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場
暗場
到達二樓時,過道圍欄系着一排紅色的絲帶,沿着絲帶走到盡頭,慶幸的是這裏沒有人看守。弗洛姆在盡頭門扉處,推開那扇沉重的實木雙開門,在門後面看見相對的兩排紅椅。
左右各五排,棕色的木頭與紅絲絨的墊子和靠背。而在椅子前方幾個臺階上面,是早早擺放好的竈臺,顯然是要廚師在上面比試,而貴族坐在舒服柔軟的椅子上,等待評判。
那些廚師沒有等在這裏,也沒有人看守,作為可以評定出親自為女皇做飯的美食節,怎麽會不受到塔利亞城的重視?
弗洛姆與阿契恩關上門,輕聲下了樓梯,就站在樓梯旁,縮着身體打量。
“警長,有幾位貴族不見了。”阿契恩依次為弗洛姆小聲介紹。“卡布施.洛克勒斯伯爵,本克得.弗羅勞斯子爵,拉索爾斯.G子爵。”
頓了一下,阿契恩又說:“警長,你記得乘坐車趕來阿那亞禮堂之前嗎?在外街區有一些外來的貴族,他們顯然是來參加美食節的,可是卻沒有出現在舞會上。二樓也沒有他們的蹤影。”
是的,弗洛姆松了松腰部的衣服,扭轉腰部,讓被衣服束縛的僵硬的脊背舒展開來。
他陷入腦海中混亂的思緒,一步一步清理,直到整理出一條他認為最合理最接近真相的線索。
美食節很重要,這是顯而易見的。塔利亞城因為美食而被賜下這個名字,沒有人能拒絕面見女皇的機會。
以往,美食節會熱火朝天地在二樓舉行,但因弗洛姆無法前來參加,所以他并不知道具體情況。
現在看來,美食節會舉行,但是二樓不是真正的美食節,那些消失的貴族去參加的,才是真正的美食節。
弗洛姆想到那兩個人消失的那扇門,他現在是以貴族的身份前去,竟然也被阻攔在外面。是有特定身份的人才可以進入,還是知道裏面是真正美食節的人才可以進入?
需要什麽憑證?
弗洛姆臉頰上因為他的愁苦表情,也擠出幾條細紋。都消失了,出現在舞會上的這個人可疑的家夥都消失,連帶着幾位貴族。現在,他們已經沒有留在舞會上的必要了。
一會內街區的守衛抵達,處理屍體,以及詢問的時候,可能會審查身份。他們需要盡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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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阿契恩。”弗洛姆相信,他已經距離開膛手很近了。
克羅諾進入小門後,穿過蜿蜒曲折的幾條彎路,路段平整起來,卻依舊狹窄。到了前頭,有人身披鬥篷,戴着嚴實的面具走來。
“您來了,請跟我來。”鬥篷人帶着克羅諾繼續向裏走,路雖然平整,給人的感覺卻是一點點向下,仿佛已經深入地下。
視角開闊了,通道不再狹窄,在中間石壁上,每隔一段距離,有一段圓形的拱洞。拱洞外是另一條通道,通往的盡頭與克羅諾去的地方不同。他不怎麽關心那條路,但今日竟然聽見那處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他稍一偏頭,就看見一道黑影飄過去。他定神再看,與黑影對上目光,皆是一愣。
他怎麽在這裏?
只是一瞬間的擦肩而過,兩人分別一左一右地拐彎繼續走下去。
道路盡頭是一扇塗了黑漆的木門,克羅諾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走進門內,鬥篷人守在門外。
木門關閉後,屋內只有牆壁上燭臺散發朦胧的光,其餘一片黑暗。
燭臺下方站着一位同樣身着鬥篷的男人。
“您終于來了。”男人向克羅諾行禮。
克羅諾舉起手杖,捏轉扶手打開,将裏面一個有着灰白色液體的瓷瓶遞給男人。
“女皇還好嗎?”克羅諾問。
男人将瓷瓶小心地放入懷中。“托您的關懷,女皇身體安康,大公爵。”
“不必這麽稱呼我。”将手杖恢複,克羅諾看着灰暗下的手背。“秘藥還是少食用一些好。”
男人猶豫地說:“您知道的,女皇已經離不開秘藥了。”
克羅諾整個人隐于暗處,想了想他問:“外面那條路的盡頭,美食節到底在準備什麽?”為什麽他不能參與!被特別禁止參加,而且蒙丁為什麽會出現在暗場!
“您還是別問了。”男人拉低兜帽。“您只需要定期為女皇制作秘藥,其他的事是與您無關的。”
“您該回去了。”
與此同時,左側路的盡頭是一扇漆紅木門,推開進入後,裏面空間既不逼仄也不空曠。大約留有十餘人能坐下的空位,他們正坐在椅子上,彼此間并不交談。臺階上方竈臺上堆積的冰塊裏擺放提前放好的食材。
蒙丁穿過人群中央,洗手,握刀。熟練地将那些內髒切割,處理,烹制。
室內頓時彌漫起濃郁的肉香,以及搭配的香料味道。那些人陶醉地呼吸,身體前傾,眼睛僵直地盯着竈臺上慢慢熟透的肉塊。
帕帕尼躲在黑暗裏,沒人注意他,他一一掃過那些貴族的反應,耷拉眼皮,昏昏欲睡似的靠在牆角。
這樣的畫面看多了,帕帕尼反而覺得有趣起來。再美味的食物也不值得所有人趨之若鹜,更何況食材是……同類。
不過,若是高高在上的王喜愛,那這就是一種流行,一種時尚,一種只有尊貴的體面人,才能享受的美味。
是身份的象征!
達因和塞希此時在阿那亞禮堂外面,目送弗洛姆兩人離開,他們要确保沒人打擾暗場。
挂滿燈的樹旁,塞希裙擺印着斑駁的光,臉頰被照亮,以至于眼底也溫暖起來。
“他們也快出來了,達因我們回去吧。”
達因抱着肩膀,用鞋子輕輕踩住塞希的影子玩耍。“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趕來一群人,特意品嘗他做的東西。”
達因歪着腦袋,疑惑地詢問。“小甜心,人肉有那麽好吃嗎?”
“達因。”塞希仰起頭,冰冷的臉更加嚴肅。“我們是正常人,不是那群瘋子。我們不吃人!”
她對達因教育太少了。殺人是工作,她早已習以為常的工作。可是吃人,那是只有瘋子才會做的事。
“好吧,我就是問一問。”達因無辜地聳聳肩。“小甜心,你知道的,我對那些東西才不感興趣,我只對你有興趣。”
他屈膝平視塞希。“或者你可以憐憫我,讓我品嘗一下嗎?”
達因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像一只讨食的可憐流浪貓,就那樣仰着小腦袋楚楚可憐地注視着你。然而下一刻卻兇殘地向食物撲來,他盯上了塞希紅潤的嘴唇,并立即啃咬過去。
理所當然被塞希快速扇了一巴掌,力度很大。清脆的啪的一聲,把達因的腦袋扇偏過去。
她伸出兩根手指,夾住達因的衣領,把他的臉一點點正過來。“達因,你該叫我母親!”
舌頭撐起臉頰,皮膚微微刺痛,達因笑得露出後槽牙。“我是你撿回來的孩子。”
他用手指勾住束腰上的帶子。“俄狄浦斯可是殺父娶母的。”
“我呢?我只是想得到你,母親!”
叫出這個稱呼的瞬間,達因的臉龐迅速紅潤,他興奮地喘息着,而後雙膝跪在地上,雙臂環繞塞希的腰,将臉龐貼在她柔軟的胸脯,用耳朵臉頰蹭着。
“母親。”他又呼喊一聲,唇齒間仿佛吐出熱氣,那對綠色的眼珠,在發絲中袒露出炙熱的野心。
“難道,你不能屬于我嗎?”
“難道,我不能成為你的男人嗎?”
他用舌頭舔舐幹燥的嘴唇,聲音拉長,顯得幽怨。“求你了,哪怕只有一天,就讓你屬于我吧。”
塞希小聲地嘆了口氣,她實在不适合養育孩子,這比殺人麻煩多了。
她雙手捧住達因的臉。“達因,乖一點。”
達因把臉更貼緊塞希的身體,要哭出來似的說:“求求你了,母親,母親!”塞希很少會拒絕他的要求。事實上,除了這件事,塞希從沒有拒絕過他。
塞希皺着眉,臉上很快顯露出為難的神色。她撫摸達因臉上的紅色掌印,長久地沉默下去。
她的小達因,正跪在她的腳邊乞求她,用這雙寶石一般的眼睛,可憐地哀求。她該怎麽辦呢?
達因敏銳地察覺出塞希動搖了,擡起一條腿,單膝跪地撐起身體。“求你了,小甜心,不然我會死不瞑目的。”
塞希動作粗魯地捂住達因的嘴唇,聲音因快速說話而有些不穩。“我不會讓你死去,我惹人憐愛的小達因。”
你是我的孩子,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現在你惹人憐愛的小達因,只想請你答應這個小小的卑微請求。”
達因站起身,托住塞希的腰,将她托舉到懷裏,雙腳離開地面,裙擺像花瓣一樣綻放。
而今,對調過來,他俯視着塞希,眼神希冀。達因把頭埋進塞希的肩窩,在她耳邊一遍遍小聲重複。
“求你了,求你了……”
塞希擡起手臂,拍了拍達因後背。指腹微微用力按壓,向上移動掐住達因肩膀。她吸了一口氣,将眼睛閉上。
“回去吧。”