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安思遠自己對着牆發了一會呆,等穿完衣服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樓。
安陸今天換了一身淺灰色西裝,翹着腿坐在沙發上,皮鞋與褲管間抹着一管黑色緊襪,腳踝那塊凸出來的骨頭被勒得鮮明,看上去顯得格外禁欲。
“先喝一杯水,量一下體溫。”
他頓了頓,把電視調到了早間新聞頻道。
“桌上的粥別忘了喝。”
安思遠愣愣地應了一聲,有些僵硬地走到了飯桌旁。看了看塑料袋的包裝,原來安陸給他帶了王福記的青菜瘦肉粥。一開盒,那滾得爛熟的飯香便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還帶着肉末與菜葉的醇味與清香。
他一邊低頭吃粥,一邊用鬼鬼祟祟的眼神去瞄那沙發上身影。當發現那人的行為舉止都與平時相差無異時,吊着的一顆心又失落地沉了下去。
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都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嗎?
“藥就放在櫥櫃的第二個格子上,一會吃完飯記得吃,我要出門一趟,感覺身體不舒服了就打電話給我。”
安陸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忽然回過頭來,沉沉的目光看得安思遠有些心虛,一口飯噎在了喉嚨,
“今天頭還暈嗎?”
“不……不暈了!”安思遠看安陸把公文包提在手上,一副急着出門的樣子,趕忙也跟着站了起來。
“嗯。”安陸望着安思遠,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眼神游移地輕咳了一聲。
“自己在家多注意一點。”
“……”
Advertisement
“我走了——”
走了?
安思遠心底忽然冒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懼感。他就這麽看着安陸走到了玄關,金子般融融的陽光灑得那人滿身都是,他自己的心卻像墜進了冰窟似的,遍體生寒。
不能讓他走……不能讓他走!
如果就這麽讓他走了,以安陸的性格,昨天發生的一切可能會被他單方面殘酷地抹消掉。
就連那句諱莫如深的“喜歡”可能也會被當成發燒時說出的胡話——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安……!”安思遠的腳抖了抖,終于往前邁去。
“砰——”
身後猛然傳來了重物的撞擊感,安陸猝不及防地被慣性沖得往前倒,踉跄了好幾步才站穩身子。
等反應過來時,腰際已經被那人緊緊地攀住,像纏着條笨重的蟒蛇似的,沒輕沒重地勒得他肋骨發疼。
待兩人好不容易站穩之後,安靜的氣氛又變得詭異了起來。
“安陸……”
一雙手從背後小心翼翼地鑽到了前面,顫抖地覆在安陸的胸口上,似是試探,似是害怕。
安思遠的頭就這麽貼在他叔叔的背上,小蒼蘭的香氣不停地往他鼻子裏鑽,把整顆腦袋都灌得暈暈乎乎的。
他就像個忐忑的犯人,無助地等待着安陸最後的宣判。
無形間,仿佛有人嘆了一口氣。
“……!”
安思遠的心徹底跌入了谷底。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扒在安陸腰間的手指被那人一根一根地剝離開來。
——這世界上不會有比這一刻更糟糕的瞬間了。
正當安思遠心如死灰、以為自己徹底沒有希望之時,那雙無處安放的手卻忽然“另獲新生”般地被人握在了掌心裏。
“別想太多。”
安陸感覺到身後那人的顫栗,不由失笑地捏了捏他柔軟的掌肉,跟安撫受傷的小動物似的。
“我一會兒就回來。”
“不是……我……!”
“我只是……”安思遠的舌頭都快打結了。他腦子迷糊的時候慫着膽表個白都斷斷續續,更何況現下是徹底清醒的狀态,就更沒膽子說真心話了。
安陸回過頭,見小孩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心下便多了幾分了然。
他伸手捧住了安思遠的臉頰,微微俯下身,唇尖在那人額頭上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
“這樣行了?”
安思遠呆滞地看着安陸,一張臉後知後覺地熱了起來。他的手還被那人緊緊地捂在掌心裏,使勁抽也抽不出來。
“我……我……”
心跳像亂序的鼓點一般,震得安思遠胸腔發麻。
原來他沒有忘——
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喜歡”。
也沒有忘記昨夜那個稀裏糊塗的吻。
安陸看安思遠那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終于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行啦,回去吃飯吧。”他擡起手,在安思遠的頭上緩慢地揉了幾下。
“叔叔走了。”
————————
市中心的某高檔餐廳裏。
梁聞山正無聊地支着手,翻來覆去地玩弄着盤中的西藍花。莖杆裏墨綠的汁被碾得到處都是,活像是一幅“血淋淋”的兇案現場。
“嚯,安董事長也有遲到的一天呢——”
坐在一旁的季瓊宇眼比較尖,最先瞧見姍姍來遲的安陸,還故意朝他亮了亮腕上的表:
“遲到了半小時,這可不是您的作風啊。”
安陸沒搭理他,反而将目光移向了他身旁的梁聞山,面色瞬間冷了幾分。
“你怎麽在這裏?”
梁聞山聽見這毫不客氣的口吻,不僅不生氣,還頗為愉悅地沖他挑了挑眉;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诶?你倆已經見過了嗎?”季瓊宇對兩人的關系一無所知,但明顯感覺到桌前的氣氛忽然變得微妙了起來,忙打着哈哈給安陸介紹道:
“他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位——梁家的小公子梁聞山。今天本來是梁權要來的,結果那貨剛好去北海買地去了,沒空,我就讓他弟一起跟過來了。”
“別擔心,都是自己人。”季瓊宇特地補充了一句。
“是嗎。”安陸不鹹不淡地看了梁聞山一眼,便收回了對他的目光。
“看起來安董事長對我很有意見啊——”
梁聞山笑了笑,似乎對安陸的态度不以為意。
“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關系算不錯的呢——”
“還是說,那天我有哪些地方冒犯到你了?”
季瓊宇見安陸不回話,便擅自主張地解釋道:“你別看安陸這人長得冷冷冰冰,但其實他心眼還挺大的,你應該沒那麽容易能冒犯到他。”
“噢~”梁聞山別有深意地朝安陸投去一眼,抿起了嘴角。
“我想也是。”
“行了,閑話就到此為止吧。”安陸适時打斷了這輕飄飄的對話,從公文包裏拿出了一份沉甸甸的企劃書。:
“這是下季度陽光城的項目,你們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