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九裏香是夜莺下屬的一個小酒吧,本身的格調也并沒有表面那麽高雅,本來店就開在暗巷裏,雖沒有明着做那些皮肉生意,但對一些你情我願的午夜檔行為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夜漸深了,原本抒情的慢搖音樂逐漸被重金屬替代,角落裏昏暗的燈光也變得炫目瘋狂起來,人們踉跄地舉着酒杯,在舞池裏與陌生人盡情地擁抱接吻,放浪着寂寞的靈魂。

安思遠無疑是這群人中最醒目的一個。

他相貌英俊,正仰躺在沙發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身上穿着件半掉不掉的白襯衫,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與他年紀不符的慵懶氣質,明裏暗裏指不定勾走了多少人的心思。

有人被安思遠的樣子迷住了,情難自禁地摸上了他的手背。安思遠倒也來者不拒,立馬便笑盈盈地反扣住他的手,指尖在那人的手心肉上撓了撓,誰知下一秒卻被另一人扼住下巴,嘴對嘴地渡了個冰塊過來。

“唔……”

來不及咽下的酒液沿着他蒼白的脖頸滑落,在燈光下像一道枯紅色的血跡,閃着水光。

隔壁桌的人見到安思遠這副模樣,不禁紛紛開始嚷笑起哄。舞池中央的人們不知休息區發生了什麽,聽見後頭有人起哄便舞得更嗨了,甚至還有人跟着音樂大聲尖叫了起來。

氣氛又被緩緩推向了另一個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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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爸。”

安陸一手握着手機,一手拉開了客廳的絲絨窗簾。挂鐘的指針指向了十一點半,屋外那條石子小徑卻仍然沒有人走過的跡象。

“小遠……很好,我也很好,你別擔心,也別急着回來,我們先聽醫生的,再靜養幾個月,等醫生說徹底痊愈了之後再回來也不遲……”

“他最近在準備高考,嗯,我會照顧他。”

等老人挂了電話,安陸才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望着窗外比墨還濃的夜色,心也不知不覺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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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個點了,安思遠怎麽還不回家。

是路上出了事,還是根本不打算回來?

他不在的那兩年……小孩也是這樣過的?

想着安思遠可能的去向,安陸的眉越擰越深,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他聽了一會廳裏那令人窒息的秒鐘聲,還是忍不住地給安思遠打了個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reached isn't in the service……”

這下安陸的臉徹底黑了,還在通話中的手機差點要被他摔到地面上。

平常冷靜慣了的心完全失了控,盛怒和焦躁的種子在不安中化成了火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他整個人蠶食殆盡。

他失态了。

但他卻不知自己怒得、憂得究竟是什麽。

是因為安思遠不回家,不在乎自身的安全?

是因為他近日來老是躲着自己?

還是因為,如今的自己再也不能像安思遠小時候那樣,下意識能猜到小孩去什麽地方了……

安陸忍着內心劇烈的情緒激蕩,給梁聞山打了個電話。

“安思遠沒回家。”那人剛一接起,安陸便毫不客氣地開門見山了。

“哎呀,這就是你回國後與我的第一通電話嗎~怎麽,我把小思遠照顧得好吧?”

梁聞山的聲音聽起來還是與兩年前一樣,慵懶中帶着一絲輕佻,好像剛從誰的床上悠悠轉醒似的。

“你知道他會去哪裏,帶我去。”安陸不想和梁聞山多費口舌,他壓抑着不斷翻湧的怒火,胸口堵得厲害。

即使他不想承認,但這兩年來與安思遠走的最近的只有梁聞山一個人。也只有那人才最能知曉今晚安思遠的去向。

“語氣這麽急切,真不像是你的風格——”梁聞山打了個哈欠,從床頭旁摸索了眼鏡戴上。

“看在你對我有恩的份上,我就幫你找人問問吧。

“不必了,我自己派人也能查。”安陸的語氣透着一股寒意。

“今晚十二點前,不管你用什麽方式,我需要一個确切的地址。”

梁聞山本想再吊安陸一會兒,一聽那人果真前怒到了極點,便只好妥協地笑了一聲:“不用十二點了。”

“我确實知道他在哪,不過——你當真想知道?”

“什麽意思。”安陸察覺對方話裏有異,微微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九、裏、香。”

電話那頭,梁聞山有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他現在就在九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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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你為什麽不是我爸爸

安思遠剛轉學進首都實驗小學的時候,因為講話還帶着軟軟的南安口音,被同班的一群小學生冷暴力。

有次家長會過後,他的同桌歪着頭問他:

“安思遠,我剛剛沒有看見你爸爸耶,你是不是沒有爸爸?”

安思遠懵了一瞬,下意識地回答道:“不是的!我有爸爸!”

“可是剛才那個男人很年輕啊,不像是你爸爸——”

同桌的大嗓門很快便傳遍了全班,前排的男孩女孩們轉過頭,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剛轉學來的同學,好像他是什麽外太空新奇物種似的。

安思遠被這些槍口一樣的目光掃射得體無完膚,他的同學們都有“爸爸”,他不想和他們不一樣,于是他紅着臉站起來,大聲地辯解道:

“剛……剛才那個人叫安陸,我叫安思遠,我們都姓安!他就是我爸爸!”

後來這件事傳到了安陸的耳朵裏,當晚,他就把小小的安思遠叫來跟前談話。

“為什麽?”

安陸看着安思遠躲閃的眼睛,放低了聲音:

“為什麽和同學們說我是你爸爸?”

安思遠把頭扭來扭去,就是不願意看他叔叔。

安陸皺了皺眉,他今天下定決心要教育一下安思遠。

“手心伸出來。”

安思遠一聽以為他叔叔要打他,手還沒拿出來,眼淚就已經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因為……因為……我不想沒有爸爸……”

“因為……你對我好……”

“你……你給我擦鼻涕……給我衣服穿……”

“你……嗝……你還抱我!”

“為什麽……”

安陸看着安思遠努力地睜大眼睛,但仍有流不盡的淚水從眼眶裏掉出來。

“你對我……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你不能做我爸爸!?”

“你……你為什麽不是我爸爸——”

聽了一會,安陸嘆了一口氣,把哭得快斷氣的小孩給攬到自己懷裏。

“第一,人并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你的爸爸叫安畢,不叫安陸。以後不能再跟同學們說謊了。”

“第二——”

安陸拿了張紙巾,輕輕地給安思遠擦眼淚。

“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很多對你好,愛護你珍惜你的人,不是每一個對你好的人都是你爸爸。”

“有……很多對我好的人?”

安思遠眨了眨眼,又一顆淚珠沿着臉頰滾了下來。

“那你呢?”。

“我?”

安陸拍了拍安思遠的背,幫他順哭嗝。

“我是你叔叔,當然也會一直對你好。”

直到你不需要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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