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蘇梅家離外婆那邊，大概三條巷子，東西放好了，眼看着天也快黑了，蕭丹怕蘇梅一個人做飯不方便，便就着冰箱裏一點菜，去做飯。
竈臺因為蘇梅的腿設計的，設計得矮了一點，蕭丹做菜的時候，要半彎腰，頭發全紮起來，蘇顏在一旁幫她挑菜，切菜，彎得腰都直不了，蘇梅一直說，“我來啊，你們兩個這樣，看着我難受。”
蘇顏推開她的輪椅，“奶奶，你就別湊熱鬧了。”
蘇梅哎了一聲，看着蘇顏越看越喜，她今年六十多快七十了，除了那雙腿不方便外，倒還很健朗，眉眼開闊，一看就是長壽的命。
由于一直彎着腰做飯，額頭的汗都出來了，蘇顏給蕭丹擦了擦，大概半個小時後，三個人圍着桌子坐，蘇顏給蘇梅調高了輪椅，能夠夠得着桌子的，蘇梅端起碗筷，眼眶微紅，說道：“還是有人一起吃飯好啊。”
蘇顏給她夾菜，問道：“奶奶，你平時就一個人吃？”
蘇梅應道是啊，她專挑蘇顏夾給她的菜吃，蘇顏又夾了菜給她，突然想起，蘇梅奶奶好像還有個妹妹。
也嫁在這個村裏，她本來想問，後看了眼沉默吃飯的蕭丹，她也就沒問了。
吃過飯，蘇顏去洗碗，蕭丹收拾桌子，蘇梅說去給她們兩個泡茶，先去了客廳。
蕭丹放下鍋鏟，低聲跟蘇顏說，“你奶奶腿腳會這樣，也是因為她妹妹。”
“嗯？”蘇顏不記得太多了，蕭丹低聲說，“你奶奶當初都快結婚了，是她妹妹硬插了一腳，将快結婚的男人給搶走了，你奶奶後來就沒想再嫁。”
“原來是這樣！”蘇顏瞪大眼睛。
“所以，蘇顏，以後要多孝順你奶奶，她很不容易的，孤家寡人的。”蕭丹說着紅了眼眶，這平時跟蘇梅在電話裏聊着，也沒有多大的感觸，一回來，看到蘇梅這樣孤單，心裏都難受。
“嗯，知道了。”
“還有。”
“什麽？”
“這間房子，我們不能要，至少得給你奶奶養老用。”
蘇顏笑道，“我要這個房子幹什麽，我不要，将來我給你買大的漂亮的房子。”
蕭丹點頭，“嗯。”
實際上在金城，她們也是無所依靠的，目前唯一能靠的人，就是王嬸，還有蘇顏的藝人身份，她們現在是不缺錢用，但要是真碰上什麽事情，大錢基本是拿不出來，餅店雖然是入股，但是小生意小做的，頂多糊口。
現在又要找店面，之前文興店賺的錢都拿了出來，相當于之前賺的又投了，生活還在脫貧的狀态，蘇顏這轉頭又要上學了，又要交學費，算起來她們在金城也沒有比蘇梅在老家好過多少。
“哎。”蕭丹微微嘆氣。
蘇顏也沉默，母女倆默默地把碗筷洗好了，弄好竈臺，這才去了客廳，跟蘇梅一塊喝茶，喝得差不多了，蕭丹将行李箱打開，把從金城買的一些補品，拿出來，一些是給蘇梅的，一些是拿去給外公外婆的。
還有外婆的生日禮物，蘇顏看着蕭丹拿紅包給蘇梅，蘇梅一直推着說不要，蕭丹往她手裏塞了，拉着蘇顏起身，說：“去看你外公外婆。”
“嗯。”
蘇顏整理了下衣服，蕭丹也進去裏面換了衣服，所有在外歸家的兒女都希望自己回家見父母時可以光鮮亮麗，蕭丹也是一樣。
出門了，蕭丹才有點緊張，她對蘇顏說，“等會進門要叫人啊。”
“知道。”蘇顏暗地裏撇嘴，但還是應了，巷子鋪了石磚，倒還好走，就是路燈不亮，到了外婆門口，屋裏的狼狗叫了幾聲，本來敞亮着燈光的門，一個人影擋住了，蕭丹一下子就認出來對方，喊道：“爸。”
那人影再動，往這邊走過來，開了院子的門，身量挺高的蕭宏益看着蕭丹，說道：“進來吧。”
“嗯。”蕭丹看了眼蘇顏，蘇顏才小聲地喊道：“外公。”
蕭宏益低頭看了眼蘇顏，眼眸微閃，“這麽大了，都很多年沒見了，蘇顏有多大了？”
“十七呢。”蕭丹道。
“嗯。”蕭宏益又看了眼蘇顏，蘇顏皮笑肉不笑地沖他一笑，三個人便進了屋，屋裏燈特別亮，剛進去蘇顏還擡手擋了一下眼睛，耳邊聽到很多人說話的聲音，再把手拿開，就看到坐在主沙發上的老女人，她的外婆成芝芝，還有蕭丹的妹妹蕭素還有蕭素的一對女兒，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另外一個跟蘇顏差不多一樣大。
蕭丹把禮盒放在桌子上，喊道：“媽，素素。”
蘇顏在身側，聲音極小地喊道：“外婆，小姨。”
成芝芝點了下頭，她快過壽了，穿着紅色的衣服，黑色的褲子，看着倒精神，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倒像個和藹的老太太，蕭丹拉着蘇顏坐下，蕭素起身去端茶過來，然後又坐到老太太的身邊。
蘇顏跟蕭丹坐在對面一頭，看起來像是兩家人，成芝芝這才開口道：“你離婚，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就這麽匆忙地離了，要不是蘇厲回來了我們也不知道你們竟然離婚了，你真要離我也管不了，但是你看你離了，房子現在都拿捏在蘇梅的手裏，你們回來了哪裏還有地方可以住啊！”
“媽。”蕭丹欲說話。
成芝芝擺手，“你現在離了，房子沒了，蘇厲也沒替你出頭，你看看你這日子以後怎麽過？在金城那邊你能過一輩子嗎？你還能在那邊買房子不成？根終究是要落地的，你離婚之前怎麽就不通知一聲呢。”
句句看起來真心關心她，實際上句句不離房子，也沒蕭丹為什麽離婚，那蘇厲到底做了什麽，就算沒有問，至少也聽說了，但她卻裝聾作啞，只顧着說房子。
“媽，我不要房子，以後我也不怎麽回家，偶爾回來我上我們家住行不行？”雖然蕭丹知道，蘇梅那邊不拒絕她們去住的，但是她還是想從成芝芝的嘴裏聽一些溫馨的話。
“回家？你看我們家這樣，你回來了，大概也就只能打個地鋪了，所以說，當初你就不該這麽急着離婚，至少得回來讓我們安排，這房子白白給了蘇梅那女人，她也沒養蘇厲多少年啊，你可是給他生了孩子，雖然是個女孩吧但總比沒有好，你看你，幹了什麽糊塗事！”成芝芝說着還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
像是真疼女兒似的。
蘇顏在對面冷眼聽着。
蕭丹握着蘇顏的手，微微發抖，她不笨，她聽得懂，家裏是有房間的，但成芝芝提到打地鋪就寒了心。
“蕭丹啊，以前你比素素要出色很多，怎麽現在，就還不如素素呢，當初你嫁給蘇厲的時候，素素還羨慕你呢，說你嫁了個好對象，現在素素過得比你好多，以後你有什麽事情，你就叫素素幫幫你。”成芝芝接過蕭素給的紙巾擦了下淚水。
蕭素這才吭聲，笑得挺得意地，說道：“姐，離了就離了，房子要不到也沒辦法，你妹夫現在開的那豬肉攤生意不錯，我們家也剛買了一輛車子，還有蘇顏你妹妹跟你姐姐，你姐姐剛嫁人呢，你都沒來得及祝賀她是吧？她嫁了城裏人，家裏開汽車維修中心的，至于你妹妹，她成績好，在班裏都是前五，以後要上一本學校的，之前聽說蘇顏…你成績一直不好，要不要讓你妹妹教你一些學習的方法？”
滿嘴都是炫耀。
沒人問蕭丹為什麽離婚，在金城過得好不好，蘇顏上輩子高二回來的時候，聽到的也都是差不多這些。
那時，蕭丹才會希望蘇顏嫁得好，希望她能嫁一個好家庭，一來不希望她走自己的老路，二來也不希望她落在別人的後頭，上輩子結婚那年，她沒回老家，倒是蕭素帶着兩個寶貝女兒還有成芝芝一塊去了金城看她的新房。
陳過那個時候還很喜歡她，很盡心地招待了蕭素一家人，弄得蕭素一臉的羨慕，直說将來她女兒大學畢業了也要找一個醫生等等。
那時她是風光過一段時間，至少她一個沒什麽背景學歷的人嫁了一個醫生世家，這該多令人羨慕啊。
但是誰都不知道，這不過是水中幻影。
蕭丹笑着搖頭道：“不用了，蘇顏現在成績可以的，她高三要考金城電影學院，現在已經工作了。”
她是真心替蕭素開心的，畢竟是妹妹，但是她也不想別人看低她的女兒，蘇顏有點詫異，看了眼蕭丹，沒想到蕭丹還會抖她這些事情出來。
蕭素很詫異：“這麽小就工作了？蕭丹啊，你們生活是不是過得很差啊，這麽快就工作了，蘇顏才十幾歲呢，這怎麽能行啊，要不你帶蘇顏回來，我讓你妹夫介紹村裏的那個牛夫給你，你現在也還年輕，總不能就這輩子一個人吧？一個人帶着蘇顏多辛苦啊。”
村裏的那個牛夫離婚有三年了，老婆跟人跑了，留下個男孩他一個人帶，他不是真的幹牛的工作，而是一名大夫，姓牛，所以叫牛夫。
“不用了，我們在金城過得挺好的，蘇顏工作也不是什麽大累的活，她主要就是拍拍雜志，拍拍戲之類的，前段時間剛簽合同呢，要拍一部電影……”
對面的人驚呆了。
連一直沒出聲的蕭宏益都擡頭看向蘇顏跟蕭丹。
蘇顏在一旁忍不住想笑，她一開始還怕蕭丹性子太軟，任由人家一個勁地碾壓，倒沒想到她反擊得這麽漫不經心。
只是握着她的手，依然在抖，也許她是被那句打地鋪給寒了心。
蕭素不可思議地問道：“你說什麽？蘇顏要拍電影？什麽情況？別被人騙了啊，這年頭當明星哪裏那麽容易啊。”
蕭丹道：“是啊，我一開始也不信，後來我們有律師朋友帶蘇顏去了公司，簽了合同我也才相信呢，金城電影學院蕭琳應該認識的，對吧蕭琳。”
蕭琳是蕭素的小女兒，那個考前五的，她點頭，看着蘇顏有些不敢相信，嘀咕着解釋道：“金城電影學院是一本。”
“哦，蘇顏還真的這麽有本事啊。”蕭素語氣一下子就變了，有點酸有點不甘，這時，蕭琳又遲疑了兩秒，轉身從書包裏拿出一本雜志，是青春時代最新一期，基本上只要是學生，都會喜歡這本雜志的。
她把雜志放在桌子上，指着上面穿着兜帽白T跟黑色短褲的人，小聲地說：“我就一直覺得蘇顏姐很眼熟，跟雜志上的人一樣，我以為蘇顏只是同名。”
她原先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姐姐叫蘇顏的，直到今天家裏人提起她才恍然有所熟悉，來外婆家的時候，把雜志也帶來了，見到真人的時候她還挺吓一跳的，但又不願意承認那是真的蘇顏。
蕭素一把抓起那雜志。
她那大女兒也擠了過去，對比了下蘇顏，不可思議地說：“真的啊，真的是蘇顏啊。”
蕭素緊跟着又說：“蕭丹，你看你現在單身，不如找個人再嫁吧，我看那個牛夫就真的不錯。”
蘇顏輕輕地拍了下桌子，靠近蕭素，說道：“小姨，我謝謝你，我媽跟我在金城過得很好，将來我會給她買房子買車子的，不需要嫁人，但如果要嫁，我媽也是有人選的。”
“什麽意思啊？你媽還能有人追？”
很好，一句話透露出蕭素對蕭丹那骨子裏濃濃地看不起，蘇顏覺得沒必要再說下去了，她拉着蕭丹的手道，“媽，蘇梅奶奶還在家裏等我們，我們回去吧。”
蕭丹點頭，站了起來。
又對成芝芝跟蕭宏益說道：“媽，爸，我們先走了。”
成芝芝沒吭聲，蕭宏益只是點點頭，這時，蘇顏突然轉身，她看着成芝芝，喊道，“外婆。”
成芝芝對蘇顏是沒什麽感情的，如果是外孫她可能還會多一點關注，她看向蘇顏，蘇顏微微一笑，蹲在她跟前，說道：“這麽多年，你沒關心過我媽，你知道我媽，差點被蘇厲打死嗎？就是家暴，往死裏打的那種，你知道嗎？”
成芝芝愣了下，她往後退了兩步，抵在沙發上。
蘇顏繼續說道：“如果我媽不離婚，你現在見到的就是她一具屍體，你還覺得我媽不應該離婚嗎？”
“夫妻吵架這哪裏有沒有動手的！”成芝芝冷硬着嗓音說。
蘇顏冷笑一聲，“是啊，既然你們對我媽的關心不夠，那麽以後也就別再關心我們了，我告訴你，蘇梅奶奶已經把房子給我了，但是，我又把房子過戶給她了，你們……一個磚塊都別想得到。”
成芝芝臉色大變。
蕭丹一陣驚慌，她拉扯了下蘇顏，蘇顏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一屋子的人，說道：“既然大家都沒什麽關系，以後我們回老家也就不用再找你們了，我媽也不稀罕。”
蕭宏益臉色也巨變了。
蕭素磨牙指着蘇顏道：“厲害了，出息了，這當明星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蘇顏淡淡一笑，“是啊，我們以後都不會一樣的。”
蕭丹慌得很，一把捂住蘇顏的嘴巴，“走了，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