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紅印
第八十六章、紅印
“嗯?”沈元慈這句疑問原本是想從嘴裏出聲的, 但沒想到雙唇被堵了個嚴實,最後嗓音悶悶只能從鼻腔裏發出。
以至于聽到時都變成了“嗯……”
但是周景燊似乎理解錯了,像是得到了許可, 也從沈元慈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中得到了鼓勵。于是唇齒貼合流連忘返, 他只一昧地索取,也讓沈元慈的身子一昧地下沉。
要不說貪婪是人之本性,嘗到了一點甜頭便會想要更多。
周景燊漸漸不滿足于把她抱坐在腿上這個姿勢, 餘光又瞥見桌上那幾本陶藺送的冊子覺得甚是礙眼,幹脆一并拂落在地上。
自此桌案幹幹淨淨, 放下一個沈元慈綽綽有餘, 于是兩人的身體變成了一上一下, 周景燊再次隐忍地吻了下去……
若說起沈元慈對周景燊的印象,她會覺得他像個狐貍,只因每每看到他時眼裏總是有遮不住的狡黠,但沈元慈如今還是第一次覺得周景燊也像狗。
就因為那晚在天祿閣中,周景燊吻了有一會兒才擡起頭來, 哪怕氣喘不定也要問一句:“嘴還疼嗎?”
沈元慈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朵根,明知道他問的是上回親了那麽久,嘴好了嗎?已經過去了十來日怎麽可能好不了。但經周景燊口中說出來, 總覺得色氣十足, 沈元慈躺在桌案上羞得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周景燊低笑了一聲,再次覆下去。後來雖吻得十分克制, 沒其餘動作, 但着落的點已經不止在她的雙唇上, 沈元慈也是第二日起來時才看到衣領下有淺淺的紅印。
在銅鏡前暗罵了周景燊百八十遍, 氣得連梳頭都沒了耐心,扯得頭發生疼。于是她那幾日都将衣領攏得高高的, 一點都不敢讓人瞧見。
“姐姐,怕冷嗎?”周珲問道。
晚間時分,沈元慈陪同周珲一道用膳,還有周景燊在側。這幾日明明都熱得入夏了,宮人們都早已換上輕薄衣裳,怎麽姐姐還老是拉領子呀?
反倒是周景燊聽後先笑了起來,他沒看沈元慈,表現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依舊慢條斯理地用膳。
沈元慈趁周珲不注意瞪了“罪魁禍首”一眼,而後才斂了斂情緒,語氣裝作不甚在意道:“有一些。”
Advertisement
周珲依舊瞪着圓溜得眼睛看她,這麽熱的天氣,難以置信。但突然想起來嬷嬷給他講的故事,仙女是住在廣寒宮的,那個地方聽起來好像特別冷,也難怪姐姐怕冷。
他對此深表同情。
這日,周珲早早聽話安寝。殘月高懸,不掩銀河璀璨繁星點點,晚風吹動珠幕遮簾,吹得宮燈搖曳,照亮了宮門外白玉臺階,也因此拉長身影一高一矮。
“後日便是殿試,你可會緊張害怕?”兩人坐在檐廊下一同看向夜空。
沈元慈聽後卻笑道:“陛下這樣的話在這幾日都不知問了多少遍,明明我是考生,怎麽陛下比我還緊張些?”
周景燊哼笑一聲,“你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朕這樣都是為了誰?”
繼而他又摟過沈元慈輕聲嘆息,語氣平穩敘述着:“你在三年前便有這個心願,朕那時雖只是個閑散王爺,卻也明白你的抱負,你這位看似一向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實則與朕一樣,離經叛道不逞多讓,朕原也想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得償所願。”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王譚林狼子野心到這般地步,也沒有想到永平三年冬那場宮變改變了所有人的将來,先是昭寧遠嫁和親,再是先帝駕崩,甚至還斷了你的希冀讓你離開。”
“如今好不容易将你帶回來,也看到你羽翼不減,不僅承你父親遺志還重新走上了殿試之路,這過程于你而言有多少崎岖艱難,旁人或許不清楚,但朕這一路追随如何不是看在眼裏?”
“所以對于你的事,朕往後都會緊張,朕如今比誰都想讓你能完成夙願。”
沈元慈擡頭看去,宮燈的薄光給他俊美的臉龐蒙上一層淡淡的暖光,棱角分明之下又有幾分柔和,如她此刻如水的心裏蕩起淺淺的漣漪。
她笑容溫婉,像是打趣:“那陛下可會為了我的夙願,而在殿試那天刻意讓我拿了魁首呢?”
周景燊聽罷後倏然笑出聲,以食指刮蹭她小巧鼻頭,“朕既然相信你,便不會做任何看輕你的事,所以你休想詐朕。”
沈元慈嘴角彎彎翹起,果真周景燊一如既往的狡猾,就她這點道行一眼就被看穿。
她重新靠在周景燊胸膛上,仔細回味起周景燊對她說的那些話。她自小有父親的愛護,除卻母親去世帶來的苦痛,別的再沒有傷心過,當年她在長安痛失親人,以為在這裏再沒有什麽留戀,便可以一走了之遠離是非之地。
但她經歷的,周景燊又何嘗沒有經歷過?那個皇位看似至高無上,可他登上之前卻是周昀嘉遠嫁、先帝駕崩,用手足生離死別的經歷換來,就連自己最後都抛下了他。
他過去便不在意名聲,甚至連去封地做個王也不願,可後來卻要接手整個大梁。沒人問過他願不願意,這江山的擔子便直接放了上來,只因這是他的使命,不像她可以退縮,不知他在過去可也有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
若是再來一次,她不想再做什麽逃兵,而是希望可以同他一起面對,她想要參與周景燊的成長,也彌補他們缺失的那兩年遺憾。
沈元慈的心頭酸澀,她枕靠在周景燊的胸前,口中低喃:“難嗎?”
“什麽?”周景燊低頭,目光柔和看向她。
沈元慈的嗓音啞然,只能克制住音調:“當皇帝難嗎?”
許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周景燊的身子頓了頓,好像那麽久以來,就連自己也都不曾想過,一切都是順勢而為,也不曾停歇下來喘口氣。
他的眼底霎時又變得溫柔,似是糅合了月光,薄唇微啓蔓延了笑意,卻漫不經心道:“不管難不難都過來了,朕如今都已經是皇帝,但當得好不好,朕便不知道了。”
話音剛落,他便察覺到摟在他寬闊腰間的手攏了攏,聽到身前那個嬌小的女子在說:“你很好,将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走了。”
周景燊的嘴角卻愈發往上翹,“你最好是,若是還敢走,朕這回就沒那麽好說話了,把你關起來,朕在這宮裏最不缺的便是屋子,随便哪一間都行。”
沈元慈原本喉嚨哽咽,因他這句話突然也沒了酸楚心情,放下就笑了起來,“你都是皇帝了,還敢濫用私權,知法犯法!”
她本就肌膚勝雪,雙目清澈似一汪泉水,笑時雙唇如瓣嬌豔欲滴,周景燊突然也被感染。
濫用私權就濫用私權吧。
他良久沒有答話,心裏覺得,若非那場宮變,或許他們如今早該是以另一種身份相處。
“陛下在想什麽?可是還有事想對我說?”沈元慈問道。
周景燊将她輕輕摟在懷裏,迎合夜間的靜谧,連身上的感知都變得溫柔,“也沒什麽,朕想等你殿試回來。”
回來再說。
正值春末夏初之時,庭中花事盡,臺上青翠臨,風暖日長。
沈元慈今日是第二次參加殿試,可以考生的身份進入天祿閣還是頭一回。自她在外頭等候起,便時不時有旁人打量,女子為官雖每朝都有,但依舊新奇,現下還能來殿試怕是盤古開天辟地頭一遭,這樣的眼光一直沒有斷過。
或許在大多數人眼中,女子不必有學問,一輩子也只在一房一廳一院中生活。
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将來,她的身右側是天祿閣外此時冉冉的朝陽,日複一日未曾改變,但初升時依舊最具生機。
她大大方方擡起頭,便當做是與那些根深的觀念和解。
在攆與驅使下,禦駕親臨,沈元慈稍稍擡頭側目看到周景燊被身後一行宮人擁簇着走進天祿閣,直至坐于上方,才得到內侍通傳:“宣,諸考生觐見!”
她便随同一行人進入天祿閣叩拜皇帝。
周景燊今身着冕服,烏發束起,頭戴冠冕,面容俊秀豐神朗朗,自帶與生俱來的貴氣與震懾力,隆重莊嚴比往日她見的每一次更甚,帝王之氣概不怒自威,仿佛與沈元慈平時見到的周景燊判若兩人。
這樣的反差和熟悉的環境,讓她不禁想起了前幾日還是在天祿閣,就是這位現下受人人叩拜敬仰的皇帝,把她抱着親還不夠,還要放在她桌案上,手也沒閑着,總是在她身上游離……
思及此處,沈元慈眼眸轉向一旁的角落,幸好今日是殿試,周圍的布置早已變換過。她松了一口氣,收回目光漫不經心擡起看了一眼。
哪知周景燊坐在上方雖口中振振說着詞,視線卻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臉上微噙着笑意看起來不甚相善,像是戳破了她的心事一般。
于是沈元慈忙心虛地低下了頭……
此後順序是納貢、參拜忠烈排位、卷名與答題,交卷後便由官員收集閱卷,依照各項标準對卷子進行評閱,這殿試結果是當場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