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二、滿足

番外二、滿足

時隔四個月,張望再次和鐘霖來到媛夢之家救助站。

陳繪紋看到張望,盡管記不清他姓什麽了,但還是很高興,替鐘霖高興:“哎呀,小鐘和朋友一起來啦!”

不僅是朋友,還是男朋友,只是沒必要說這麽詳細。世間有太多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可以,不用一五一十地講給別人聽。

鐘霖點頭說“是”,張望笑着說“陳姐好”。

“好,好,都好!”陳繪紋雙手插兜,雙臂夾緊身體,脖子縮緊衣領裏,每說一句話,嘴前面都會吐出一片濃密的哈氣,“這麽冷的天兒,你們還願意過來幫忙,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十一月的北方城市,在西北風的特殊關照下,氣溫一路猛降。遠離熱島效應的郊區,溫度比城裏還要低一些。有些區域即将迎來初雪,其中包括救助站所在的地區。

“沒關系,”鐘霖寬慰陳繪紋,“幹起活兒來就不冷了。”

“是,是。”都是老熟人了,陳繪紋不再與鐘霖客套,“你們去幫老孫吧,他在大狗舍呢。一會兒有學生來,我得在前面守着門。”

“行。”鐘霖點點頭,拽着張望,走向工作間。

張望知道大概的方向,但是他不說,偏要鐘霖像拽狗似的拽着他往前走。平日裏他倆出門在外,身邊或多或少的總有人在,礙于世俗的眼光,也為了照顧他人的情緒,鐘霖和張望很少去做過于親密的動作。此時,他們的身邊沒有人,只有狗。他們不用在意狗的眼光,若是在意,也不會在家裏兩條狗面前做比現在更過分的舉動。

但是,他們終究是在室外,身處別人的領地,張望只會暗自享受這種小親密,不會去做其他出格的事情。

進入工作間,穿好防護裝備,鐘霖和張望轉而走向大狗舍。

離狗舍越近,犬吠聲越大。震耳欲聾的犬吠聲,與風聲裹在一起,營造出一種陰森恐懼的氛圍,讓人望而卻步,不敢繼續靠近。

鐘霖他們知道這些叫聲不是恐吓,而是歡迎——熱烈的歡迎聲,擊退了些許寒意,讓他倆熱血沸騰,加快了步伐。

正中間的籠舍外,停有一輛手推鬥車,裏面裝着用來鋪地的稭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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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車平時都是停放在狗舍旁的工具間裏,如今停在籠舍外,意味着有人正在周邊的籠舍裏鋪稭稈。

志願者們還沒來,此時在籠舍裏鋪稭稈的只能是孫廣軍。

鐘霖邁步走向正中間的籠舍,張望緊随其後。

籠舍裏的大狗紛紛擡起前腿,搭在圍欄上,快速甩動着尾巴,用叫聲歡迎走近它們的鐘霖。

“好,好,都乖,先別叫。”鐘霖将手放在圍欄上,讓狗嗅聞他的氣味,“孫哥,你在嗎?”

圍欄裏的狗都是不咬人的乖狗,但是它們的執行力并不強,尤其是興奮的時候,更是無法做到聽從指令。

狗的叫聲,蓋過了鐘霖的喊聲,再好的耳朵,也很難聽清他的呼喚。

“在外面等等吧。”張望低下頭,在鐘霖耳邊低語。

犬吠震得鐘霖有些耳鳴,他轉過頭,扯着脖子問張望:“你說什麽?”

“我說,”張望提高音量,複述道,“在外面等等吧!”

鐘霖眉頭緊蹙,放棄語言交流,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半分鐘後,孫廣軍拍着手上的草屑,走出圍欄後的小平房。

狗子們立刻搖着尾巴圍上去。鐘霖笑着同他打招呼:“孫哥!”

“啊。”孫廣軍在圍裙上抹了一把手掌,低着頭,走出圍欄,經過鐘霖的時候,略顯冷淡地對他說,“來啦。”

“來了。”鐘霖知道孫廣軍不喜歡和人說話,因此不說廢話,直奔主題,“您需要我們做什麽?”

“打掃。”孫廣軍用他那如摩擦稭稈般沙啞刺耳的聲音叮囑道,“草,鋪厚點。”

天兒冷了,稭稈鋪厚點,狗子們睡上面能更暖和。

“知道了。”鐘霖對張望說,“我去拿鐵鍬,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我跟你一起。”張望提議。

狗叫聲太大,鐘霖喊得嗓子疼,不想為無關緊要的事情與張望争持,因此沒有反駁,和張望一起走向一旁的工具間。

孫廣軍瞟了他們一眼,一言不發地拎起門口的鐵鍬和裝狗糞的塑料桶,獨自走向下一間籠舍。

午餐還是陳繪紋和學生志願者一起做的大鍋飯,兩菜一湯,保量不保質。

食物和湯水下肚,飽腹感和熱量使人變得倦怠。終于扒開雲層的太陽,潑下來溫暖的光芒,讓人們只想靜靜地擁抱安逸。

學生們在陽光下,摸着小狗溫暖的毛。陳繪紋坐在屋檐下,悄悄搓着患有關節炎的手腕。鐘霖坐在陳繪紋旁邊,眯縫着眼睛,被太陽曬得有些犯迷糊。張望站在鐘霖身旁,活動着筋骨,轉頭的瞬間,他發現了奇怪的景象,于是彎下腰,用手指着遠處,問鐘霖:“鐘哥,那是孫哥吧?”

鐘霖猛然回神,順着張望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朦朦胧胧的一片,中間有一個細長的身影。

他擡起手,搓開方才粘在一起上下眼皮。張望這時才想起自己的男友是近視,看不太清遠處的東西。

“別揉了。”張望撥開鐘霖的手。

“沒事。”鐘霖再次看向張望手指的方向,然而視力并不會因為他的清醒而變好。

“怎麽了?”陳繪紋聽到動靜,轉過頭,好奇地詢問。

“啊,沒事。”張望是想和鐘霖說點悄悄話,不是想和陳繪紋讨論她的丈夫,因此沒有說實話。

鐘霖沒有領會張望的用意,眯着眼睛,緊盯遠處的人影,不确定地呢喃道:“孫哥那是看什麽呢?”

陳繪紋順着鐘霖的視線看過去,随後笑着給出答複:“看小姑娘呢。”

尋常女人知道自己男人的眼睛不規矩,不生氣咒罵,也免不了嬌嗔地抱怨幾句。陳繪紋發現孫廣軍在看女大學生,沒生氣,也沒奚落,表現得很平靜,甚至和他一起去看逗狗的小姑娘。

那眼神,不是嫉妒,也不是憎惡,而是宛如陽光般和煦的欣慰。

鐘霖和張望都很好奇她為什麽是這樣的态度,但是兩個人面面相觑,誰也沒有張口去問,問了就有挑撥人家夫妻感情的嫌疑。

陳繪紋搓着微微刺痛的手腕,兀自感慨:“媛媛要是還在的話,差不多也該上大學了。”

她的感慨,讓鐘霖和張望知道了夫妻倆關注女大學生的原因。

他們看的不是陌生的女孩,而是他們那個無法穿越時空來到當下的姑娘。

下午四點左右,日頭早已偏向西方,雲層再次聚攏到上空,凜冽的陰風中帶上了水汽:是要變天的征兆。

學生們坐車返程,鐘霖他們也不再多留。

分別時,陳繪紋對鐘霖說:“忙你們自己的事兒吧。天兒太冷了,別老往這邊折騰了。”

鐘霖沒搭腔,顧左右而言他:“陳姐,回去吧,別送了。”

陳繪紋很識趣,沒再繼續強調剛才的話題:“好,你們回去注意安全,車別開太快了。”

“知道了。”鐘霖轉而對張望說,“咱們走吧。”

“陳姐,我們走了。”張望與陳繪紋道過別,邁步跟上鐘霖。

來的時候是張望開的車,回去的時候,鐘霖搶先一步鑽進了主駕駛位。張望不跟他争搶,從善如流地坐到副駕上。兩個人在一起的好處,就是可以分享快樂,同時分擔辛勞。

通過後視鏡,張望看到逐漸遠去的救助站,還有始終站在救助站門口的女負責人。

他靠着椅背,盯着鐘霖,沒話找話:“鐘哥,你說要是陳姐她們的女兒還活着,還會有這個救助站嗎?”

鐘霖目視前方,專心看路,回得略顯敷衍:“不知道。”

張望自顧自地猜測:“要是她還在的話,估計開救助站的就不是他們夫妻倆,而是他們的女兒了。”

鐘霖表示贊同:“很有可能是這樣。”

“好在她的夢想實現了,雖然她本人沒能看到。”本就是漫無目的的閑聊,張望很快便轉移了話題,“鐘哥,下周末咱什麽安排啊?”

鐘霖思考片刻後,給出答複:“去滑雪吧,帶着狗一起。”

帶狗一起去滑雪,是張望上周提出的方案。最終變為前來救助站,是因為張望對鐘霖的遷就。

“好,”張望立刻掏出手機,“我現在就開始安排。”

拐彎看後視鏡的時候,鐘霖順便瞟了一眼張望,看見情人臉上的笑容,他确信自己做出了正确的抉擇。

他要盡全力滿足他,趁他們都還活着,能夠親眼見證夢想變為現實。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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