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嚴郡主曲指堪驚困侄女,季京袆受傷卧榻護寧姶
嚴郡主曲指堪驚困侄女,季京袆受傷卧榻護寧姶
走出去剛跨了院門,粹伊忍不住在旁說:“郡主,咱們姑娘性子倔,郡主還是要慎重。”
“倔?得有命,才能有資格倔!”她說着說着停下,轉身看向寧姶的院子,“餓幾天就好了,餓不死人,真不吃就往嘴裏灌參湯。”說了說,她也不忍,耷拉下眼睛心沉着說,“現在受點罪,總比真丢了命好。”
粹伊贊同這話,亦心有不忍,沒辦法只得這般。
她扶着餘昙進屋,聽着說:“看她是對憲王上了心的,等二爺回幽州,我們也就啓程了。連清修的道觀都改了,就在梁州,那梁州富庶,真若能在那裏安身,也是這丫頭一輩子的福氣了。”
粹伊倒茶奉上:“可郡主不是說,陛下有意立憲王麽?”
餘昙坐下接過茶,小飲一口,放下杯後意味深長地說:“聖上這是為了憲王和皇貴妃母子,做了兩手準備。梁州,那可是個寶地,還是一方要地,以這次和憲王的接觸,他在梁州的這些年,定是有所作為的。梁州是皇貴妃和憲王的退路,姶兒過去,也會是她的退路。”
“若聖上定意要憲王繼位?”粹伊支支吾吾地問。
“那梁州就是險地!”
……
姑母走後,餘寧姶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腿蹬來蹬去,哭的像是個受氣的孩子。
“姑娘,其實郡主說的沒錯,您就別犟了。”黎青蹲下,輕碰寧姶的胳膊,苦勸說。
禾若也想勸,她知道勸不動,嘆了口氣,其它的就懶得說了。
寧姶盤腿坐着,淚漸止住,委屈道:“那些個蟑螂、臭蟲已經昭然若揭,就差最後一個關頭了,就要到大快人心的時候了……幹什麽啊,為什麽啊,憑什麽啊,怎麽就不讓查了!”
她使勁抓了抓頭,說完,又蹬了兩下腿。
禾若咧嘴瞧着,心想:這姑娘是着了什麽魔,咋就不知道怕呢?
她心裏是矛盾的,一方面受餘寧姶的洗腦,覺得惡人是該有人收拾;另一方面,看着那些血淋淋的畫面,還有那些個惡人的明槍暗箭,連做夢都被吓醒了,是該退避三舍的。
“姑娘,王爺對您真是情深義重,咱們好好修養,不日就要去梁州了。”禾若終于想到了,她以為可以勸說得動寧姶。
不想寧姶卻一副不進油鹽的樣子,挺着脖子說:“案子不破,我哪有心思。”
黎青和禾若齊齊看向她,都在想:這是破案子破魔怔了,咋拎不清哪個重呢?
黎青岔開話題想到說:“對了姑娘,咱們昨夜在酒樓那兒遇到的尊師……”
一聽這個,寧姶立時雙目一立,臉上起了一片陰雲,嘴唇微微顫動。
“提他做什麽?”寧姶惱了說。
見她這副樣子,禾若和黎青互相看了看,兩人都沒有繼續問下去。
……
季京袆穿着裏衣,像被抽了筋一樣,軟塌地側偎在顏太後宮裏偏殿的木榻上,頭硬生生地枕着塌梁木。
他發絲有些淩亂,面色蒼白沒有血色,雙唇只隐隐有些幹紅色,頸窩下是被包紮起來的傷口。
只見他雙目閉合着,只睫毛時不時地随着眼皮內的眼球轉動,隐隐惶悸。
一靜安殿的宮女悄聲走上前,俯身拽起季京袆身後的被子,欲要将其蓋在這位尊師的身上。
季京袆覺察,睜開沉迷的眼睛冷冷地瞥向宮女。
宮女瞧見,吞咽了一口,臉上立時起了一層緋紅。
她手停下,起身,手撫了撫發髻。眼見面前的尊師如此的俊魅可稱,她越發心內跳動。但當這目光越發冷得令人感到瘆得慌的時候,她立時緊色地恢複到剛剛的動作,慌忙地替他将被子蓋好,道了聲“奴婢告退”後便急着退步離開了。
近前的靜安殿太監總管路馳瞧見這一幕,在宮女給他行禮的時候,他閃了閃手,讓其退下,過後疾步走上前,堆了一臉的笑容說:“咱家給尊師行禮,咱家是奉了太後的命,特來看看尊師的傷情。”
路馳是靜安殿的總管太監,六十有餘。他頭發花白,牙齒泛黃,一雙狹長的眼睛,時而慈藹,時而令人不寒而栗,是太後身邊得力的人。
季京袆略擡了眼皮,并沒有正眼瞧他。
“告訴太後,我沒事。”他聲音冷弱,外頭裹挾着一層陰邪的寒霜。
路馳又走近兩步,兩手交疊置微鼓的肚腹前,笑顏道:“尊師這是不想給太後添麻煩,怕太後擔憂,可咱家瞧着,尊師您這傷勢還是有些重的。”他手擡開又落回去,晃了晃身子,樣子和善地說,“聽聞昨夜皇貴妃有出入奉先殿,還有那位文淵侯府的四姑娘……”
季京袆利眼刷地擡起,目光如劍射過去:“本尊是出家人,有什麽便說什麽,從不打诳語!”
路馳笑意蕩然無存,硬擠出些不多的,又說:“其實依咱家愚見,這不管是出家人,還是這世俗人,都是要活在貴人的蔭蔽下的。太後自然有太後的意思,太後尊您,尊師您也該尊太後才對。”
季京袆忍着胸膛撕裂的疼痛,面色并沒有什麽變幻,只眼神失了些耐性,多了幾分難以馴服的野性。
路馳并不恐,他早覺季京袆不是人前看到的樣子,必定會有其他的面孔,奈何太後對他的信任十分堅牢。
季京袆動了動肩膀,帶着涼絲絲的笑意:“路公公是覺得本道不尊太後了?”
“咱家不敢。”
“那路公公是覺得咱家不像是個出家人,口出诳語了?”
路馳愣怔了幾秒,身子朝後仰了仰,後滿是歉意的笑容:“尊師誤會咱家了,是咱家說錯話了,是咱家說錯話了。咱家的意思是,在太後娘娘手底下謀生,讨太後的歡喜是沒有錯的。”
季京袆白了一眼,扯了扯嘴角:“是什麽侯府的姑娘本尊不知道,本尊只知道太後的延壽丹裏缺了本尊的幾滴心頭血,本尊為了太後的千秋,自願刺破胸膛。聽聞有人倒在奉先殿門口,便捂着傷口出了殿門一探究竟,見是個姑娘,本尊雖有心救助,奈何身體無力,剛好皇貴妃在去探望聖上的路上一同瞧見,這才有了路公公的誤會。這已經是本尊第二次陳述,若路公公還是有偏疑,那我便再去太後娘娘的面前分說一番,畢竟這事情,總不能由着人,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這話說完,他強咽下自己的虛喘,一口硬氣橫在喉嚨中,瞳孔盡被血絲圍着。
路馳自知無趣,讪讪地說:“尊師嚴重了,咱家是奴才,咱家不敢。”
季京袆不言不語,一口悶氣賭在胸口,殘傷越發顯疼。
路馳見季京袆已經躺下,想要再勸說卻是止住了,道了二字“告退”,便悻悻離開了。
他實在不明這尊師到底是智是愚,明明是添幾句話,再省略幾句話的事情,非要說的這麽周全。這宮裏頭除了姓顏的,都是太後的敵人,讨太後的喜很簡單,放眼前兒的都不要。
路馳走後,季京袆睜開眼睛望着屋頂,皺着眉頭心想:老閹貨,她也是你配提的。
想到皇貴妃昨日的表現,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
“姑娘,您還真不吃啊?”禾若手端着湯碗,急着勸說。
寧姶餓得發暈,把被子一蒙:“不吃不吃,告訴姑母,餓死我算了。”
“姑娘,禾若一直瞧着,郡主昨兒壓根沒進宮。”
“昨兒沒進宮,不還有今兒麽?進宮随時都可去,不去皇上那,去皇貴妃那裏透話,我恐怕也是不成了。”寧姶悲觀言說。
“诶呀姑娘,左右咱們就差那個名冊了,關鍵時候咱們再偷跑出去就成了。但是咱們得有一個前提,就是姑娘你得吃飽肚子,不然你哪裏有力氣跑出去啊。”
寧姶将蒙在臉上的被子掀開:“你以為我願意餓着啊,我這是和姑母博弈呢。”
“博弈?”
“對,就是博弈,姑母太過分,連聖旨都要抗,還限制我自由,我……”
禾若将湯碗放下,坐到床邊,苦着臉:“我看姑娘你就是最近心情不暢。”
“我沒有!”寧姶将臉轉向牆,倔聲說。
“姑娘你,打從宮裏頭回來就不對勁,你還,你還一直什麽都不說。您這一鬧,二爺、大少爺都急死了,又不敢傳出去,這要是讓侯爺和侯夫人知道了,準有姑娘好果子吃。”
寧姶一個眼神瞪過去,禾若合上嘴,又去把碗拿了起來,拉着臉:“姑娘你是真不吃啊?”
“不吃!”
“那行,那姑娘就……”他回身看了看憲王的畫像,“那姑娘您就秀色可餐,光看着這王爺的畫像,您就飽了。”
“你還知道秀色可餐。”寧姶撅起嘴。
“奴婢不知道啊,是黎青說的,黎青說姑娘興許真不餓,看着王爺的畫像就飽了。”禾若說完,端着湯碗就往出走了,寧姶想起身叫住她,和她理論幾句,奈何氣弱體虛,剛坐起來就又倒下了。
什麽秀色可餐,回頭就讓你們把畫像撤了,證明我沒有居心不良。
其實,她不是不知道要養精蓄銳才有力氣戰鬥,她也有些不懂得自己,為何在這裏僵持着。或許她怕自己是恐了那夜的面對,怕季京袆就在府外等着。
她後悔自己那夜的沖動,因為就算殺了他,也改變不了什麽。
以他如今的地位,真死了,自己也就危險了。
但看現在,宮裏頭并沒有來人,便知道這事情他季京袆是暫時咽下去了。比起和他為敵,餘寧姶更不想欠他人情,讓他有話說。
季京袆的真實身份令她變得不踏實,她不是侯府千金還能是誰?她在乎的不是榮華富貴,是金貴無比的感情。
他會不會以此威脅?會不會揭穿?
一想到這些,餘寧姶就心亂如麻,如許多小蟲子在慢爬,她不禁又把頭裹到背裏,不肯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