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個人說了不算

11“一個人說了不算。”

夜宵是陳弋幫周晗楊做東,地方是陳弋拜托梨厘在車上選的,雙橋一家老字號的燒烤,在本地的口碑很不錯,梨厘說出店名之後陳弋就知道了位置,連導航都不需要。

臨下車前梨厘給陳弋正式介紹了她們倆:米朵是傳媒學院的編導專業畢業的,畢業之後在電視臺做了兩年,覺得沒意思,出來自己做。桃桃則是理工大學漢語言專業畢業的,因為長得好看,大學的時候兼職淘寶模特,正巧趕上自媒體的風波,前兩年,兩個人一起合夥,做穿搭美妝,這兩年穿搭美妝號飽和,他們又開始做旅行,旅行號剛起步的時候認識了梨厘,一直都有聯系。

陳弋聽着,從這些話語裏,拼湊出些許他不知道的,屬于梨厘的時間碎片,細細算來她已經做了三年的自媒體了。

陳弋停好車,看着他們三個人朝燒烤店走去的背影,他發現梨厘今天穿了大衣,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單薄,那件質感頗好的羊毛大衣平貼着她的身體曲線下來,她真的瘦了很多。

梨厘不知道陳弋心裏的想法,下車之後就跟桃桃還有米朵在一起聊,三人有一段時間沒見過,話題多,從短視頻正處在風口上的選題和馬上就要頒布的限制政策,從漠河的雪屋質感到冰島的冰川深淵。

米朵問:“你們上次沒在自己號上發,做給旅游局的片子,感覺怎麽樣?”

桃桃連忙好奇:“我有個朋友看了那個,特別想去,說你們好會選視角,我現在都對那期的文案印象深刻,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嘛。”

“我體驗挺好的。”梨厘回答,“去冰島主要是拍那個大裂縫的浮潛,穿很重的潛水服,有教練幫忙引導,但是全程幾乎都靠自己。”

“你會游泳嗎?”

梨厘猶豫了一瞬,搖頭:“現學的。”

米朵驚呼:“你不是怕冷嗎?幸好沒來姨媽。”

“提前吃了藥,避開了。”梨厘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在過去很常見,他們的工作需要高強度連軸轉,沒什麽休息時間,生理期抵抗力低弱,如果撞上了,只能指望布諾芬。

“都不容易啊。”

“不容易也過去了。”梨厘笑笑,意外對上陳弋的眼神, 她詢問地看過去,以為他有話要講,可他卻在她詢問之後,搖了搖頭,問她想吃什麽,自己已經叮囑過不要放香菜。

梨厘找來服務員,讓他們單獨拿一份香菜過來,放在桌上,她吃不了燒烤,便只托着腮,撐着胳膊,聽米朵和桃桃聊他們準備怎麽拍這邊的風景,再時不時給一些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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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已經很多天沒有聽到關于拍片子的話了,過去在杭城的時候,生活裏一天二十四小時,無論是什麽話題都圍繞着拍攝效果,策劃還有後期配樂,從回家之後,這些東西就自然而然地從她的生活裏淡出去,好像是因為城市的轉變,自然而然地劃出了一道分界,那邊是工作,這邊是生活。如果不是桃桃跟米朵的到來,她的精神都已經松懈到,自然而然地覺得自己是一個回到老家,默默等死的無業游民。梨厘想到自己掙紮了許久,最終選擇了放棄的工作,一時間有些恍惚。

陳弋沒有說話但聽得很認真,重逢之後他第一次如此坦蕩地把視線落在梨厘身上,不是窺伺,也不是近鄉情怯地匆匆一瞥,而是長時間的凝視,不加任何修飾的矚目,她的談吐和穿着都跟過去很不一樣了,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他也從來不覺得她是會被囿于山區的稚鳥 ,因為她一直都有,那份獨屬于她的,對抗世界的勇氣,她為她的目标不惜代價,包括放棄他。

這一餐的燒烤梨厘只吃了幾個小番茄,她樂意當聽衆,好在她出門前吃了藥身體沒什麽反應。米朵跟桃桃又八卦了幾句梨厘過去。

“我們梨厘高中是不是很受歡迎啊?”

“是。”陳弋點頭,“很受歡迎。”

“他胡說的。”梨厘呵呵了一聲,“我們學校追他的人更多。”

“那你們倆這麽般配,沒擦出來點愛的火花?”

陳弋跟梨厘都沒回答這個問題,好在她們倆也只是随口一提,一轉頭又開始關心這個魚的燒烤方法。炭烤的茄子端上來,梨厘看這菜清淡,拿着筷子挑了一筷,沒想到茄肉沒完全軟,挑不起來,她幹脆放下木筷。

原本在聽米朵和桃桃說話的陳弋不知道什麽時候注意到這個動作,問老板要了烤夾,妥當地分好了烤茄子,用公筷給每個人的碗裏都夾了一些。梨厘跟着她們倆說了句謝謝,陳弋不着痕跡地點頭。

周晗楊給米朵和桃桃定的酒店在雙橋鎮的主街上,兩年前才開業,裝修新,環境好,不少路過的游客都喜歡選這兒下榻。陳弋跟梨厘送他們辦完入住,還把她們送上了樓,确認了房間裏都沒什麽別的問題。房間門關上,酒店的走廊開了新風系統,一股木調的檀香味氤氲在空氣裏,梨厘注意到走廊盡頭窗臺的位置,放了一瓶香薰。

她跟陳弋一前一後得走着,各有各的速度,但中間始終保持着一個人的距離,她想跟陳弋好好聊聊,又覺得沒必要,畢竟等桃桃他們拍完這個宣傳片,他們也再沒什麽理由繼續聯系了。

“我準備回家了,你去哪兒?”梨厘問。

身後的人沒說話,她回頭,被他捏住手腕,推開了安全出口的防火門。聲控燈亮,樓梯間裏視線昏暗,梨厘試着掙脫掉手腕上的束縛,但他抓得實在太緊,所以只能作罷。

“我們聊聊。”

“聊什麽?”她硬着态度說話,“上次我說的,你不是都聽懂了嗎?”

就是因為聽懂了,所以才會有食堂的擦肩而過,才會有那幾日的猶豫和沉寂。

“一個人說了不算。”陳弋忽然像走進死胡同,眼前立着又高又厚的磚牆,身後是平坦寬闊的長路,可他從來都沒有打算過回頭去換一條路走,他堵在這一面高牆前,從梨厘說出分手那天至今。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已然站成了一棵樹。

“那你想怎麽?”梨厘仰頭,光線太暗,他人又高,她勉強看清他的五官,跟過去一樣對她帶着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可梨厘在這些年裏,也早已經學會了克制。

陳弋見不得她這樣仰着頭逼問自己的架勢,低頭,雙手锢住她的手腕,人彎下腰來,輕輕側頭,吻了上去。陌生又熟悉的輕柔接觸, 猶如羽毛,滑得梨厘心尖微顫。

她忘了呼吸,任由他在自己的唇畔,左邊啄一下,右邊啄一下。

最後,兩人的鼻尖碰在一起,彼此的呼吸同時撲在對方的皮膚上,撩撥起一池春水。

“梨厘。”他叫她,她輕輕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聲嗯讓陳弋受到了鼓舞。他像一只受了傷的大狗,不說話,把頭埋進她的肩膀,手臂也環住她,怕她再一次消失不見。這些日子裏照面時,每一次拼了命才克制出的冷漠,淡定,成熟,都在此刻崩潰決堤,片甲不留。他深刻的感受到,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釋懷、跟他告別。他怕,她徹底釋懷之後,他們再見無期。

她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又輕輕推了推他,陳弋不肯松手。梨厘的心因為這個擁抱,塌陷出一個松軟的角落,她的身邊全是屬于陳弋的氣息,熟悉的味道瞬間把她的記憶拉回了過去,無數個午後,他們毫無負擔親着、抱着、睡在一起。

那是只屬于他們的好時候,日光穿過出租房的窗戶,落在沙發邊,她靠在沙發上,看紀錄片看得淚眼婆娑,他去廚房洗完草莓回來發現她哭了,放下盤子,一句話也沒說,輕輕地吻掉了她臉上的所有眼淚。

昏暗的只有他們和灰塵的樓梯間裏,梨厘還沒回過神來,陳弋的聲音已經抵達:“我想怎麽,就能怎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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