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夜色就像一張大網,包裹了人間的罪惡,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砸在玻璃上,還未來得及攀附便疾速滑落了,沿途留下一道道淩亂的痕跡。
屋裏很黑,椅子上躺着的人連燈都懶得開,他望見窗外看不清的輪廓,擡起的手直直停在半空。
宛如利劍的閃電在厚重的天空留下幻影,白色的光在一刻将人臉照亮,他的眼底好似一汪枯潭,沒有半點生氣。
桌子上的電腦還開着,一群人正在開着視頻會議。
“這次公司計劃在河西地區建立技術研發中心,相關的工作将由孟經理負責……”
“老板,您有什麽話要說嗎?”主持這次會議的楊樹詢問。
“看着安排吧,合适就去做。”
“是,董事長。”孟春維點頭,心裏很激動。
這次對研發中心的負責對于他來說很重要,張瀾生原先對這件事情舉棋不定,他求了很久也沒見他有什麽動靜。
之前都傳言說這工作會讓段清去處理,因為誰都知道兩人關系不一般,現在公司很多事情都被交給了段清管。
結果,沒想到原本計劃明天線下會議提前了,還改成了線上,而段清卻沒有參會,而張瀾生也沒反對他負責去這件事情。
會議結束得很快,電腦黑屏的時候,張瀾生的電話響了。
他看了眼打過來的備注,接通了電話:“怎麽了?”
“哥,我在警局。”
警局門外,張瀾生手捏緊了衣角,盡量讓自己變得平靜,他在前面頭也不回地走着,後面跟着打着傘的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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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發很亂,沒有穿黑色西裝,這剩下裏面的白色襯衫還在,上面沾了很多泥,手臂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口子,不深但很刺眼。
“哥,雨太大了,你走慢點。”段清快步上前将淋濕的人拉住,把傘傾斜到張瀾生那一邊。
“我不用。”張瀾生推開他的手,淡淡地拒絕。
“哥”
張瀾生沒有理他,直接上了車。
段清微微一愣,猶豫地坐到了後面,張瀾生從後視鏡看見了,一言不發。
車子很快就開了,車裏靜得可怕,段清坐在後面看着沉默開車的張瀾生心裏有了預感,他生氣了。
張瀾生并不怎麽生氣,脾氣好也很少發火,即使有時生氣也不會讓人知道。但段清總能很清晰地察覺他的情緒。
“哥,你消消氣,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張瀾生否認,“你也不用說對不起。”
段清向他解釋,“這次情況太突然了,那個人身上有刀。”
“段清。”張瀾生叫住他。
“哥……”
“不會提前報警嗎?”這句話的沒什麽起伏,卻藏了很深的情緒。
“我……不是”段清沒反應過來,他以為張瀾生會發火,結果聽見他問自己。
“傷口還疼嗎?”
段清搖頭,“不疼了。”
“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講,除非我們沒關系了。”
段清聞言低頭,攥緊了手心,“知道了”
回去後,張瀾生拿醫藥箱裏的東西給他清理手臂上的傷口。
“忍着點。”
他把碘伏淋在段清的口子上,又用棉簽輕輕揩拭幹淨,再将白色粉末灑在傷口上。
段清低頭看着蹲在地上的人,眼裏帶着說不清道不清地情緒,他摸了摸張瀾生的頭發,又順勢撫上了他的背,很瘦很薄。
不經意間,他看見了張瀾生的幾根白頭發。
這個年紀原來也不年輕了嗎?
段清啞然,心裏不是滋味。他輕輕俯下身靠在張瀾生肩上,臉頰緊緊貼着他的側臉。
張瀾生把他的傷口簡單包紮好,便停住了,臉上的氣息讓他難以忽視,偏頭問他,“怎麽了?”
那雙眼睛讓段清覺得可愛,他在張瀾生眼皮上親了親。
張瀾生心微微一顫,聽到段清在他耳邊低語,“哥,想你了。”
這句話就像咒語,能解開很多張瀾生想不通的事情,他沉淪于段清的溫柔,又貪戀他的魅力。想掙紮又不想掙脫,便只能任其放縱,于是靈魂便去往另一個極樂世界,只盼能得到片刻的歡愉。
人站在雲端的時候,會看不見霧。
大雨能帶走什麽,或是一地的泥濘和肮髒,或是看不清的人影。
清晨來臨的時候,昨夜的一切随風而逝,有人還在沉睡,有人早早醒來。
“哥,你再睡會兒,時間還早。”段清站在房間裏找衣服,回頭對坐在床上的張瀾生說。
“不睡了,去公司還有事。”張瀾生搖頭,直接掀開被子起來了。
“那等下我送你。”
“好”
吃過早飯後,他們一起去了公司。
張瀾生從段清車上下來的時候,被剛好來公司的秦舟看見了。
他之前和段清做過一段時間的同事,兩人關系不錯,但他前幾年被派出去了,并不太了解段清和張瀾生之間的關系。
等張瀾生下車後,他特意降下車門和段清打招呼,“段清,好久不見。”
段清的視線朝他看了過來,微微點頭,“秦舟”
“你跟老板關系可以啊,他都搭你車了。”張瀾生雖然是老板,但公司裏和他有交集的人并不多,他也不怎麽活躍在大衆的視野裏。
平時有事,幾乎都是他的助理替出面,秦舟只算是段清一個人的朋友。
或許他該向秦舟介紹一下他們的關系,可他只是笑着說,“還行”
就這兩個字,好巧不巧就落入了張瀾生的耳中,他還沒走遠,又對段清的聲音太熟悉了。
可是,“還行”是什麽意思?
張瀾生坐電梯去辦公室,剛出電梯就和一個人撞上了,一杯咖啡撒了一地,些許濺到張瀾生的身上,他眉頭皺了一下,擡頭去看那人。
那是一個新來的實習生,穿得不是很正式,戴了一副用了很久的藍框眼睛,似乎是知道自己撞到人了,整個人看起來很緊張,嘴裏說不出話來。
張瀾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心中有些煩躁。
何耀松等了半天咖啡也不見人來,剛出來看就發現熟悉的人影站在電梯口,不等走進便出聲催促,“怎麽搞的?叫你送個咖啡都這麽磨磨唧唧!額……董事長。”
結果等他走進,才發現董事長也站在那裏,衣服上還被潑了一身咖啡液,吓得他冷汗都冒出來了,又看了眼低着腦袋的人,連忙拍汪靜旭的背提醒他。
“呆子!還不快道歉,工作還要不要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他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後臉色發白,整個人就好像掉進了冰窟,心裏斷定這份工作保住的幾率渺茫了。
“我……給你擦擦吧。”汪靜旭從衣兜裏摸出紙,猶猶豫豫卻沒敢擡起手。
“不用了,謝謝。”張瀾生向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拒絕了那人伸過來的手,“你走吧,下次注意。”
“是……是”汪靜旭縮着脖子連連點頭,期間無疑掃了一眼張瀾生的臉,覺得他長得好看極了,皮膚冷白,眉眼精致疏離又帶了種歲月沉澱的韻味。
“愣着做什麽?人都走了。”和何耀松看着呆愣在原地的人發出嗤笑,“怎麽?吓傻了?”
他沒工夫操他的閑心,自己剛剛嗓子眼都要跳出來了,現在只想做回位置上壓壓驚。
走前還不忘囑咐汪靜徐,“咖啡記得重新泡好端過來。”
這個小小的插曲其實在張瀾生眼裏并沒有特別重要,他沒有追究對方只不過是覺得沒必要,也嫌麻煩。
只是他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一件小小的事情會給他帶來另一種重大的影響。
流言好似一陣不知從何而起的山風,當它從高高的山脊穿過時會愈演愈烈,等有人再去細細推敲,就會發現傳聞與原先事實的模樣已經大不相同。
一時間,一股言論在公司裏流傳起來,而當事人還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