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剛剛叫我什麽？”

52“你剛剛叫我什麽？”

離開雙橋時梨厘随口說了一句想吃火鍋了，陳弋開車帶着她去了一趟太陽鎮的菜市場，寬大的露天生活市場，水泥柱上鋪滿了蛇皮袋子，陳年的木架子上放着新鮮的菌菇、蔬菜和蔥姜蒜。他們把車停在路邊，兩人一起下車。

“想吃什麽？”

“土豆片、嫩牛肉、鳕魚、大鱿魚……”梨厘開始報菜名，陳弋認真聽着，領着她朝海鮮區走。

玻璃櫃裏插着氧氣管，管口不停地朝外吐着氣泡，擋板中的魚兒游來游去，有大有小，略顯擁擠。梨厘的注意力被隔壁的觀賞魚吸引，她走了幾步過去，隔着玻璃看裏面的藍色熱帶魚，燈管的光落在她臉上，陳弋讓老板稱了些鱿魚之後去叫她，發現她一臉好奇地摸着觀賞魚的魚缸。

“大閘蟹吃嗎？”

梨厘搖頭，随口說：“麻煩。”

“鳕魚要多少？”

“都行。”

“這魚缸是熱的。”梨厘說，“熱帶魚？”

陳弋看了一眼她關注的對象，“嗯。”

“買幾只回去看看？”

“家裏沒魚缸。”陳弋思考着這件事的可行性，“而且養這種觀賞魚，家裏不能停電。”

停電就完了，十幾分鐘就能死透，陳弋有一段時間想養，特地問過周毅，周毅給陳弋科普了一番觀賞魚的命有多嬌貴，陳弋想着自己的工作性質，有項目的時候出差沒準幾個月都不在家呆着，回來沒準都成魚幹了，當時就打消了念頭。

“哦。”梨厘趴在那兒看了很久，等他們買完菜，她主動拎了幾個袋子，朝車走的一路都沒什麽表情，陳弋看了她幾眼，懂她什麽意思了。

買的菜都放進了後備箱，梨厘坐上副駕，剛剛系上安全帶，發現陳弋沒上車。

“你幹嘛？”

“掉東西了，回去拿。”

梨厘不疑有他，看了眼手機微信，蘇小英也沒給她發微信，她打開跟蘇小英的對話框，打了幾行字之後一直删删改改，最後也不知道說什麽，發了個在幹嘛的表情包。蘇小英這會兒估計氣還沒消，過了好一會兒也沒回複，梨厘上淘寶買了個監控，填上家裏的地址。

駕駛室的車門忽然打開，陳弋抱着一裝了水的透明袋子進來，直接把袋子遞給梨厘抱着，梨厘接過來，看着袋裏裝着幾尾漂亮的熱帶魚，他俯身打開後備箱，兩個男士擡着魚缸，幫忙放了進去。

“你真的買了？”

“嗯。”

陳弋發動車，打開導航，“抱着點，他們在袋子裏沖了氧，這兒回家就五分鐘。”

仿佛是瞬間開啓了一場限時游戲，梨厘頗有使命感地抱着袋子，隔着塑料薄膜感受着水在皮膚上湧動，那觸覺很神奇，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夏天，蘇小英給了她幾個便利店賣剩下的氣球，她跑到水龍頭底下灌滿了水打上結，一個能捏半天。

回家後，陳弋一個人抱魚缸， 梨厘拎着菜和魚，兩人分工明确，陳弋到家開始給魚缸插電接水，梨厘把菜放進廚房之後，把這幾條熱帶魚移進了魚缸。魚兒入水擺尾，梨厘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陳弋已經去了廚房熬火鍋底料。

“你費這麽大勁兒，自己不看？”

陳弋看了她一眼，問她：“看夠了？”

梨厘點點頭，又搖頭，“暫時看夠了。”

“去客廳等吃飯。”

“不需要我幫忙？”

“陪小雨玩兒一會兒就是幫忙。”

“哦。”

梨厘離開廚房，看見小雨前腿搭着站了起來，小狗的鼻頭貼着玻璃魚缸，兩眼放光地看着家中的新成員。梨厘陪小雨玩兒了一會兒球，坐在客廳開始看陳弋說的短劇+文旅新模式旅游發展，姜晴說她的賬號還是留給了她，說走簽約形式，以後再做視頻，公司需要分成收入，梨厘答應了這要求，拿回了密碼。

她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工作，但浏覽排行榜熱門的習慣依舊有，她打開帶起雲南旅行熱的那部劇，從第一集開始看。半個小時後，滿屋子裏都彌漫了一股香味，開放式廚房抽油煙機已經開到了最大，梨厘靠在沙發上抱着靠枕，輕輕偏頭就能看到陳弋的背影。

陳弋把備好的菜都放在島臺上，讓梨厘準備吃飯，他去處理肉，梨厘看了一眼島臺和茶幾，螞蟻搬家一般直接把東西都搬到了客廳。

“在茶幾吃飯？”

“對啊，一邊看劇一邊吃。”

陳弋沒說話，他過去吃飯基本都是一個人，廚房做一道簡餐，煎牛排，口蘑湯，昨晚洗完進書房，電視都沒怎麽開過，家裏也沒什麽人氣，如今梨厘無形地就改變着他地生活習慣，他也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好。”

鍋開了，陳弋涮了鴨腸和毛肚挑進梨厘的碗裏。

梨厘感嘆，“你這是清湯火鍋嗎？”

“菌菇湯。”

“短劇跟長劇形式不一樣。”陳弋岔開話題，看着電視屏幕，想到自己開會的時候聽到的建議，“短劇可能節奏更快一些，投資小，回本快。”

“但是現在的短劇基本都做得很差。”梨厘從自己的角度評價，“靠着擦邊博眼球、還有很多家庭倫理霸道總裁，各種匪夷所思的劇情，沒有邏輯。”

“我有朋友做短劇，海報上做賺了幾個億，但是其實他們跟網站投流就花了一半以上的錢，單純的花錢買吆喝，實際利潤并沒有那麽高。”

“而且我應該做不了那種，沒有邏輯的劇情也是需要天賦的。”她很了解自己，當初最開始做自媒體選賽道的時候，她也糾結了很久，美妝美食她沒什麽興趣，不過也嘗試過，最後選了一段時間加上公司培訓，才确定了旅行 vlog 賽道。

“你想做哪種？”

梨厘簡單說着自己的想法，客廳裏的熱帶魚吞吐着氣泡，火鍋下連着電磁爐，煙霧升騰，陳弋聽着她說的同時給她挑着菜。他給他這邊的新領導打了個電話，簡單介紹了梨厘之後讓她說說自己的想法，梨厘覺得國家廣電肯定很快就會管控這快的市場，要想做文旅加短劇，只能做精品，采風演員拍攝都要控制成本，具體的主題如果能跟本地的傳統技藝文化挂鈎就更好了。領導讓陳弋第二天帶着梨厘去一趟旅游局，梨厘當即答應，陳弋找了借口拖了一段時間。

“為什麽？”

“你手術做完再做這個。”

“而且還有阿姨，也需要安頓好。”

梨厘一頭熱血被熄了熄火，她也慢慢理智下來， 明白這是急不來的事情。

“你剛剛怎麽不跟他談報酬？”

“我做這種東西也不圖錢。”梨厘涮了一筷牛肉，“我是在外面飄過的人，知道家鄉的魅力對外面的人來說有多大，也樂意為這兒做點什麽。”

吃完飯，梨厘把手上的戒指取下來放在茶幾上，她說：“朋友之間，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就不收了。”

“你自己收好吧。”

她想到蘇小英的反應，也不想跟陳弋不明不白着。

陳弋：“朋友？”

“對啊。”梨厘說，“想轉正的話，看你表現了。”

那天晚上私奔山頂，梨厘知道陳弋有話沒說是出于他的考量，但她一直信奉情侶之間的關系，需要明明白白的開始，清清楚楚的結束，沒有說那話，身份便算不上轉變确定。

這天晚上，梨厘沒在陳弋家住，她回了家，發現蘇小英雖然沒回她的微信，但是給她留了燈。餐桌上還放着飯菜，梨厘一一敷上保鮮膜放進冰箱冷藏室。就在她準備上樓時，蘇小英穿着睡衣下樓接水，她喊了她一聲，算簡單打個招呼。

蘇小英嗯了一聲，算是沒跟她繼續冷戰，聽得進去人說話了。

梨厘幹脆趁熱打鐵：“媽，下周周末我得去一趟成都，去一周，工作。”

“随便你，我不管你。”

看着蘇小英的背影，梨厘淡淡地舒了一口氣，她預估了監控送到的時間，在家裏轉悠了幾圈，選出一個連監控的好位置。

深夜，梨厘跟陳弋确定了去成都做手術的時間，在網上看了一圈術後風險和術中可能會有的并發症，把自己的手機密碼和銀行卡密碼都寫在了蘇小英知道的筆記本上。

手術當天，陳弋陪她在住院部，梨厘給蘇小英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幹什麽。蘇小英說在給梨厘洗冬天的衣服，春天到了暖和了，要準備穿春裝了。梨厘嗯了一聲，說了句謝謝，挂了電話。

“你這個手術家屬簽字簽了嗎？”護士進來問。

“我自己簽不行嗎？”

“不行。”

梨厘給陳弋使眼色：“你簽吧。”

護士看了他們兩一眼。

梨厘清了清嗓子道：“這是我老公。”

老公兩個字，有些燙嘴。陳弋從護士手裏接過通知單，看着家屬簽字上與患者的關系，一臉淡定地寫上夫妻。

等護士離開病房，陳弋看着梨厘問：“你剛剛叫我什麽？”

梨厘呼了一口氣，臉微微紅了：“臨時 cosplay 一下，手術完了就不作數了。”

她也有些心虛：“醫院應該不會去查我們有沒有結婚證吧？”

“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敢簽啊。”

陳弋看着她：“醫院簽字，大多數時候都是為了保障出了意外有人承擔責任。”

“你幹嘛為了我手術承擔責任。”

陳弋難得開玩笑：“因為我有錢。”

梨厘把頭扭到一邊笑了，陳弋繼續安慰她：“小手術，你就當睡了一覺。”

“我不怕。”

“嗯。”

“但是我在網上看，那個麻醉針……”梨厘比了個手勢，縮縮頭，“這麽長。”

“不怕。”

進手術室前，梨厘仰頭抓住陳弋的手，當着護士的面兒說：“老公……如果有萬一的話啊，你跟我媽說，我銀行卡密碼什麽的都在我房間桌子的抽屜裏。”

“還有那個保險……要跟她說清楚，這個東西不能亂買。”

護士提醒：“家屬在外面等。”

陳弋看着梨厘，兩大步上去附身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老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