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傷感
第二十章、傷感
晚膳期間只有周景燊與沈仲稔在交談,聊的都還是書中的內容以及邊關三年的些許往事,可沈元慈一句也沒聽進去。
這一天之內經歷這樣多的事,連晚膳都覺得乏味,只能草草吃完了事。
這雨當真如父親所言,來的快去得也快,不多時已經從驟雨變為了細雨,再後來只剩下檐角的滴答聲,天空昏暗卻澄澈透明。
而周景燊總算是書也拿了,晚膳也吃了,見好就收,沒有再過多停留。
直到與父親一同将他送出門,這一天的行程也終于完畢。可眼見父親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沈元慈也真是無奈,自家菜園子裏的菜被人盯上要拱了去還不知道,她的父親也真是老糊塗了,但她沒敢說。
是日晚,倦鳥栖枝,殘月入眠。
被雨沖刷過的夜空幹淨又清冽,星鬥點點明亮異常,沒了疾風驟雨,天空與大地又重新歸于安寧。
原來是要經歷猙獰的雷電與駭人的巨響後,人間才能看到一個這樣明淨的夜空。
阿渝早就在一旁塌上呼呼大睡,只有織秋還在替沈元慈整理衣物。而沈元慈則坐在梳妝臺前,透過懸開的雕窗望着外頭的繁星。
可是越到了夜晚安靜的時候,心裏總是會再次想起那些擾人心煩的事。
沈元慈白淨細長的手指輕輕撫着妝臺上的玉簪,想起上一次仔細端詳的時候還是另一番心情,如今才不過大半個月,早已是物是人非。
“織秋,你今日一早出門的時候便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對嗎?”顧及着睡着的阿渝,沈元慈說話的聲音及其輕柔。
原本正在整理衣物的織秋轉睫間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垂眸片刻終于舍得轉過頭去看沈元慈。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見到的是一張含帶微笑的容顏,除此以外再也沒有任何情緒浮上她的神情。
還是那張姿容絕麗的臉,可終究是太過柔和不帶點任何的攻擊性,現下她又卸去了發飾,只有青絲如瀑垂在肩頭,明明是在笑的,如今看來卻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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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秋朝她走近幾步,秀眉輕皺,躊躇之下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難怪你今日總是魂不守舍的,原來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沈元慈說話時微垂着眼角,嗓音清軟如同春日的湖水,表面溫和,底下卻透着微涼。
織秋也沒有立刻答話,女君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候,明明心裏難受卻還是一副強顏歡笑的模樣,就連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感染了去。
織秋緩步走至沈元慈身後,手輕搭在她的肩頭,輕聲說道:“陶公子品行端正,從來沒有傳出過風月之事,對女君的心意我們也是有目共睹,必定不會輕易負了女君,如今驟然成了驸馬或許有什麽難言之隐,女君若是想知道,我明天便去詢問。”
會有什麽難言之隐嗎?難不成是皇上在上巳那日相中了他的才華,指定了他做驸馬?還是清惠公主相中了他?又或者說是他自己想做的?
可沈元慈不想再去糾結他為何做了驸馬,水花逐漸充盈了眼眶,一滴小小的水珠幾乎要将睫毛壓彎,她終于察覺到了眼睑周圍傳來的異樣感,但又很快合眼将水珠與傷楚一同咽了下去。
她搖了搖頭:“不必了,不管是不是有難言之隐,如今他都是驸馬,就算知道原由又如何,事情早已無可轉圜。”
“況且訂親之事想必是前幾日就早已定下,他先前每日差人送東西過來都沒有告知于我,我又何必自降身價刻意去詢問。”
随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沈元慈唇邊又抹上了一層涼薄的笑意:“難怪後來幾日也不差人送東西了,我原以為他是公務繁忙,如今想來怕是為了避嫌。”
她雖還是含着笑說,可覺得自己可笑極了,心裏卻升起一股失落感,那種心情好似從雲端跌入谷底,回憶還在不斷穿插着,只是一幕幕逐漸破碎,最後只剩下滿地殘骸。
也許傷感的也唯有她自己罷了。
聽完沈元慈這些話,織秋也不知是該擔心還是放松了,她家女君知道得太通透,冷靜自持,也不知道她心裏有沒有憋着。
織秋只能繼續在身旁輕聲寬慰着:“女君論容貌論才情論家世都是不輸的,京中想求娶女君的多了去了,未必沒有旁人比不上陶藺。”
旁的人。沈元慈無端想起今日周景燊說的話:“沒了陶藺,你可還有別的理由拒絕于我?”
若是沒有周景燊突然來府中一遭,沈元慈或許會獨自回了閨房暗暗傷神,但經他方才一攪和,如潭中死水的心又攪得混亂不堪。
她的眉心微動,幾不可察地蹙了蹙,原本低落的情緒如今又煩悶了起來。周景燊當真有這般沒皮沒臉,行動如此之快,自己才不過失落半日便眼巴巴地跑來了,連獨處的機會都不給她,甚至還要賴在府中吃了晚膳才肯離去。
陶藺的婚事是皇上賜的,皇命不可違背,所以她即便心中難過,卻也明白一個度數,別人成雙成對她又何必情凄意切白白成了笑柄,她自是懂道理的。
但眼下令她頭疼之事卻成了周景燊,她對周景燊說不上厭惡卻也并不是喜歡,每回出現總是語出驚人殺她個措手不及,讓她連想個對策的時間都沒有。
若是真如周景燊所說,日後追求于她,不知道還能出些什麽花招來,他不要臉,她還要臉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流年不利,開不盡的爛桃花。
沈元慈不再想下去,嘆息一聲,也沒有告知織秋有關周景燊的事,不想讓她擔心,輕輕拍她的手背:“織秋,我沒事,我雖傾慕陶藺,但沒了他我還有你們,還有許多可以做的事情,必定不會整天沉浸在苦悶中。”
“女君能這樣想便是最好的了。”看到沈元慈拿得起放得下,織秋的心情也沒來由地好了起來,眨着輕快的眼皮一同笑了起來。
“織秋,那快幫我把這玉簪收起來,玉簪不合适将來還給陶藺就是了,我還能戴別的。”
“女君生得這樣端莊,在我看來戴別的也一樣好看。”
“你這張嘴何時向阿渝學的,也開始刁滑了起來。”
二人笑着輕輕說着話,直到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