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包廂裏安靜了兩秒。
蕭丹才出聲道,“那個,先吃飯吧?”
張啓中臉色也沉了下來,上一秒他才說了張越懂事,下一秒他就不懂事了,張啓中站起身,轉身拿走挂着的外套,對蕭丹說,“我去找找他。”
“好,好!”蕭丹狠狠松一口氣,立即點頭道,并起身送他,送到門口,張啓中看着蘇顏,說,“照顧好你媽媽。”
蘇顏點頭,“我會的。”
張啓中又看向蕭丹,蕭丹略微低頭,張啓中輕嘆一口氣,他道:“張越剛剛的話,別放在心上。”
“我沒事。”蕭丹搖頭。
張啓中沉默地看她一眼,從她表情當中,張啓中知道,蕭丹更不會那麽容易就答應他了,張啓中心裏低咒了一聲,轉身出門,看着他出去了,蕭丹肩膀松了下來,蘇顏挽着她的手道,“媽。”
蕭丹轉頭看了眼桌子上的菜,“我們打包回去吧?”
“好。”
蘇顏喊了服務員,讓她們拿打包盒進來,對于張越的态度,她早就猜到了,肯定是這樣的,誰讓張越之前還給她告白過,但是兩個人要分班了,這以後見面的時間就更少了,想到這裏,蘇顏覺得,以後躲着張越一點。
等他感情淡了,就不會妨礙到他父親。
或者應該說,一開始,蘇顏就沒把張越的感情太當一回事,将來的日子還長,張越遲早是會碰上他的真命天女。
想到這裏,她抱了抱蕭丹,“媽,不着急。”
蕭丹一愣,後明白蘇顏的不着急是什麽意思,她笑着點頭,就是眼眸裏有些失落,她道:“我本來就沒期待什麽,我們母女兩個挺好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對,日子只會越來越好。”蘇顏點頭,蕭丹既然不急,她就放心了,她就怕蕭丹動感情,會受到傷害。
桌子上的菜沒吃多少,還有一整盤沒有碰到的,都打包了,蕭丹去結賬,蘇顏提着打包袋,等着她。
回到家裏,王嬸一看,“哎?還剩下這麽多菜呢?”
蘇顏把打包袋放在桌子上,甩着酸疼的手,王嬸打開袋子,看了看,說:“真多,怎麽沒吃啊?你們該不會一直在聊天吧?”
蕭丹垂下眼眸,沒有吭聲,進了洗手間。
王嬸一愣,她看向蘇顏,蘇顏拉着王嬸坐下,說道:“嬸子,你說這當人家後媽,是不是特別難啊?”
王嬸想了下,“确實是挺難的,怎麽了?”
“張越是張叔的兒子。”
“什麽?”王嬸忍不住拔高了聲音,“這,這張越這孩子也不像是單親家庭的啊,教養又好性格又好。”
王嬸一陣唏噓。
……
張越出了雅閣後,站在路邊,狠狠地踹了下路燈,又掏了煙抽了起來,吐了一口煙圈後,他靠在柱子上,周朗指揮司機,将車開到張越的身側,搖下車窗,問道:“什麽情況?”
張越沒應,就低着頭一直抽煙,眉眼間全是煩躁。
周朗跟楊凡對視了一眼,剛剛張越踹路燈的那一幕,他們都看到了,顯然是進去找他爹然後受氣了,周朗打開車門下來,走到張越身側,低聲道:“如果你看着那個女人不喜歡,你就直接跟你爸說,我覺得叔的眼光差不到哪裏去的,應該不會真找個你看不上的女人。”
張越繼續抽煙。
他爸眼光差不了。
都找上他喜歡的女生的媽媽了。
柔柔弱弱的,宛如菟絲花,跟他媽差不多,他吃到蕭丹的飯菜時,被蕭丹溫柔詢問的時候,都會産生一種幻覺,蕭丹的氣質跟他母親高度融合,但他從來沒把她當成母親,最多,就是把她當成未來丈母娘。
丈母娘也是娘,但絕對不是繼母這樣的角色。
他們張家的男人,估計都喜歡這類型的女人,張啓中身邊多少精明能幹的,他倒是一眼都看不上。
偏偏看上蕭丹。
他要是看上蕭丹,他張越跟蘇顏怎麽辦?
草。
他再次踹了下路燈,煙吸得更狠了。
周朗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又說:“越哥,有什麽事情你直接說,別這樣,我跟楊凡都能當你的垃圾桶。”
倒煩惱的。
張越夾着煙,下巴微擡,看着周朗。
周朗急忙上前,帶着讨好,張越想說,但又覺得丢人,這他媽的多丢人啊,這時,雅閣的大門推開,張啓中手搭着外套走出來,父子倆眼神一對上,張越狠狠掐滅了煙,就要往車裏鑽去。
張啓中快步上前,一揚手,抓住張越的手臂,說:“跟我聊聊。”
“沒什麽好聊的,我不同意。”
“不同意你還沒說理由呢!”張啓中嗓音壓低,一壓低就帶着威懾,周朗跟楊凡吓得都不敢動彈,那聲叔…咽在喉嚨裏。
兒子大了,很多事都要商量。
張啓中從來都是尊重張越的,所以他需要理由。
“理由?”
張越冷哼,“理由,理由就是我也看上蕭丹的女兒了,你覺得這個理由合适嗎?”
沉默,安靜。
張越說完,像是挑釁似地看着他父親,張啓中有些詫異,但他很快就笑了起來,說道,“兒子,你冷靜下。”
張越沒吭聲,但眉眼都是煩躁。
周朗跟楊凡被他的話炸得有點暈,在一旁呆木若雞。
張啓中含笑,淡定地說:“你跟蘇顏,又沒有血緣關系。”
一句話,瞬間提醒了張越,他站直了身子,他又去摸煙,被張啓中壓下,道:“煙瘾別這麽大,女孩子一般是不喜歡人家老抽煙的。”
張越:“……”
他将煙捏斷了扔了。
周朗這才湊過來,低聲問道:“越哥,叔叔該不會喜歡上蘇顏的媽媽吧?”
張越看他一眼,推着他,道:“回去。”
周朗頓時哈哈一陣大笑,楊凡也回過味來,笑得直大跌,道:“越哥你是不是傻!人家蘇顏跟你又沒有血緣關系,你怕什麽?”
“就是!別讓蘇顏入你家戶口不就行了,哎喲。”周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張越很沒面子,他狠狠地将他們兩個塞進車子,再狠狠地甩上門,再對司機說,“送他們回去,別再讓我看到他們。”
“是。”即使這是周朗家的司機,對張越也是言聽計從的。
黑色轎車刷地開了出去,揚起了一道塵煙,張啓中含笑着看着他。
張越更沒面子,他插着口袋,沉默着。
張啓中搖搖頭,去開車,張越安靜地跟在身後,上了車後,張啓中說,“找個時間,去給蕭丹道歉,你吓到她了。”
“嗯。”
車子啓動,滑入車道,開出一段路後,張越喊道,“爸。”
“嗯?”
“沒有血緣關系,蘇顏不入我們家的戶口,就不算我們張家的,那她怎麽辦?”
“怎麽辦?”張啓中含笑看了眼他,“讓她當你媳婦啊,怎麽辦。”
張越耳根一紅,咳了一聲,“我們還小!”
見他認真了,張啓中又好笑了,他道,“你也知道你們還小?既然還小,就別想太多,你跟蘇顏,就能成嗎?以後她要是喜歡上別的男生呢?”
張越:“……”
胸口一陣氣悶。
他嘀咕道,“她說她喜歡成熟的男人。”
張啓中詫異,“哦?她什麽時候說過?”
“之前。”
“兒子,那你要加油。”
張越又煩躁了。
張啓中手放在方向盤上,輕輕地敲着,眼神看着前方,也有點小煩躁,兒子這邊好搞定,但蕭丹那邊呢。
她不止被吓到了,她還退縮了。
忍不住的,張啓中掃了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兒子。
車廂裏一片沉默。
……
蘇顏洗好澡,關了樓下的燈,上樓,蕭丹正在吹頭發,蘇顏走過去,幫她吹。
風筒呼呼地響着,母女也沉默着,吹好了頭發,蘇顏卷好風筒線,跟蕭丹進了房間,放在衣袋裏的手機也跟着響起。
蘇顏摸了出來,一看。
“張越”
她默默地按掉,又調了靜音,爬上床,跟蕭丹躺一塊,蕭丹給她理了下薄被,低聲道:“睡吧。”
“嗯。”
放在桌子上的枕頭下的手機,一直亮着,來電微信扣扣,都響了一遍,蘇顏翻個身,将手機扔到抽屜裏,安靜了,也睡了。
一夜無眠,第二天六點多,母女倆就起床,回家的火車票七點半就要出發,兩個人匆匆忙忙地洗漱吃了早餐,推着行李箱去坐的士,火車站離得不遠,就在機場的附近,檢票上車,母女倆坐在座位裏,才松一口氣。
蘇顏伸了下懶腰,說:“累死了。”
蕭丹翻着包包,摸出蘇顏的手機,“剛剛你手機一直在震動。”
蘇顏看了一眼,都是張越發來的信息還有電話。
【ZY:人呢?】
【蘇顏:我們回老家了。】
【ZY:為什麽一直不回我信息電話?】
【蘇顏:張越,你別喜歡我了,行嗎?我媽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那頭沒回,蘇顏把手機關了,放到包裏,往後靠。
這一次,她們一來去看外公外婆,二來,去看蘇梅,三來,去給蘇厲掃墓,再厭惡他,始終關系是在的。
這村裏的人都看着呢,被人戳了脊梁骨不好。
蕭丹的老家在會城的丹陽村,蘇顏對那裏印象不深,幾乎沒有印象,因為她一出生就在金城,上輩子她也就跟蕭丹回去過一次,是高二下半個學期的七月頭,那時是外婆的生日,回去給她過壽。
那個時候,她才看清了外婆一家人是什麽人。
蘇顏挽住蕭丹的手臂,頭靠着她肩膀,“媽,我睡會。”
“好。”
蕭丹撫摸了下蘇顏的頭發。
到達會城,正好兩點半,過了午飯的時間。
她們在火車裏吃了泡面,到站了拉着行李箱下車。
蘇顏完全不認路。
蕭丹拉着蘇顏,去找大巴坐。
大巴進村三十分鐘,很快的,車子就到了丹陽村村口,蘇顏看着這矮房矮樓的,地面泥坑一個接一個接的,丹陽這邊雨季多,夏季的雨天隔三差五的,地面的坑一直都沒修補好,走進去都得繞着坑。
這才昨天剛下完一場,地面還濕着。
母女倆往裏走,村裏的人路過會看一眼,但很快就漠視着走開,遠遠地,輪椅的聲音傳來,慢慢地,母女倆也就看到了輪椅上的人。
蕭丹第一時間就跟上前,喊道:“媽!”
蘇梅坐在輪椅上,看着她們,笑道:“蘇顏這麽大了,我就是算着你們的時間,看你們差不多了,我就出來看看,到了沒有。”
蕭丹推着她的輪椅,“我們自己去就好了。”
蘇顏也喊了一聲蘇梅奶奶,被蘇梅握住手,不停地說長大了越來越像你媽了,實際上蘇顏的容貌有幾分是像蘇厲的。
蘇顏帶着笑容,她對蘇梅這個人,并不讨厭。
反倒是那對外公外婆,蘇顏問蕭丹:“媽,你跟外公外婆說了沒有?”
蕭丹低聲道:“說了。”
蘇顏冷笑一聲,說了人都到了村口了也不見外婆家有誰出來看看,她跟蕭丹不一樣,她沒感情。
但蕭丹多少還是有點渴望親情的。
先去了蘇梅家,蘇梅一個人住,本來是大房子的,後來她腿腳不方便,就只是在一樓找了個房間湊合,門口院子還挺大的,蘇梅對蕭丹說,“以後你們回家了,就住到這邊來,當初你們結婚的新房,我讓人去打掃了,都還能住,過段時間我去做個公證,把房子轉給蘇顏。”
“媽,我跟蘇厲離婚了。”蕭丹忍不住出聲提醒。
蘇梅愣了下,她手拍了拍輪椅的扶手,道:“對對,你們離婚了,但這個公證我還是要做的,你跟着他什麽都沒有,還落了一身苦,這房子你應當拿的。”
蘇厲之前做生意,這房子起得也好,在這村裏,算是頂一頂二的房子了,誰看着不眼饞,蘇厲的那親生父母,因為家裏孩子多,當初就要把孩子扔了,是蘇梅出點錢說要領養,人家才給的她。
現在蘇厲死了,他們之前對蘇厲刻薄,現在又想要拿回這套房子,幸好之前蘇梅做了準備,否則蘇厲死後,這房子早就易主了。
蘇梅一直覺得虧欠了蕭丹,想把房子留給她跟蘇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