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名分

第八十八章、名分

織秋還是手握門栓的姿勢, 傻愣愣堵在院門口,沒讓他進來也沒讓他走,反倒讓裏屋的兩個人好奇起來, 也一道走出去看看。

來人身着蘭笤色直裾深衣, 烏發只用帶子豎起,不似往常身着冕服與華服那般貴氣,但他眉宇英氣、面容俊朗又給尋常裝束增添幾分清爽, 看着只像個尋常公子哥兒。

許是沈元慈也沒料到他會突然過來,兩眼直直盯着他不轉動, 只比織秋的表情稍好些。

這一個個的怎麽都突然不說話了?呂秀媛看不懂, 便只好先開口問道:“你是誰?來我們這裏做何事?”

可總算有人搭理他了, 周景燊笑了笑朝她作揖,“鄙人周煜明,說來也算是沈女君與織秋姑娘的朋友,今日原是想去沈府為沈女君生辰道賀,卻撲了個空, 便打聽到這裏,沒曾想竟打擾老夫人了。”

呂秀媛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男子,看他的樣子倒還算幹淨, 舉止麽也算斯文, 便問向她們:“可真是你們的朋友?”

織秋不敢答話,這話也就皇帝自己能說, 她哪敢真的回應是皇帝的朋友。

也幸好沈元慈反應過來, 撲了個空是假, 他明明早知道自己會來織秋家, 恐怕是故意便裝而來,又想學當初在她父親面前那樣賴上來吃頓飯, 但看他都做到這份上了,也就幹脆遂了他的心願。

于是她走上前挽上呂秀媛的臂膀微笑解釋道:“祖母,這位周公子真是我們的朋友,都怪我不知他今日也會過來,可眼下都是晚間時分了,不如就看在我的面兒上也留他吃一頓飯,不枉他為了我的生辰辛苦走一趟。”

呂秀媛拍拍她的手親和笑道:“好好好,既然是你們的朋友,自然是要的。”

“小夥子,快些進來,你若不嫌棄我們這兒的便飯,就留下來順道用了去。”

周景燊反應倒是快,忙又俯首作揖道:“老夫人盛情招待,周某哪敢嫌棄,真是謝過老夫人了。”

他果真一點都不客氣,随衆人一道走進屋事還特地朝沈元慈眨了眨眼,這心思仿佛怕她不知曉似的,沈元慈笑而不語。

唯有織秋跟在後頭噤聲忐忑,她祖母喊皇帝小夥子?

四人落座,周景燊既然是來賴着吃飯的,自然不會空手而來,除了帶給沈元慈的生辰賀禮,還專程又備了幾份給呂秀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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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聽到這裏有位老夫人,第一次登門拜訪恐禮數不周,故而來之前又買了些東西,一點東西了表心意,還望老夫人不嫌棄。”

呂秀媛看了一眼,竟皆是人參靈芝之類成色上好的補品,哪裏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吃上的?吓得不敢收。

還是沈元慈出言勸道:“祖母您都邀周公子一道用飯了,再不收下也讓周公子吃得不痛快,拿着就是了。”

呂秀媛這才敢收下連連道謝。她手藝不錯,滿滿一桌子菜竟也讓他們吃了個精光。

不過在席間她會偷偷打量打量這位周公子,見他衣着不俗,出手闊綽,言行更是與他們這些市井人家不同,身上自有一番貴氣。

又看到他時不時地盯沈元慈,沒茶沒酒了就替她添上,殷勤不斷,便有些好奇。

于是和織秋一起往廚房收拾碗筷時趁,二人還留在廳堂談話,便用手肘捅了捅織秋,“你知道這位周公子是何來歷?”

織秋原在刷碗突然一怔,她當然知道他是何來歷,但皇上都微服過來了,他不說,她自然也不敢說,只能含糊道:“我不太清楚,他和女君比較熟一些,我就只見過幾回,其實算不上朋友。”

“原來是這樣……”呂秀媛停下動作若有所思,随後又小聲道:“我覺着這個周公子今日來的意圖明顯。”

“方才席間我可看得出來,他對元慈的意思不簡單,否則也不會特地過去給她賀生辰,更不會打聽到這裏來了。”

織秋挑眉看向她,您終于察覺出來了?

再聽呂秀媛道:“他看着樣貌上乘也謙遜有禮,應當是非富即貴,但他那雙桃花眼我不太喜歡,這類面相多數濫情,不過吶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想元慈當年多少風光,那都是差點要成為皇後的人,雖都說咱們這位皇帝當的好,可我不見得,單是繼位後不肯和元慈履行婚約這事就讓我不痛快。”

“天下男子千千萬萬,像元慈這般的女子何愁找不到好歸宿,只是她現在好不容易苦盡甘來,萬不能再在感情一事上折了。”

說罷便要轉身離開廚房,織秋趕忙拉住她:“哎祖母,你要做什麽去?”

呂秀媛使了使眼色,一臉老成:“你放心,我不過是去替她把把關,一切心中有數。”

看到呂秀媛解下圍裙後正了正身子,離開的背影端莊持重,織秋根本攔不住,幾乎傻眼了。

祖母哎,你可千萬別在他們面前說皇帝的不是,這位周公子他就是皇帝啊,否則她們兩個頭都不夠砍的!況且這兩人好不容易才又再一起,可千萬不能再壞了他們的好事,于是她幹脆碗也不洗了,一同丢下走了出去。

這會兒用完飯後,四人就在廳堂裏談話吃茶。呂秀媛坐于正上方手撚珠串,沈元慈和周景燊則坐于左手側方神态自若閑談,唯有右側的織秋眼神飄忽,暗中在三人之間流轉。

直到呂秀媛開口,她面容和藹問向周景燊:“剛才只顧着吃飯,老身看周公子儀表談吐不俗,一直忘了問周公子是哪裏的人?現又住在何處?”

周景燊放下杯盞答道:“我原也是長安人士,曾在漠北一帶行商待過三年,現如今又定居長安。”

原來是個行商的,士農工商,商排最末,雖收入頗豐但地位遠不如前者,而沈元慈現下都是五經博士,單是這點來說他确實配不上。

呂秀媛聽後佯裝稍稍點頭,又探詢問道:“原來周公子是商賈之家,那可有功名在身?”

“周某不才,不如沈女君那樣有學問,能力有限考不得功名,如今能承襲家業都已實屬勉強。”

沈元慈聽到他的回答還特地又看了眼,皇位确實是承襲來的,這番說辭倒也對得上,至于功名麽,恐怕這大梁也沒人能大得過他了。

呂秀媛略微驚訝,布滿皺紋的臉上兩眼睜圓:“承襲家業?老身看周公子也就和元慈織秋一般大,都已承襲家業了?”

周景燊彎唇笑了笑:“我今年二十有三,比二位女君都稍大些,至于家業……實不相瞞,我父母雙親去世得早,這一輩弟兄又少,擔子便也只能放在我一人身上。”

“原來如此。”呂秀媛坐正了些嘆口氣,“沒想到周公子竟也雙親亡故,和元慈織秋一般的經歷,老身我看着深有體會,你一個人年紀輕輕打理家業實屬不易,真是難為了。”

繼而又想起了什麽,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周公子已立業,不知可曾有過婚配?”

周景燊眼眸一彎,擺手笑道:“老夫人說笑了,周某早年漂泊,好不容易在長安安頓下來,卻又要忙于打理産業,連享樂的時間都沒有,如何有空閑去談成家的事。”

呂秀媛心下暗覺這說得也是,她原是不喜周煜明身無功名只行商,但字裏行間又聽得周煜明為人還算勤勉。

歷來像他這般年紀的人大多都已娶妻妾有子嗣,而他卻肯将精力都放在打理家業上,不圖享樂,倒也算是個老實本分的。

再聽他吃了口茶說道:“幸好我族中産業如今步入正軌,也算是蒸蒸日上,成家一事确也在周某的考慮當中。”

“再者說出來也不怕老夫人笑話,周某以為娶妻當順遂心意,前些時候遇不上合眼緣的,不娶也罷。”

呂秀媛的目光略過沈元慈,她都活了一大把歲數了,如何聽不出來?前些時候沒遇上,現在就遇到了,便滿意地笑了笑。

只有沈元慈和織秋面面相觑不敢說話,情況如何她們最是心知肚明,就聽周景燊在那裏瞎掰扯把祖母哄得樂,她們二人卻聽得面臊,腳趾都能把鞋襪摳穿。

于是沈元慈後來都不曾理照周景燊,直到辭別後兩人一同上了馬車後,沈元慈才語氣不佳嘟囔道:“祖母不過是想試探你,你又何須說得這般詳細?”

周景燊輕笑時連胸膛都在晃動:“你以為朕看不出來?正是因為祖母想試探朕,她想知道什麽,朕索性就通通說給她聽,你視她為長輩,朕自然也是,也好讓她老人家放心。”

他的眸光柔和,但唯有對她是這樣,即便如今他都已經是皇帝,卻還肯為了得到祖母的肯定做足了準備,這份心意沈元慈都能感覺到。

她低頭抿嘴一笑,忽地拍他的手:“放心什麽,你老是對我動手動腳的,我看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哪知他就像個無賴似的,雙手掐她纖纖細腰輕輕一提便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摟得更緊了些。

他的酒氣還沒完全消散,因此眼底泛上濕潤潮紅,嗓音溫柔低沉,“朕把她都搞定了,那你呢?準備什麽時候給朕一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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