,“我們手裏的每一張卡片都有一個上一張與下一張,我們是上一張卡片的一角,是下一張卡片的擴寫。”
她将便利店女孩的卡片輕輕蓋在老人相機之上,随後又點了點老人相機裏那片模糊的黃色,朦胧之間隐隐看到一點人影,最上方一線藍色,她将自己那張推過來仔細對比,半晌,終于确認了。
“我是你的下一張。”她将自己那張沙灘插進老人相機與桌面之間,擡眼掃過幾個人,淡聲道,“我們接下來要做的是,找出便利店女孩的上一張,和我的下一張,以此類推。”
費非度立馬拿起那張便利店女孩,扭過頭喊:“大家仔細看一下,誰的畫面裏有便利店女孩這個元素的?”
季煙汀補充:“不一定包括這個畫面的全部,也有可能只是包含了這張卡片裏的城市夜景,或者便利店的貨架。”
人群窸窸窣窣一陣,有個人猶豫着,高舉起自己的卡片,道:“我的。”
是幅地鐵圖像,擁擠的車廂裏,最邊上的小電視裏播放的屏幕畫面停留在便利店女孩身後的貨架上,在人群裏顯得如此不顯眼。
混雜着各種聲音的教室緩緩安靜下來,低頭仔細捕捉着自己卡片上的每一個細節。
“地鐵的!”
“我!”
商場門口的廣告牌上張貼着有關“地鐵內良好秩序”的圖畫。
“商場!”
沙漠裏的人看見遠處的海市蜃樓……
……
季煙汀将所有卡片從上至下排序好——25張。
只差周予酌的那片空白沒有排進去了。
最上方的是一張類似以第一視角看到的世界,或許這個畫面的主人公正躺在草地上,又或許是城市某個角落的躺椅上,卡片周圍是一片漆黑,正中央是視線聚焦處,一片藍天,萬裏無雲,唯有一個熱氣球漂浮,氣球飛得并不高,以至于上面長發随風飄揚在腦後的女孩面容清晰可見。
這應該就是第一張。
季煙汀再抽出最底下的那一張,是她的沙灘圖。
“老師,你真的沒發錯嗎?”費非度高喊,“你是不是把一張空白的混進來了?”
心理老師含笑,語氣篤定:“沒發錯。”
【既然如此……】
季煙汀捏着她的那張卡片,往周予酌面前一推,與那張空白并排在一起。
兩張卡片的邊緣輕輕一碰,像是被某種奇妙的磁力吸在了一起,她耐住心頭那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在喜悅自己終于找到了正确的答案,又平生出一絲古怪,她看着那兩張卡片,問:“你是我的下一張嗎?”
周予酌輕輕摸了摸她那張卡片裏,那位畫家還未抹上色彩的那片空白畫布。
“我想,應該是的。”他說。
在下課鈴響起的前一分鐘,他們供上了正确答案,卡片成為紀念品,分發至每個人手中。
她指腹按在卡片的邊緣,感受手指下那種磨砂質感。
她終于明白了那絲古怪來自哪裏,來自“折疊世界”,來自莊周夢蝶,來自沒有人可以分得清楚,世界創造世界,誰是真誰是假,誰才是源頭。
【如果我的存在只是另一個更大的世界裏張貼在牆壁上的一張既定的海報……】
下課鈴響起,她猛地回過神來。
她一向喜歡瞎想八想,神游天外,在腦子裏構思點不切實際的東西,但是她終究得回到現實。
【笑死,我又不是哲學家,考慮這個幹什麽?】她垮下肩膀,幽怨,【我該考慮的是,下一節課又是那該死的令人讨厭的數學課!】
【再說一遍,我讨厭數學老師噼裏啪啦機關槍一樣的講題語速,也讨厭他刷一下出來的腹瀉式知識點。】
機關槍語速……
腹瀉式知識點……
周予酌低頭仔細回想了下數學老師講課時的模樣,低頭莞爾。
嗯,別說,形容挺恰當。
-
中午時,期中成績出了。
蔣落緊張到連吃午飯都魂不守舍,筷子拿反,剛要去夾米飯,被季煙汀攔住提醒了聲,這才如夢初醒般換了回來。
“你別緊張。”季煙汀安慰她,“這段時間你進步特別大,前天老師不是還在誇你嗎?”
“但我感覺這次做題感覺不是很好。”蔣落有一搭沒一搭戳着米飯,聲音悶悶的。
“那只是你的心理暗示,放心。”
“我放心不了,事關我的人生。”蔣落随便扒拉了兩口飯,放下了碗筷,“我吃飽了。”
季煙汀擡頭看看她,再看看她碗裏幾乎滿滿當當的飯菜:“……你确定?”
“請上帝原諒我這次的浪費食物。”她雙手合十,閉着眼念念叨叨地強調,“我是真的真的很想走設計這條路,事實上我覺得我高考查分都不會有那麽緊張。”
季煙汀瞧着她焦慮的模樣,嘆了口氣,亦放下了筷子。
蔣落瞥見她,忙道:“你別管我,讓我再焦慮一會兒,你吃你的,不然下午會餓。”
“沒事,夏阿姨烤了小餅幹,今早讓我帶過來。”
她眼睛一亮,“夏阿姨烤的?我能吃嗎?”
“能。”季煙汀端起餐盤,站起身,有些無奈,“行了,走吧。”
“哦哦哦好。”蔣落連忙跟上去。
這幾天的陽光都很好,春天已然過半,教學樓旁濃密的樹蔭已經能投下一片陰影,天氣逐漸升溫,一件短袖再加一件外套便夠了。
今年的夏天或許會來得比較早,炙熱已然爬上樹梢,從茂盛的綠葉中淺淺探出個腦袋。
“我看過天氣預報了。”兩個人爬上了樓,蔣落在走廊上的陽光底下眯着眼,吐槽,“這兩天極速升溫,下周再突然降溫,然後再升溫,合着免費過山車呗?”
“天氣預報也有可能不準。”季煙汀道。
天氣預報顯示,後面的十五天都是晴天,依照她對絡州的了解,絕對不可能。
“絡州的天氣預報一向不太準,而且還嘴硬。”越是臨近教室後門,蔣落語速越快,聲音卻在顫,即将進門那一刻,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攔住她,“等下!”
季煙汀偏過頭,“怎麽了?”
“我……現在有點緊張。”她深呼出一口氣,臉徹底垮了,“好吧我承認不只是一點緊張季煙汀你幫我看吧要是沒進前五就不要告訴我了求求你了哼哼哼——”
這一串如同連珠炮順出來,連停頓都沒有。
蔣落推着季煙汀的腰,目露央求,巴巴地看着她。
季煙汀遲疑。
其實別提蔣落,她也很緊張。她和周予酌的分差越來越近,連着幾次考試都只相隔一分,總擔心某一天就被超越,她從此跌落傳說。
即使這次的卷子做得十分順手。
片刻後,她還是點點頭:“好。”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最好了你最好了。”蔣落一連重複了三遍,又輕輕推了下她的肩示意她進去,自己手緊緊扒着門框,緊緊盯着她前進的身影。
季煙汀先是去瞧第一名。
仍是她。
這次高了兩分。
她微微松氣,繼續往下,目光從第五名開始慢慢攀爬,最後定格在第三名的名字上——
蔣落。
她唇瓣一翹,幾乎蓋不住笑意,快步走至無助又期待地扒門的蔣落身側,故作平平開口:“你猜猜這次第幾?”
蔣落磨着衣袖,催促:“別折磨我了,快說!”
季煙汀也沒多故弄玄虛,直截了當:“你第三!”
“我靠!”蔣落先是尖叫了聲,雙手啪一下捂住嘴,抖着聲小心翼翼問,“真的?”
“騙你做什麽?”她篤定,“真的,真真切切的。”
蔣落眨眨眼,像在确認是不是夢境,待反應過來後,倏地展開雙臂,激動地抱住季煙汀在半空中轉了個圈,眼底的驚喜無處隐藏,滿到要溢出來,“啊啊啊啊啊!我太牛了!你也太牛了!”
季煙汀突然之間雙腳離地,吓了一跳,險些一句“我靠”冒出來,被強行從喉間咽下。
“嗚嗚嗚你怎麽那麽輕?是不是給我補習補瘦了?”蔣落只知道興高采烈,壓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天花亂墜地誇了一波季煙汀,又語無倫次狠狠誇了一波自己,最後一錘定音,“這周六,我請你吃頓大的!”
季煙汀終于從半空中被放下來,長舒一聲。
蔣落那麽瘦瘦弱弱一個,沒想到力氣居然那麽大。
哦,膽子也大。
但她很難不為她感到高興。
“我能提個建議嗎?”季煙汀問。
“你說!我都滿足你!”
“我想去吃海底撈。”
話說出口時季煙汀還有點沒底氣,別人一年去好幾次的地方她從小到大就去過這麽一次,小時候是沒錢吃不起,後來是因為太有錢了。無論是什麽原因,總令她擔心蔣落會對此感到詫異且莫名其妙,發出“啊?海底撈也算大餐嗎?”的疑問。
但是海底撈的蝦滑實在令她念念不忘。
可是蔣落什麽異樣的神色也沒有,一拍她的肩,喜氣洋洋,爽快答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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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約好了時間地點,周六中午,季煙汀見到蔣落時,她仍然化着精致美麗的妝,上挑的眼線,狐系假睫毛,咖色調的唇釉,眼角點了顆黑痣。長發一散,劉海一夾,走路既張揚又自信。
不算炎熱的天,她甚至還穿了條短裙。
季煙汀習慣了她這副模樣,只是目光往她膝蓋上一掠,“你不冷嗎?”
蔣落捏起腿上肉色的布料,松開手,布料立即重新密實地貼在皮肉上,“光腿神器!”
她訝然:“你這個看上去很自然。”
自然到她以為是裸腿。
“我在淘寶上淘到的寶藏牌子,又便宜又自然。”蔣落說着拿起手機,“我鏈接發你?”
季煙汀猶豫着,蔣落卻似乎毫不在意,直接發給她鏈接,完了又打開相機,把手機遞給她:“你幫我拍張照吧。”
“好。”她接過手機,鏡頭對準,蔣落立即擺起pose,用手撐着臉,一只手舉起盛滿了飲料的玻璃杯向前伸,歪頭笑。
季煙汀一連按了幾次快門,“好了。”
蔣落接着換姿勢,雙手指尖相點,擱在下巴下,眼睛望向斜下方。
季煙汀繼續按快門。
一連換了幾次姿勢後,蔣落伸手,示意她将手機遞過來,問:“我幫你拍?”
“不用了,我不太喜歡拍照。”季煙汀搖搖頭,指尖一送,剛要将手機還回,掌心的手機驀地振動一聲,她下意識垂眼望去——
蔣落的微信沒有上應用鎖,一條信息在屏幕上方一閃而過,卻被她的目光輕而易舉地捕捉。
鄭亭語。
聯系人的三個字,映在她眼底,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