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認識梨厘?”

28“你認識梨厘?”

陳弋跟陳頌見面的次數不多,有時是醫院外的手術室走廊,有時在雙橋酒店,還有便是陳家。

陳頌去成都後第一年的春節,兩家關系維護着,他父母邀陳頌回來過年,陳頌那性格總是吊兒郎當、不羁張揚,争強好勝,像草原上深夜的孤狼,領地意識極強,一家子長輩等他吃年夜飯,他卻姍姍來遲,在坐的親戚摸不清楚陳父的意思,知道陳弋才是親生的,為了讓他心甘情願地回家給了養他的那家人一大筆錢,但也保不準這些年跟陳頌日積月累的感情,到底會偏向誰。

一場飯,吃得各懷心思,陳父喝了些許酒,說了句這兒永遠都是陳弋和陳頌兩個人的家。陳頌也不講客氣,随口吐槽:“你這都是老實體經濟了,再過幾年就該虧了。”

陳父也不惱:“我看你以後能有多大的出息。”

陳弋到現在都記得,當時陳頌聽到這句話時候的眼神,是心比天高志在必得,也是少年意氣肆意輕狂,他自己跟陳父沒什麽感情交流,兩個男人話都少,陳父只感嘆過幾次他話太少,像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感嘆陳頌不懂事,中二病的階段狗都嫌。一褒一貶,陳弋并沒有把這當作陳父跟誰的關系更親近的心意,可他語氣中的熟稔和偏愛騙不了人。他也不是渴望父母關注的那種小孩,也沒把這放在心上。他們倆沒什麽交流,只有那次過年,陳頌在客廳看到陳弋的手寫試卷,直接拿着卷子上樓進了他的房間。

陳頌手裏拿着那套手寫試卷,右肩膀倚着門,面色不善:“你這卷子哪兒來的?”

陳弋走過去,從他手裏拿,但陳頌用了力氣,兩人同時捏住了這張寫滿了做題痕跡的紙,陳弋擡眸看了陳頌一眼,不動聲色地加力,把試卷抽回來:“我自己的。”

陳頌習慣性地用舌尖舔了舔牙:“題是你寫的,答案不是吧。”

陳弋沒說話,看着那套卷子眼神淡漠,那是他寒假給梨厘補數學,特地出的數學試卷。梨厘做完就跟他約在咖啡店訂補課,這套手寫的試卷他直接帶回來了,但因為回家時剛巧趕上吃飯,試卷便沒放在書包裏,直接放在了客廳。

陳弋把試卷疊起來,陳頌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陳弋主動問:“有問題?”

“你認識梨厘?”

陳弋不答,陳頌臉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

陳弋走進家門,家裏的阿姨在收拾衛生,他路過時,阿姨紛紛避到一邊,陳弋看了一眼那間自己從來沒有踏入過的房間,想着孫寧說過的話,按耐不住內心的沖動,直接打開了陳頌的房間門。

卧室整體的裝潢都很像他那個人,榻榻米,游戲桌和外星人電腦,人體工學椅加簡單的衣帽間,當初搬走的時候,陳頌一件衣服都沒帶走,全都留了下來,這些年阿姨一直幫忙打理防塵,看上去仿佛這些東西的主人随時都可能回來。

陳弋環顧一圈之後後悔了走進來,阿姨看他進來,主動詢問:“需不需要準備一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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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安排吧。”他低頭回答,扭頭離開了這間卧室,阿姨看了看裏面,不太理解地關上了陳頌的房間門。

陳頌回來那頓晚餐是在雙橋酒店吃的,沒有外人,只有陳弋、陳父、陳母、還有一個陳頌。陳父提前确認了菜單,一家三口早早去酒店安排廚房備菜,陳弋看着父母忙前忙後,并沒有生出些別的心思,反而還幫他們叮囑。晚上六點,一家三口已經在包間裏準備妥當,陳弋跟陳母的中間隔了一個位置,是按照過去的慣例留給陳頌的。

落地窗外在是雙橋流淌多年江水,過江大橋依舊如昨,陳弋坐在旁側,對陳頌的遲到習以為常,父母在聊天,陳弋安靜地聽着。

“聽說小頌這次回來帶了團隊,全都住在咱們酒店。”

“他們那工作複雜,人多,不過是在做好事就行。”陳父回答,聽口吻對陳頌的生活狀況很了解。

陳弋幫他們添茶時問:“他在做什麽工作?”

“新媒體 MCN 吧。”

陳弋添茶的手微微一頓,但十分注意分寸, “哦,挺好的。”

陳母習慣性地想誇誇陳頌:“聽說他們這次是拍綜藝節目,公司做大了,網紅也多。”

陳弋點頭嗯了一聲,他非常理解人心都是偏着長的道理,畢竟他十幾歲才來這裏,且來的理由并不算光明,更與人情無關。他不是愛說話的性格,也不怎麽知道應該如何讨人喜歡,陳頌在外雖然渾不吝,在家也怼天怼地,但從小到大當少爺當習慣了,日子過的十分有儀式感,每一年陳父和陳母的生日,他都會準備些出人意料的驚喜。陳弋木讷,說句生日快樂,買些鮮花蛋糕,便已經是全部了,他也不想跟他變得一樣。

“小頌也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在等什麽。”陳母有些發愁地說。

包間的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陳頌穿着一套潮牌灰色衛衣衛褲套裝,碎蓋頭,右耳帶了一顆黑色耳釘,銀色的裝飾鏈在胸口晃蕩,臂彎挂着羽絨服外套,另一只手推着行李箱。他的手很像值得被電視劇特寫特意渲染過一樣,骨節分明,纖細修長,食指和無名指的位置帶着奢牌的銀戒,那雙眼睛脈脈含情,被房間的頂燈映得極亮,包間內一片寂靜,陳頌偏了一下頭,掃視了一圈挑眉問他們:“你們說我壞話呢?”

“怎麽會。”陳母笑着招呼他,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陳頌沒動,而是讓人把菜單拿過來,“我團隊的同事也都沒吃飯,帶他們一起過來了,能不能一起吃?”

陳弋想,陳家一大早閉門謝客,連關系最親近的孫家都沒邀請,可見父母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可陳頌卻用最輕松的方式來應付這一餐可能會出現尴尬場面的飯,他們同歲,陳頌卻跟他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自己這些年在外面,努力用自己的能力給自己闖出一片天來有關。

“當然可以。”陳父做了決定,陳頌拿起手機發了條語音:“請你們吃好吃的,都過來啊,過時不候。”

姜晴的手機屏幕上彈出來一條消息,是陳頌的語音,她看了看眼前的梨厘,終于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腰。

“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還好。”

“這也叫還好啊?”姜晴不可思議地驚呼,“你這都快趕上趙飛燕了吧。”

“你見過趙飛燕?”

“那當然沒有。”

姜晴把陳頌的語音消息轉成文字,帶上梨厘,“走吧,陳老板請吃飯。”

“我不去了。”梨厘搖頭,“等他吃完飯我來找他,不急這一會兒。”

“又不是只有你。”姜晴擡了擡下巴,示意梨厘看那邊走動的工作人員,“我、陳老板、你、一個制片、一個導演,沒了,知道你社恐,都是你認識的人。他那種人,也不可能叫上下面的人一起吃飯。”

梨厘猶豫片刻,答應了。

所以在包間門打開,她看見陳弋坐在那兒的瞬間,往後退了一步。陳頌坐在陳弋旁邊,看見她,眸中帶笑:“往後退什麽,進來。”

陳頌偏頭給父母介紹:“這是我公司的人,梨厘。”

梨厘趕鴨子上架沒有退路了,她跟陳家父母打了個招呼,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上一次是她開車去他們家送火鍋外賣,小院停車場匆匆一瞥。她不知道陳家父母對她還有沒有印象,有和沒有,也問題不大了。

“叔叔阿姨好。”

“請坐。”

梨厘尴尬地站在原地,包間是圓桌,從左到右是陳父、陳母、陳頌、陳弋,其他的位置都空着。她沒辦法讓自己自如地坐到陳弋旁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坐哪裏才不會出錯。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去上廁所的姜晴過來了,跟她一起的還有同行的導演和制片,梨厘終于松了一口氣,挨着姜晴坐下。

她在這種飯局從來不會主動說話,除非別人主動問起,她也吃不了什麽,安安靜靜地幫忙遞東西,添水。飯桌上永遠不會冷場,只有梨厘跟陳弋,不怎麽說話。

姜晴從進來起就盯着陳弋,看了好一會兒,才在私下撞了撞梨厘的胳膊,輕聲問她:“這人的照片,我是不是在你家見過?”

梨厘:“你記性真好。”

“是吧,我就覺得真眼熟啊。”

“卧槽,你不會跟他們兄弟倆都……那啥吧,這吃的不是飯,吃的是火葬場的灰吧。”

“沒有,別說了。”

服務員過來上菜,流水的川系名菜擺滿了圓桌,最後廚師端上來一份特色火鍋牛肉。

陳母叮囑陳頌,“特地給你加的,知道你喜歡。”

陳頌看了一眼鍋裏,擰眉:“我不吃香菜。”

陳母:?

陳父:“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香菜了?”

陳頌回:“戒了挺久了,太久不吃,不感興趣了。”

陳母:“又不是戒煙戒酒,說什麽戒字。”

梨厘心頭一突,陳頌看向陳弋緩緩道:“聽說吃飯吃不到一個鍋裏的人不能在一起,我想在一起的人不吃香菜,慢慢就戒了。”

陳弋看向梨厘,他清晰地看到梨厘餐盤上特意挑出來的香菜杆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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