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筝誤

第6章 風筝誤

晚間一鼓,更聲随着打更人的喝聲一并晃蕩在寂靜的夜裏。

玉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這是他自己存私房錢買下來的房子,沒來住過,很是陌生。黑漆漆的一片總讓人有些膽戰心驚的,尤其是他這個見過黑白無常的人。

但是沒有咳嗽,頭暈,難受等一系列不适的症狀,對于曾經是病秧子的玉霏總歸是好事。

他看着床幔,又恍然想起了先前。

床頭挂着一個醜陋的兔子燈,是沈醉送的。他的脖頸上挂着的護身符,是簡清輝送的。還有一個散發的清香藥味的安神香囊,是何隐送的。而那些藥錢,其實都是李澈幫他墊付的。說是墊,就是送。

其實早已有跡象,只是他傷春悲秋哀嘆自己的命運,無瑕顧忌他人罷了。

現在,那些蹤跡,怕是全部消失了吧。師兄合該浪跡天涯行俠仗義,卻為了他,拘束在一方小天地裏。現在,那屋應該已經空了。

玉霏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覺入睡了。

清早晨光熹微,鳥鳴婉轉,玉霏伸了個懶腰起身,決定去懸賞閣看看有沒有什麽能接的,先賺點錢,順便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偶遇他師兄。

人聲鼎沸熱熱鬧鬧,他還有些不習慣,搖着扇子邁步進去,翩翩貴公子樣。

此時人群正烏泱泱圍着一塊金燦燦的懸賞令。

玉霏也好奇,踮起了腳尖看,奈何只看到了幾個字:新皇……病……

他穩住了身形。

李澈病了?這麽快遭天譴了?不是,怎麽回事?思索之際,只聽人群的喧鬧聲戛然而止,甚至都倒抽了一口氣,接着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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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誰呀,居然揭了。這要是完不成,按規矩可是殺頭的大罪。”

“是啊,看着也不過如此。”

“我都不敢揭下,只敢試試看看。不自量力,他還不如先醫醫自己的腦子。”

……

議論聲起,玉霏才去看到底是誰引起了這麽大的轟動。

皇家的懸賞,不揭下來還好,試試看還有回旋的餘地,一旦揭下來,可就意味着完不成得提頭來見了。

目光所及之處,青絲如瀑,青衫落拓,玉霏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何隐。他何時也會來參與這種事了?不是一直都呆在神醫谷裏嗎?

估計李澈這病是心病,這何隐怎麽醫得好?況且,何隐負責治自己的病,李澈又花了大價錢從他那裏買藥和各種補品,現在自己沒了,李澈發瘋怎麽能不怪罪何隐呢?萬一一個令下……

念及過往,他匆匆上前幾步,攔住了何隐,勸道:“公子,現在貼回去還來得及,你醫不好他的。”

何隐只是一笑,笑得疏離冷淡,反問:“你怎麽知道我醫不好他?”

這時候玉霏就知道,他一定是上了何隐的黑名單——見死不救且千金難求名單。而且剛才那群議論紛紛的人,一定也是。何隐擅記藥材樣貌功效,自然也擅記人臉人聲。

玉霏不惱,一收扇子,笑得和狐貍一樣。白皙的手握着扇子柄,合攏的扇子虛戳在了何隐的心口。

“公子若能醫好自己的心病,那我便信公子能醫好那位。”

何隐的神色微變,“你是誰?”

玉霏一搖扇子,僅露出一雙含笑眼,緩聲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緣會再相見。”

“裝神弄鬼。”何隐身邊的藥童冷嘲了一聲。

何隐倒像是來了興趣,輕笑了一聲:“那你到底是信我能醫好那位,還是覺得自己也命不久矣?”

确實,玉霏這話自相矛盾。若何隐醫不好李澈,自然是殺頭的大罪,他們要是有緣相聚,必然是在黃泉路上。

嘶,以前怎麽沒覺得何隐這般伶牙俐齒呢?

微搖的扇子一頓,玉霏搖了搖頭,側身微微彎腰,讓開了路,“神醫,請。”

旁人聽了去,便會覺得這是嘲諷。敢揭下皇榜,可不是對自己能力特別自信的“神醫”,實際上愣頭青一個。

可是何隐不是啊。他的心卻猛地一跳,帶着探究的目光去看玉霏,玉霏卻已經隐沒于人群。

“何醫師?”藥童小聲喚着發愣的何隐。

“無礙,走吧。”

有緣自會再見,他也不急于一時弄清那人的來歷。

玉霏來到了一片沒人的地方,那裏的懸賞都落了灰,看着破舊,但“天字級”的标識卻明晃晃的。

“去珞英崖的樹上把老鷹風筝取回來?”這什麽奇葩?玉霏第一次來,對這莫名其妙的內容還有些懵。

“聽着簡單,沒人完成。”老頭像是專門守在這裏的,悠哉悠哉晃着搖椅,眼皮都沒擡一下。

“那……我試試?”

“你?”老頭才睜開眼,目光未及玉霏,便嗤笑了一聲,“行呗,你想試試就試試。”

玉霏知道自己這是被蔑視了,憋着火臉上挂着笑。一道熟悉的男聲便破空傳來:

“老頭——”

老頭聞言,大概覺得說話那人大不敬,準備阖眼休息了,可是目光一掃,甚至還坐直了身子。

“這風筝挺有意思,我接了。”

玉霏回身,和沈醉正對上了。

“哦,那你倆剛好可以一起。”

“又是你?”沈醉直視着玉霏,雙手環胸站着。

“我也想這麽說來着。”玉霏收了扇子,嘆了一聲,似乎在為這段孽緣感到悲哀。

“不要,你想趁機撈一筆,我打死也不幹。”

不是,這提議又不是我自己提的,莫名其妙偷換主語是吧。

玉霏掃了老頭一眼,轉而笑道:“我就看看,欣賞欣賞沈大俠的英姿也好,絕不會拖後腿的,也不要賞金,我們一道,行嗎?”

這話是誇獎吧,雖然聽起來怪怪的。

沈醉哼了一聲,勉為其難地道:“行吧,我答應了。”

珞英崖,玉霏多病後不怎麽出門,所以沒去過,只能策馬跟在沈醉身後。

那一匹赤兔馬跑得飛快,揚起的沙嘩啦啦往玉霏臉上撲。

他“呸呸”幾聲,算是知道為什麽大俠騎馬都帶着面巾了。

玉霏覺得難受,索性不再跟着了,大不了問問路。

沈醉還是和以前一樣,心辣麽粗,一點也不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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